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單沒說話,疼痛感緩了緩才開口,聲音都是哽咽的,“傷口沒愈合,為什么出院?”
聶文遠不自禁的彎了腰背,唇湊上小外甥的發頂,湊到他的耳朵那里,還想往他的脖子里湊,卻沒有那么做,“舅舅答應了小于。”
黃單從男人懷里出來,他抹把臉,“傷是哪天弄的?是不是你給我打電話說你不回來的那天?”
聶文遠沒管胸前毛衣上沾到的鼻涕眼淚,他嗯了聲。
黃單蹙眉看他,“你遭遇意外受傷,給我的說法是你有事要處理,人在醫院養傷,卻說是在旅館,舅舅,你哪句是真的?”
聶文遠抽一口煙,眉眼藏在煙霧里面,遮擋了轉瞬即逝的溫柔,“舅舅的確有事要處理。”
黃單看著男人,“那處理完了嗎?”
聶文遠很坦然,“暫時沒有。”
黃單吸一口氣,從男人口鼻噴出來的那股煙味緊跟其后,一同攪進他的肺腑,“你把我帶來這里,在臥室放了獵||槍,是不是早就料到會有事情發生?”
“那晚的人是王明指使的,還是另有其人?舅舅,你想過沒有,如果我沒在你走后練了槍法,獵||槍對我來說,就是個擺設。”
聶文遠說,“拿在手里就能嚇唬人。”
黃單,“……”
聶文遠沒有血色的嘴唇抿成一條直線,他開口,嗓音低沉,“是舅舅考慮的不周到,讓小于身處危險當中,以后不會了,舅舅用余生向你保證。”
黃單對男人的話有所動容,其實他什么都知道,有句話卻必須要說,“舅舅,我不喜歡你騙我。”
聶文遠的身子一震,夾著煙的手指顫了一下。
黃單擦擦眼睛,認認真真的對他說,“你信守承諾的回來了,我不能無理取鬧,不能怪你的隱瞞,因為你的出發點都是為了我,所以我不能那么對你,否則我會厭惡我自己。”
頓了頓,黃單嘆息,“可是舅舅,我現在的心情很不好,我要去臥室待會兒讓自己靜一靜,你不準進來。”
他說完就上樓,把男人丟在客廳。
聶文遠捂住腹部的傷口彎腰咳嗽,咳的額角青筋突起,他把煙丟地上用皮鞋捻滅,轉身就給了茶幾一腳,眼底一片暴躁,“媽的!”
茶幾先遭殃,之后是沙發,桌椅,那些響動里面夾著聶文遠的罵聲,不知道是在生自己的氣,還是因為沒有解決的人跟事。
門外的幾人你看我我看你,確定沒有聽錯后,他們的眼睛瞪大,眼珠子都快掉地上了。
主任那修養太高了,跟珠穆拉瑪峰似的,一般人是絕對攀比不上的,一輩子無望,只能欽佩,他們跟著主任多年了,從來沒聽主任罵過臟話,以為是不會,哪曉得罵起來,還挺自然。
他們咽了口唾沫,敢情主任骨子里也是個粗人啊。
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們竟然有種主任在小外甥那里吃了癟,受了委屈的錯覺,真他媽的邪門。
聶文遠在客廳轉了片刻上樓,他就帶著裂開的傷口去的,苦肉計的用意明顯,這次他下了個決定,不管小外甥會做出什么選擇跟反應,結果都是一樣。
房門沒反鎖,黃單坐在地上,背靠著床沿,他似乎是在想事情,也像是在發呆。
推門進臥室,聶文遠走到小外甥的面前蹲下來,這個動作牽動了他腹部的傷,他的面部扭曲了一下,唇角隱忍的壓了壓,就把小外甥放在膝蓋上的手握住,用粗糙的手掌輕輕摩||挲。
“小于,看著舅舅。”
黃單聽著耳邊的氣息,就知道男人已經下了決心,他的眼底一閃,人沒什么反應。
聶文遠緩緩湊近,他把冒著胡渣的下巴蹭在小外甥干凈白皙的臉頰上,之后是干燥的薄唇。
