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黃單在走廊上趴了多久,陳越跟一群男生就唱了多久。
他們唱的是同一首歌,唱給不同的人聽。
年少的時光幾乎都在課堂上度過,老師在講臺上認真講課,少年們在底下美美的做著夢,夢里有他們喜歡的男孩女孩。
秋老虎糾纏了一陣子,終于揮揮手跟大家告別,來年再見。
氣溫徹底下降,天一冷,這個年紀的學生還是穿的校服,里面加件褂子,再等等就加毛衣,年輕抗凍。
坐窗戶邊的同學就受罪了,冷風吹的頭疼,鼻涕也會出來。
班里明著有兩對兒,暗著來的不確定,還有的就喜歡搞一些曖||昧的小動作,比如捏臉,摸頭發之類的,不想捅破那層窗戶紙,或者是認個哥哥姐姐弟弟妹妹,有事沒事傳個小紙條。
也有的互相喜歡,彼此卻不知道,還以為對方喜歡的是別人。
青春期的情感很簡單,也可以很豐富,大人都比不上。
班干部的人選已經落定,大家很意外黃單的不參與,都以為班長會是他。
英語老師叫吳芳去她辦公室改卷子,還叫上了黃單,他不是班干部,也不能輕松。
吳芳是英語課代表,每天傍晚都來老師的辦公室拿錄音機,她對辦公室很熟悉,進門就找黃單說話,說她起初剛來這里發生過的糗事。
黃單不是個會聊天的人,只是簡短的回應。
吳芳對黃單的喜歡是崇拜,她沒想過跟他表白,更沒想過跟他成為情侶,太不切實際。
改了大半的卷子,吳芳哎一聲,“黃單,我晚飯沒有怎么吃,現在肚子挺餓的,你呢?”
黃單說有點餓。
現在是晚自習第一節課,食堂早關門了。
吳芳雀躍的提議道,“不如我們去小店里買點吃的吧?”
黃單搖頭,“我不去了。”
吳芳也不勉強,她把頭繩解了,手抓抓頭發重新扎起來,“你想吃什么?我給你帶回來。”
黃單說,“紅豆的面包,還有大白兔奶糖。”
吳芳噗的笑出聲,青澀干凈的臉上滿是友善的笑意,“你喜歡吃大白兔的事兒全校都知道了,各班的女生都給你送,天天收到那么多還不夠吃?”
她把校服拉鏈拉上去,“我小時候愛吃糖,我媽老跟我說糖吃多了對牙齒不好。”
黃單說,“我一天就吃一顆。”
吳芳驚愕的睜大眼睛,“真的啊,那其他的大白兔呢?”
黃單說,“給姜龍了。”
吳芳納悶的說,“姜龍嘴上沒把門,有個事都能嘰里呱啦半天,這事怎么沒聽他提過?”
黃單沒抬眼皮,不在意的說,“他把那些糖送給了別人。”
吳芳,“……”將來肯定會過日子。
黃單在吳芳出去后就把紅色圓珠筆放了下來,他活動活動手腳,開門去外面站著。
辦公室在二樓,離學校大門很近,黃單站在這里能看到門口的燈光,在昏暗的校園里顯得微不足道。
沒過多久,吳芳提著吃的回來了,“大白兔沒有了,還好我出來碰到了陳越,聞到他嘴里的奶糖味多問了一句。”
她從口袋里拿出一顆大白兔,“給,你的大白兔。”
黃單伸手拿走,剝開糖紙把奶糖放進嘴里,“謝謝。”
吳芳說,“你走運,剛好陳越身上有,我找他要,他就給我了。”
說這話時,吳芳的臉微微發燙,還有點兒紅,她往辦公室里走,嘴上笑著說,“看不出來,你們也喜歡吃糖,男生跟我們女生一樣。”
黃單沒說什么,只是用舌頭卷著奶糖慢慢吃。
天氣干燥,有的同學嘴巴上泡,也有的臉上長痘痘,從額頭跟臉頰開始,一個個的如同雨后春筍般冒起。
黃單上火了,他在做題的時候,一滴血滴在草稿紙上,這才意識到自己流鼻血了,不疼不癢的,一點感覺都沒有。
姜龍大叫,“臥槽,黃單你流鼻血了!”
