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青在心里盤算了一番,還是覺得五個火把不夠用,便把連夜開棺驗尸的想法暫時壓了下去,預備明日再開棺驗尸。
葉瑾見趙青似乎情緒不好,不敢開口,又不敢離開,便呆呆地守在外面。
屋子里只剩下趙青。
趙青茫然地看著堂屋外面,此時太陽落山,外面的光線越來越暗,仿佛一瞬間天地之間就暗淡了下來。
他想起了今日與慧雅之事。
原本那么甜蜜,可他卻沒有忍住,吻了慧雅,以致慧雅生氣離開……
趙青從來都是淡定從容的,此時卻恨不得時間能夠倒流,他一定不會再唐突慧雅……
正在這時,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由遠而近,打斷了趙青的思緒。他定神一看,原來是丁小四進來了。
挺涼快的夏季傍晚,丁小四卻生生跑出了一頭汗。他先行了個禮,這才道:“大人,孫姑娘也在孫家溝呢!”
趙青聞,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真的?”
丁小四笑:“小的剛見了惠明,是惠明送孫姑娘回來的!”
趙青的心里突然泛起酸來:“……”惠明?是他送慧雅回來的……
丁小四察觀色,低聲道:“大人,惠明過來傳話,說孫姑娘有急事要和您說!”
趙青的心跳忽然加快,莫名地有些手足無措。
他覺得身上有些燥熱,順手端起方桌上放的茶盞一飲而盡,卻差點吐出來——這茶也太苦了一點兒!
孫福這里哪里有什么好茶,不過是些大葉青茶,濃濃地給他泡了一壺送了過來。
把苦澀的茶液強咽下去之后,趙青依舊有些心神不定,他放下茶盞,低聲吩咐丁小四:“我這就過去。”天黑了,村子里的路泥濘不堪,他不想讓慧雅走這樣的路。
見惠明走遠了,慧雅不太想立刻進去,便立在那簇月季花旁出神。
此時的慧雅倒是沒有什么旖旎心思,她總覺得自己還有什么沒想到。
這時候夜幕徹底降臨,村子里燈光6續亮了起來,昏黃的燈光打破了夜的濃重。
慧雅湊到一朵月季花上聞了聞,撲鼻的馨香令她腦子清醒了一些,她想起了馬大娘方才提到的孫貴送孫劉氏的那匣子滴酥鮑螺。
滴酥鮑螺其實就是把乳酪做成牡蠣狀,現如今可是很貴重難得的一種食品,孫貴為何會舍得買了給孫劉氏吃?
慧雅越想越不對,忙推開大門跑進了院子。
她急急進了西屋,開口便問孫劉氏:“孫貴送你的滴酥鮑螺在哪兒?”
孫劉氏吃了一驚,張口結舌半日方道:“……在床頭衣箱里。”
慧雅也不說話,直接從孫劉氏枕下掏出了鑰匙打開了衣箱,尋出了一個輕巧的桐木匣子。
她一打開匣子,就聞到了撲鼻的奶油香氣。
匣子里鋪著一層油紙,油紙上放著稀稀落落七八個沾著金粉的滴酥鮑螺。
孫劉氏見慧雅盯著滴酥鮑螺,有些尷尬,吞吞吐吐道:“雅雅,這是你爹特地給我買的,你想吃就吃,也沒什么,不過,得給我留幾個……”
慧雅看都不看她,徑直取了一粒滴酥鮑螺,走到床頭的油燈旁,對著油燈輕輕捏開——雪白的乳酪中心,赫然有一粒銀白色的小小的水銀!
李媽媽和馬大娘都湊過來看,見狀都出驚呼。
李媽媽比馬大娘要見多識廣,馬上道:“這是水銀!”
她看向慧雅:“慧雅,小心點,水銀有毒,行院里的粉頭們都是服用這個來避孕的!”
李媽媽看了一邊正愣的孫劉氏一眼,聲音里帶上了憐憫:“水銀可是能吃死人的啊!”
孫劉氏愣了愣,瘋了一般撲了過來,非要去搶慧雅手中的滴酥鮑螺。
慧雅反應很快,當即往后跳了半步。
孫劉氏撲了個空,半拉身子懸在了床邊,劇烈地咳嗽起來。
慧雅根本不去扶孫劉氏,她輕輕地把盛著水銀的滴酥鮑螺放進了桐木匣子里,把匣子放在距離孫劉氏很遠的高低柜上,這才看向孫劉氏:“你的房契呢?”
孫劉氏放聲大哭,整個人滑到了地上,十指抓撓著地大哭著。
慧雅明白了,孫劉氏已經把房契給了孫貴。
她蹲下身子看著孫劉氏,低聲道:“你瞧,你把家里的地契房契都給了孫貴,可他要你死呢!”
孫劉氏的哭聲更加凄厲了。
正在這時,大門被人推開,似乎有人走了進來。
馬大娘出去看了看,見是孫貴,忙大聲道:“孫二叔,你回來了!”
慧雅在里面聽到馬大娘的話,忙低聲囑咐孫劉氏:“不要聲張,我自有主意!”
孫劉氏沒有搭腔,依舊哭泣著。
慧雅有些無奈,正要起身,便聽到孫貴在她后面道:“咦?慧雅回來了?是想你娘了,還是想你爹我了?”
李媽媽聽他說得不堪,忙擋在了慧雅面前:“孫二叔,慧雅在這房里,不太方便,你還是回東屋吧!”
慧雅心生警惕,慌忙站了起來,雙手微微顫抖,竭力令自己平靜下來,抬手拔下了順手插在上的那根銀簪子。
孫貴似是喝醉了,滿臉通紅,連眼睛都是紅的,頭亂蓬蓬的,衣服也臟兮兮的滿是污泥,他踉踉蹌蹌往房里走,邊走邊嬉笑著:“既是慧雅,我們自家父女,親近親近又有什么不方便的?”
他身材高大,頓時便撞開了李媽媽走了過來。
李媽媽仰面倒在了地上,一時半會兒沒有掙起來。
馬大娘是個外人,她遠遠站在外面,嘴里說著:“怎么能這樣呢?怎么能這樣呢?”人卻不肯上前。
慧雅臉上掛著乖巧的笑,大眼睛微微瞇著,盯著孫貴的脖子,握著銀簪子的手藏在了身側,預備給孫貴致命一擊。
她寧愿鬧得魚死網破,和孫貴同歸于盡,也不愿受到孫貴這畜生的侮辱。
孫劉氏也驚呆了,忘記了自己正趴在地上哭,雙手撐在地上,仰臉怔怔地看著孫貴,似乎不知道該如何反應。
除了床頭的油燈,高低柜上還放著一個燭臺,燭光照在慧雅臉上,更顯出了她驚人的美麗,看得孫貴口干舌燥,他一邊步步靠近,一邊□□道:“慧雅,早知道你會生得這么美,我怎么舍得把你賣掉?留著自己用好了,你們母女倆侍候我,真是享不盡的艷福……真是可惜了!”他要把慧雅拖到東屋去,把慧雅給弄了,慧雅成了他的人,還不是任他為所欲為……
慧雅笑了笑,握著銀簪迎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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