黃單沒動,就那么垂著頭被男人親。
聶文遠沒有抵開小外甥的牙齒,只是輕輕的用唇磨||蹭。
黃單這次動了,他主動張嘴,舌頭|舔||了一下男人的嘴角。
聶文遠的呼吸頓時一重,他的嘴唇都僵了,生平第二次碰到無措的事,第一次是發現自己對小外甥動了不能動的心思,第二次是現在。
黃單喚了聲,不是喚的舅舅,而是名字,“聶文遠,親我。”
聶文遠的眼眸微睜,心跳在驟然間加速,他捏住小外甥的臉,往對方溫暖的口|腔里探||入。
黃單的嘴里多了煙味,還有男人的氣息,他把手放在男人的肩頭,拍了幾下在唇||齒||相依的間隙里說,“你別那么用力親我,很疼。”
聶文遠唇||舌的力道放輕,他過幾年就四十了,沒親過誰,就連兩個外甥女都只是在她們還很小的時候親過一兩次額頭。
所以聶文遠沒有技巧,只有本能,以及男人的征服欲跟血性。
黃單遭了罪,被放開時,他的舌||頭跟嘴都是麻的,喉嚨還有點不舒服,男人親的太深了,讓他感覺自己快要窒息。
他覺得往后很有必要畫一套火柴人,再對男人講講親嘴該注意的事項。
畢竟他的疼痛神經異于常人,做||愛是一件很大的事,一個不慎他就會死去活來,不能馬虎。
聶文遠把小外甥親了,腦子里還是亂的,不清楚小外甥的年紀,能不能明白舅舅跟外甥之間不能發出這種行為。
黃單知道男人的心思,他先說的話,“我不討厭,不惡心,很喜歡。”
聶文遠的目光深沉,面部線條繃著,看起來很嚴肅,像個老學究,“小于,喜歡分很多種,你告訴我,你的喜歡是哪一種。”
黃單說,“我知道你每天晚上都會親我。”
聶文遠拿煙的動作一頓,又若無其事的把煙拿出來,擦了火柴點上。
黃單湊近點,他吹開飄過來的煙霧,看著男人漆黑的眼睛,“我沒有拒絕,也沒有躲避,逃跑,就像剛才,你親我的時候,我也沒有拒絕,沒有伸手把你推開,反而由著你為所欲為,甚至去迎||合,你還不明白嗎?”
聶文遠直視著眼前的小青年,目光灼人,“想好了?”
他問的這句是廢話,小青年想沒想好,自己都不會放手,哪怕是死。
老天爺恐怕都不知道,人生說長不長,說短不短,碰上一個想牽著他的手好好過日子的人,有多不容易。
聶文遠已經不去想小外甥這層皮||囊里面安放的究竟是什么了,只要人哪兒也別去,就在他的身邊,在他能看到的地方就好。
黃單點點頭說,“我不是小孩子,可以對自己的行為負責。”
聶文遠聽到自己的心上鎖的聲音,那里面就住著一個人,不會再有人住進來,對方也不能跑出去。
“小于,你怕嗎?”
黃單說不怕,“你也別怕,我會和你一起面對。”
他摸不透男人,但能摸清某方面,就是感情,男人怕他分不清愛戴仰慕跟情愛,畢竟他這副身體的主人還小,倆人的關系也擺在那里。
思慮幾瞬,黃單說話了,他還是喊了男人的名字,連名帶姓,“聶文遠,我對你的喜歡,不是敬慕,也不是崇拜,是想讓你抱我,親我,和我|做|||愛。”
這句話很直白,尤其是最后幾個字,已經表露了一切。
聶文遠閉了閉眼睛,大手放在小外甥的頭發上,輕輕的摸了摸,他的動作溫柔,嘴里的話卻讓人頭皮發麻。
“你沒有后悔的機會了,我不會給你。”
黃單正要說話,就被男人也壓住了,他伸手推推對方的肩膀。
聶文遠的面色蒼白,額頭有虛汗,他的傷口被壓了,血往外涌,手上的力道卻極大,“知道我這段時間多難熬嗎?小東西,你怎么不早點說?早點說,我就能抱你了。”
黃單忍著疼,“你現在不就在抱著嗎?”