班上的其他人都往中間第一排那里看,包括陳越,他的屁股已經離開了椅面。
黃單從課桌兜里拿出半包心相印,抽兩張捏住鼻子出去。
陳越過會兒就看后門口,怎么還沒回來?他把圓珠筆的筆頭都快咬爛了。
劉峰正要找陳越說話,一扭頭就看到他拉開椅子跑了出去。
最近怎么跟發||春的小黃狗似的,渾身勁。
黃單在水龍頭那里低著頭洗手上的血,他回去要跟宋閔說一聲,接下來吃點清淡的。
當年也在流鼻血后說了。
黃單站直身子轉身,跟后面的陳越打了個照面,他不知道站了多久。
陳越懶懶的說,“看什么,我出來撒泡尿。”
黃單問他,“撒了?”
陳越扯扯嘴皮子,“不然呢?憋尿是會影響身心健康的。”
黃單跟他對視。
陳越先挪開的視線,他踢飛腳邊的石頭子再抬頭,手指指黃單鼻子左邊,“喂,那兒還有血。”
偶像劇里出現的情節并沒有發生,黃單準確摸到了血跡存在的位置,根本不需要陳越幫忙。
陳越抽抽嘴,“這才高一,離高三還早著呢,補品什么的就吃上了?”
黃單往教室方向走,“我只是上火。”
陳越的腳步一頓,“上火?我看你是熬夜搞學習搞的吧?”被人當天才,被老師當心頭寶,壓力肯定很大。
黃單說,“學習不緊張,不需要搞。”
陳越一個踉蹌,差點摔了個狗||吃||屎,“行,你智商二百五。”
黃單,“……”
中午黃單的課桌兜里多了一包菊花茶。
姜龍瞧見了,立馬就打開自己的水杯,“給我來點兒去去火。”
黃單抓一把放進他的杯子里。
陳越的眼睛一瞪,媽的,拿我的東西做人情,你當我是死的啊?
他又一想,黃單不知道那是他給的,要是知道了,鐵定會扯出很多事兒。
到那時候,他們像現在這樣偶爾說上幾句話的可能性八成都不會有了。
陳越轉了幾圈筆,送吧送吧,給你的就是你的,我也是你的。
天越來越冷,姜龍的手上長了凍瘡,還是寫字的那只手,他癢的要死,還把手抓破了,皮||肉往外翻,一不小心就滲出血。
黃單把姜龍列為自己的好友,是在大學里,當年的這時候并不關心,現在發現了,他就沒有無視,“去醫務室買藥膏擦。”
姜龍說沒用的,“我就這體質,不光是腳,手也凍。”
他瞥一眼黃單白白嫩嫩,看著就很光滑的手,“真羨慕你。”
黃單捏捏手指,每年冬天到來的時候,宋閔就會給他準備生姜水洗手。
元旦一過,時間就跟騎了匹白馬似的飛快往前跑。
學生們搓著凍僵的爪子等雪,結果雪沒等來,就看見寒假一頭栽進他們懷里,后頭還跟著一大堆的作業。
姜龍用衛生紙按著冒血珠子的傷口,“你寒假怎么過?”
黃單說,“做作業,看看書。”
姜龍很無語,“就這樣?這也太沒勁了吧?不出去玩玩?”
黃單說,“不出去。”
有個人肯定會三天兩頭的往他家樓底下跑,他出去了,對方會著急的。
后面的陳越沒收拾課桌,他坐在椅子上看著黃單,要到明年才能見了,他還不得想的要死?
