慧雅默默品味著蘭氏的話,覺得真是大有道理。
人性有的時候很奇怪,別人欺負你的話,你一味地忍著,別人就會以為你好欺負,越上頭上臉,還不如像蘭氏這樣快意恩仇。
當然,蘭氏之所以能理直氣壯這樣做,還因為她有一個蘭太監這樣的好叔叔,有一個江守備這樣護她愛她的好丈夫……
西花園那邊江守備剛向同儕們敬了酒,正要尋找趙青,小廝江真卻匆匆走了過來,低聲稟報道:“稟大人,趙大人有急事離開了,說改日擺酒給您賠罪。”
江守備有些納悶:什么事這么急?趙青酒都不吃一杯就走了?
趙青幾乎是縱馬狂奔回了縣衙東廳,先痛痛快快沖了個澡,又換了身潔凈衣物,這才緩過勁來。
他端著一盞清茶剛要喝,便聽到外面由遠及近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就把茶盞輕輕放在了書案上。
穆遠洋的扈衛顧凌云沖了進來,單膝跪下行禮:“稟大人,十二公子不見了!”
趙青一驚,忙直起身子道:“顧凌云,到底是怎么回事?”
顧凌云簡單地把事情經過講述了一遍。
原來早上趙青一離開松柏林里的演武場,穆遠洋就趁機打馬跑了出去,顧凌云緊追不舍,一直追出了東城門又往東北方向行了十來里進了獨山。
他遠遠隨著穆遠洋進了獨山山谷中的一個桃林,進去后卻失去了穆遠洋的蹤跡,尋了半日沒尋著穆遠洋,只得回來向趙青稟報。
趙青頓了頓,叫了丁小四丁小五進來,先吩咐丁小四道:“小四,你現在去尋蔡玉成和付春恒,讓他們點齊弓手隊的人聽我調遣。”
丁小四答了聲“是”,飛快跑了出去。
趙青又看向丁小五,沉聲道:“小五,今日酉時,你帶著兩頂轎子往朱府接了孫姑娘,送她回孫家溝;明日辰時再去接她,帶她來縣衙。”去兩頂轎子,一頂轎子坐人,另一頂轎子放行李。
丁小五答了聲“是”,自去準備。
趙青走到墻上貼的永平縣地圖前,鳳眼微瞇盯著地圖:“顧凌云,我們來確定一下那個桃林的準確位置。”
從江守備府回去,慧雅現李媽媽已經幫她收拾了大部分的行李,只剩一些細軟沒有收拾了。
李媽媽一邊打包,一邊埋怨慧雅:“慧雅,不是我說你,你的衣裙也太多了!你看,都包了三個包袱了,你的棉衣還沒裝呢……”
慧雅頗有些不好意思,乖乖地聽著李媽媽的埋怨——她雖然不愛買脂粉,卻愛做衣服,除了府里份例的那些衣服,她這幾年自己也做了好幾套四季衣裙……
行李收拾完畢,慧雅和李媽媽打量著空蕩蕩的房間,都嘆息了一聲。
半晌,慧雅才道:“李媽媽,咱們去向大娘辭行吧!”算算時間的話,丁小五應該快來接了。
從江守備府回來,王氏剛洗了手抱了半日沒見的貴哥一會兒,二娘董蘭英、三娘朱梔子、四娘馬甜甜和來府里做客的馬娘子就過來了。
江守備房中并無姬妾,守備娘子蘭氏也厭惡一切妾室通房,給朱府下帖子的時候根本沒在帖子里提朱府的幾個妾室,所以只有王氏帶了慧雅去守備府做客。
王氏的丫鬟都能去做客,朱俊的小老婆卻不能去,朱梔子和馬甜甜她們自然有些不忿,因此一聽說王氏回來,便拉了董蘭英過來,名為慰問實則表達不滿。
慧雅和李媽媽剛走到廊下,便聽到上房傳來馬甜甜的聲音,兩人相視一看,駐足停在了細竹絲門簾外。
馬甜甜正在聲討王氏:“……大姐,你帶慧雅去守備府赴宴,卻不帶我們姐妹,你也偏心太甚了,老爺若是知道了,定然也覺得你不公平!”
聽到這里,慧雅正要掀簾進去駁回馬甜甜,卻聽得王氏淡淡道:“那你去和老爺說啊!”
馬甜甜:“……”
慧雅不由一笑,拉了李媽媽的手進了上房,笑盈盈道:“大娘,我來向您辭行呢!”
王氏一聽,忙抱了貴哥起身:“慧雅,現在就走?”
慧雅“嗯”了一聲。
貴哥聽說慧雅要走,放聲大哭,在王氏懷中掙扎著要慧雅:“忒雅!我要忒雅!”
王氏被兒子哭得心里酸酸的,緊緊抱著兒子,眼淚也差點流出來。
旁邊馬甜甜看到了,冷笑一聲道:“鄉下丫頭回鄉下,哪兒來的還回哪兒去,有什么值得歡喜的!”
慧雅因為貴哥哭了,此時眼睛也是濕濕的,聞上前接了貴哥抱在懷里,似笑非笑看向馬甜甜:“那也比一天到晚想著怎么霸攬人家丈夫強,四娘,您說是嗎?”
馬甜甜回過神來,頓時大怒,正要說話,慧雅卻不理她了。
慧雅抱著貴哥,嚴肅地看著王氏:“大娘,貴哥是您的依靠,一定要看好貴哥,不要給人可乘之機!”
馬甜甜更是惱怒,正要開口,外面傳來慧寶的聲音:“大娘,慧明過來回話!”
小廝慧明的回話聲隔著簾子傳了進來:“稟大娘,縣里的小趙大人派了丁小五押了兩頂轎子過來,要送慧雅回孫家溝,現如今正在門房候著呢!”
馬甜甜將要脫口而出的污穢語一下子全咽了下去:“……小趙大人?縣尉趙大人么?他為何派人來接孫慧雅?”
慧雅把滿臉是淚的貴哥給了王氏,與李媽媽一起又給王氏行了個禮,轉身離開了。
當斷就斷吧,人就像浮萍一樣,相聚之后,總要離散,只要有緣,總會有相見的時間。
此時決然離開的慧雅不知道,命運會安排她救貴哥一命,而長大成人后的貴哥,也會救趙青一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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