聶文遠的氣息粗重,汗打濕眉眼,“晚了兩個多月。”
黃單正感動著,鼻端多了一縷濃烈的血腥味,他抿著嘴唇把人推開。
聶文遠被推的跌坐在地,一只手伸過來,他往上看,是小外甥緊張的眼神。
這么一瞬間,聶文遠就不想動了,他突然就想老去,這樣小外甥還在他的面前站著,就他們兩個人。
黃單說,“別發愣,我陪你去醫院。”
聶文遠被他拉著去了附近的醫院,期間被底下的人來回的打量,也不知道是在好奇什么。
黃單本來是坐在床邊削蘋果的,哪曉得他剛削了半圈就被男人拽到胸口親,一副憋太久了要炸開的熱切樣子,恨不得隨時隨地都跟他親熱。
結果親著親著,就親出事了。
黃單的臉微紅,他擦擦嘴角的唾液,氣息是輕喘著的,“聶文遠,你是自己來,還是我幫你?”
小外甥這話問的非常淡定,饒是聶文遠,都愣了半響,他的喉頭滾動,面上從容的說,“你幫我。”
黃單的眉頭輕動,轉身就去衛生間打水,兌了開水調好水溫就把手伸進去泡泡,不冷了才出來。
喜歡一個人,會去顧慮一些很小的細節,成了一種習慣,一種本能。
兩分鐘不到就完事了,黃單還是很淡定,反觀聶文遠,那臉黑的跟鍋底沒區別。
黃單洗了手回來,看到男人還是那個姿勢,一動不動的,顯然是受到了不小的沖擊,他說,“別多想,這是正常情況,你只是不適應我。”
聶文遠心說,不是舅舅不適應你,是舅舅沒享過這種福,他咳一聲,“小于。”
黃單擦著手上的水,“嗯?”
聶文遠說,“你再幫我一次。”
黃單沒掀被子,只是用手去拍拍,他一臉難以置信,“怎么這么……”
聶文遠被拍的發疼,他面不改色,“你舅舅正值壯年。”
“……”
黃單準備給他親。
就在這時,門外不合時宜的響起敲門聲,伴隨著邱濤的喊聲,“文遠,我來看你了。”
不該出現的人出現在這里,讓病房里的氣氛都發生了變化。
聶文遠的眉間露出被打擾的不快,但來的不是別人,是邱濤,他壓□□內的燥||熱,靠在床頭若有所思。
黃單打開窗戶,讓冷風刮進來,在病房里游走,把每個角落都逛上一遍,他動動鼻子,覺得沒有異味才去開門。
邱濤提著果籃,他長的儒雅,像個教書先生,不像是生意人,見著開門的人也沒有露出意外的表情,只是說,“小朋友,你舅舅身上有傷,你把窗戶開那么大,他會感冒的。”
黃單說,“我沒想那么多。”
他表現的就是一個不懂事的小屁孩。
聶文遠的眉頭一直皺著,看起來似乎隨時都會開口教訓一下小外甥。
邱濤笑了起來,他把果籃放桌上,話是對著黃單說的,“也是,你腦袋瓜子小,裝不了多少東西,不像你舅舅,裝的可多了。”
聶文遠問道,“有事?”
“文遠,你這話說的就不對了,沒事我不能來看你?”
邱濤收起一張笑臉,抱歉的說,“國||土||局那邊有個飯局,是老劉安排的,我給你推了,沒推掉。”
他捏捏鼻梁,“你也知道老劉那人就是一根筋,他跟你的交情比我可深多了,過去你沒少在中間幫我倆搭線,下午他給我撂下了一句,說你不來,飯局就不做,河源那塊地皮還指著他蓋個戳呢。”
聶文遠問道,“幾點?”