不行,放假一定要常去看看他。
陳越快速在紙上畫了個小人,和平時一樣的在頭上畫朵小花兒,左邊兩邊加片小葉子,他逮著機會就往前一拋,這個動作他可是練過的,一拋一個準。
黃單撿起紙團打開。
暗戀黃單的人有很多,別班有,班上也有,大家一點都不奇怪,要是哪天看到他跟哪個女生手牽手一起走,那才會熱火朝天的議論。
不然要是發現一點苗頭就議論,那唾沫星子跟腦細胞都不夠用。
黃單走到后門那里,陳越正好出來,他們差點兒撞在一起。
劉峰跟姜龍一前一后的過來,陳越準備了一堆的話,這下子屁都說不成了。
陳越下樓很快,走路生風,還是寒風。
劉峰跳幾層樓梯追上陳越,“干嘛呢你,莫名其妙的你生什么氣啊?”
陳越露出一口白牙,“我有在生氣嗎?”
劉峰說有,他朝后頭的黃單跟姜龍努努嘴,“不信你問問他倆。”
姜龍說,“氣炸了。”
陳薛笑著勾姜龍的脖子,“我沒聽清,你再說一遍。”
姜龍打了個抖,求救的看向黃單。
黃單沒說話,只是看了眼陳越,就這么一眼,陳越渾身骨頭都癢了。
發現姜龍在抖,陳越鄙夷的嘖道,“抖什么,老子又不會把你給吃了。”
姜龍被陳越放開,還沒來得及喘口氣,就看到他拉開書包拉鏈,從里面拿出所有的寒假作業。
“五湖四海都是朋友,能成為同班同學,相聚在一起就是緣分,為了這份緣,你怎么也得幫助一下你的同學。”
說著,陳越就把寒假作業丟給姜龍。
姜龍條件反射的接住那些寒假作業,前半句他聽著有點耳熟,半天才想起來自己跟對方說過。
臥槽,記性這么好,怎么不把心思放在學習上面?
劉峰看陳越那么干,他二話不說就照做,“幫一個是幫,幫兩個也是幫,辛苦了我的同學。”
姜龍抱著寒假作業欲哭無淚,他在心里罵臟話,沒敢當面罵出來,只是可憐巴巴的看著同桌,“黃單……”
黃單說,“給我吧。”
陳越比姜龍還高興,等的就是黃單這句話,作業被他拿去,就有了找他的借口。
下一刻,陳越又不高興了,因為黃單跟姜龍的關系很要好,全班就姜龍能在他面前嘰嘰喳喳。
這份特殊讓陳越嫉妒。
姜龍正要把所有的寒假作業都給黃單,就聽到他說,“劉峰那份你留著。”
姜龍,“?”
陳越猛地抬頭直視過去,看到的還是那張冷淡的臉,對什么都不當回事,他心跳的頻率還是很快,想多了總比沒得想好。
劉峰不干了,“你什么意思?歧視我啊?”
他冷哼,臉皮比城墻還厚,“憑什么給陳越寫不給我寫?我不管,我的那份你也給我寫咯!”
姜龍,“?”怎么聽出了被嫌棄的感覺?
黃單說,“兩份沒辦法寫。”
劉峰嚷嚷,“怎么沒辦法了,不就是照著抄嗎?我看你……”
黃單沒讓他往下說,“字跡不能一樣。”
要這么謹慎?劉峰扭頭跟姜龍說,“聽見了吧,你到時候記得換左手。”
姜龍咬牙,媽||逼的,真討厭!
陳越沒出聲,他在找一個要到黃單家電話的理由,這個太假,那個又太腦殘。
快到校門口時陳越才想到一個勉強合適的理由,“把老子的作業本拿來。”
黃單眼神詢問。
劉峰跟姜龍也看過去,尤其是劉峰,他對陳越算是知根知底,有一點不對勁都能發現。
前提是他帶了腦子的情況下。
“媽的,我爸要檢查!”
陳越去拉黃單的書包,從里面找出自己那幾本塞回書包里,用不耐煩的語氣說,“黃單,把你家電話告訴我,開學之前我給你打電話,到時候我去找你拿作業本抄。”
黃單告訴他了。
陳越記下來,一個數字一個數字的在心里念了好多遍。
目送黃單上了那個男人的車,陳越放在口袋里的手攥緊了五角星,現在就開始想了。
操,他會瘋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