邱濤說是晚上七點,離現在還有兩三個小時,不急,他看了眼黃單,“小朋友,你也一起去吧。”
黃單說,“我不去,沒勁。”
邱濤了然的笑笑,“也是,我們都是老頭子,跟你有代溝。”
黃單,“嗯。”
他用余光去瞥床上的男人,不出意料的發現對方把眼皮給闔上了,眼里八成有清晰的情緒波動。
代溝兩個字很傷人,就像一道看不見的口子,把他們貼在一塊兒的身子給劃開了,他不當回事,聶文遠多少都會在意。
邱濤似乎對黃單很有興趣,“小朋友,你舅舅別的誰都不帶,只帶你,就沖這點,你也得上進點,別讓你舅舅失望。”
黃單捏住小手指,他成了聶文遠的弱點。
在不能確保絕對安全之前,他必須跟聶文遠拉開距離。
晚上六點半左右,聶文遠就讓司機送他去飯店,一直就沒離開的邱濤跟他同行,還很大方的給了黃單三張四個頭的鈔票。
“拿去買吃的。”
黃單伸手接住塞外套口袋里,“謝謝邱老板。”
邱濤說,“文遠,你這小外甥挺討喜的,有事干沒,要是沒事,不如跟著我做事?”
聶文遠闔著眼皮,似乎無所謂,“他的事由他自己做主。”
邱濤說笑,“我還以為你會管的。”
他隨后就扭過頭,“小朋友,你舅舅發話了,接下來輪到你了,怎么樣?”
黃單說,“我想進新世紀。”
邱濤溫和的笑道,“那你怎么不跟你舅舅說,他開個口,你想在新世紀當個小領導都不成問題。”
黃單說,“我對坐辦公室沒興趣,也坐不住,就想去工地上干。”
邱濤的眼神里透著欣賞,“不錯,年紀不大,竟然能夠認清自己,小朋友,你的前途無量。”
黃單的眼角一抽,直接就把這個邱濤丟進嫌疑人的名單里面。
聶文遠跟邱濤進飯店,黃單就在街對面的小面館里叫了碗面吃,他吃完了也沒離開,而是在這條街上閑逛,儼然是游手好閑,沒事干的懶散樣子。
黃單路過哪個小攤就停下來這看看那看看,他無意間瞥動的視線抓捕到一個人影,那人影跟著汽車一晃而過,是陳小柔。
后面的車輛很多,但是沒有一輛是跟著陳小柔那輛車的,可能是跟丟了。
黃單不能攔車跟上去,他清楚自身的條件,就這么草率的行動,會暴露行蹤,給聶文遠惹麻煩。
只能讓聶文遠的人去。
現在雖然還不知道陳小柔的目的地是哪兒,但他知道不是文工團。
黃單從口袋里拿出手機,聶文遠給他的,能接打電話,還能發短信,比摩托羅拉貴,他一拿出來,小攤老板的眼睛都直了。
黃單沒有在意,他知道有兩撥人在附近,一波是聶文遠派來保護他的,一波是監視他的,一時還不確定是王明的人,還是別的勢力。
眼看那輛車停在路口等紅燈,黃單的心就往嗓子眼提,聶文遠的人恐怕沒有看到陳小柔,他必須趕緊聯系聶文遠。
黃單的腳不小心磕到臺階,疼的他直不起腰,他抓住這個機會,邊哭邊打電話,“喂,舅舅,是我。”
那頭的背景嘈雜,聶文遠的聲音模糊,“嗯,有事?”
黃單哭著說,“我撞到腳了,好疼。”
他剛才那一下,兩撥人都看到了,不是假的。
聶文遠說,“疼就忍著。”
黃單哭的很厲害,聲音刻意放大,想讓別人聽見,“舅舅,我想回家。”
聶文遠說,“那就自己回去。”
他掐斷電話把手機塞回口袋里,在做這個動作前就已經將收到的短信看過了,并且快速拿手指一按,點了刪除。
剛才接電話時,聶文遠那不耐煩的語氣大家都聽的真切。
旁邊的邱濤問道,“怎么,是小外甥?”
聶文遠說,“那孩子走路沒好好走,撞到了腳。”
邱濤的視線掠過他的人,對方點點頭,他笑了笑,“這沒什么,年輕人難免有些毛糙。”
“還需要管教。”
聶文遠端起杯子喝酒,劉局插話進來,問是哪個小外甥,話題就這么扯了起來。
酒桌上的氣氛熱烈,聶文遠把一杯酒全干了,他揉揉額頭,露出不舒服的表情,左手幾不可查的上抬。
門口有人進來,“主任。”
聶文遠站起來,身子有點搖晃,“扶我去一下洗手間。”
他對著邱濤,劉局,和在座的各位打了招呼,就被扶著離開了包間。
不多時,就有兩輛車根據車牌號查到的信息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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