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瑤喊住他,“戚大哥,你是不是對我哥有什么誤會啊?”
戚豐側頭,“嗯?”
張瑤想起中午這人買了東西走時的表情,好像對她哥的態度挺排斥的,“失戀對一個人的打擊很大的,尤其是第一次失戀,我這次見到我哥,發現他變了很多,他現在變的有點呆呆的,人也很脆弱,我也不知道怎么說,他沒有什么惡意的。”
戚豐往外面走,邁出去兩步就停住了。
當事人黃單回來了,他的面頰通紅,呼吸很喘,褲子還破了,很像是不久前經歷過什么惡斗。
張瑤驚呼,“哥,你這是怎么了?”
黃單把手里的青魚放地上,他把額前濕漉漉的發絲全部抓上去,露出溫順的眉眼,“有只狗想咬我,它追在我屁||股后面不走,我是一路跑回來的。”
戚豐以為他說的狗是賀鵬,卻不知道狗真的是狗,附近農民養的,很兇。
黃單也沒細細解釋。
他回來前跟賀鵬說了會兒話,賀鵬時不時的對他動手動腳,還拿露||骨的眼神在他身上掃動,似乎是個無法無天的狠角色。
不過黃單卻覺得,賀鵬只是表面那么放肆,不一定就會做出相關的事情。
黃單每次提豆沙,賀鵬面上的肌||肉都會緊繃,瞳孔甚至會縮一下,那種反應是恐懼,是掩蓋不掉的,他怕狗,可能是小時候有過什么心理陰影。
可惜除此以外,黃單并沒有查到別的線索。
“魚好大啊,沒死吧?我放廁所的盆里養著,等媽回來弄。”
張瑤的聲音讓黃單回神,他長舒一口氣,沒管桌上的蒼蠅,端起缸子喝水。
戚豐抱著胳膊,“褲子是賀鵬扯的?”
黃單說,“真的是狗。”
戚豐左耳進右耳出,“你要是再去招他,會跟狗沒什么兩樣,爬都爬不回來。”
黃單說,“我家的小賣鋪被偷了,派出所的人指望不上,所以我想自己查。”
“自己查?說大話也不怕閃了舌頭。”
戚豐意味深長的說,“小弟弟,丟了的東西已經丟了,是找不回來的,你如果想不通這個道理,小心連命都丟掉。”
黃單瞇了瞇眼,男人知道什么。
他垂下眼底,現在問,對方是不會說的,只會以為是在打屁||股的主意,導致的結果就是更加厭煩。
還是走老法子吧,黃單看看男人,“你手里的礦泉水錢給了嗎?”
戚豐扯唇,“給你妹了。”
黃單說,“哦,那你為什么還不走?”
戚豐掉頭就走。
黃單揉揉眉心,把缸子扣在桌上,人趴上去,心臟還在劇烈跳動,回來遇到的那只狗真的太兇了,邊跑還邊流哈喇子。
賀鵬跑的飛快,把他甩在后面一大截。
黃單晃晃頭,搭著眼皮歇會兒。
戚豐在宿舍樓底下看到了賀鵬,對方如同死狗般趴在水龍頭底下咕嚕咕嚕喝水,身上的背心都被汗水浸濕透了。
賀鵬冷不丁的打了個抖,他抓著水池邊沿轉身,“干嘛?”
戚豐掃他一眼,“想必你也知道,張老板比我們來的早,是游樂場那個工程的其中一個頭兒,跟公司的幾個老總關系都很不錯。”
“他能有那門臉,說明那幾人多少都給點面子,你要是碰他兒子,麻煩是吃定了。”
兩句話說完,戚豐覺得自己管這閑事管的蛋||疼,他得回去洗個澡揉一揉。
賀鵬的眼中露出玩||味之色,“戚豐,別告訴我,你對那位小兄弟有了興趣。”
戚豐譏笑,“你以為別人都跟一樣變態?”
“別人不好說,至于你,還真說不準。”
賀鵬壓低聲音,用只有他和戚豐能聽到的音量說,“我頭一回見你,就覺得你跟我是一種人。”
戚豐一腳踹過去,“少他媽的惡心我。”
賀鵬吃痛,差點跪地上了,他抽氣,扭曲著臉罵,“你既然對那小子沒有興趣,就別在老子面前逼逼,老子的事,還輪不到你插手。”
戚豐半瞇著眼睛,一語不發。
他不笑也不說話時,模樣極其可怕,讓人發毛。
賀鵬就毛毛的,他陰陽怪氣,“戚豐,你可不是管閑事的人,要說你對那小子沒一點別的心思,我是不信的。”
戚豐說,“你愛信不信,我跟你不同,來這兒就是搞工程的,工程完工就走。”
賀鵬沖著他的背影說,“我對你家小陽陽的興趣也不小。”
戚豐懶洋洋的說,“你可以試試。”
賀鵬朝地上啐一口,“媽||逼|的,你當自己是誰啊?護著一個不夠,還想護兩個,小心你兩個都護不了!”
他又往臉上撲幾捧水,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狠狠打了個哆嗦,一張英俊的臉白里泛青。
傍晚的時候,一大波工人來小賣鋪買東西,趁著晚上涼快點,加班扎鋼筋澆筑混凝土,把白天耽誤的事趕一趕。
黃單跟張瑤在柜臺忙活,張母在廚房燒晚飯,張父蹲在墻角叼著煙搗鼓他的寶貝漁具。
張瑤白天買了好麗友派,是給自己吃的,她忘了拿走,沒想到那幾盒全都被工人買了,挺意外的。
黃單也有點意外,盒子里就裝著兩個小蛋糕,賣四塊錢,他以為工人覺得不劃算,“下次多進點這個。”
張瑤轉轉眼珠子,“那句話是怎么說的來著,便宜沒好貨,好貨不便宜,很多人都是那個心理,覺得貴的就是好的,便宜的就一定是不好的。”
黃單說,“有道理。”
晚上八點多的時候,戚豐按著右手進來,“創口貼有嗎?”
黃單沒說話,直接就去架子上給男人找了創口貼撕開,纏他的傷口上面。
戚豐對青年的動作產生幾秒的愣怔,“血沒擦。”
黃單說,“那我給你把創口貼撕開,你把血擦了再包。”
戚豐的唇角壓下去,“你是故意的吧?”
黃單在架子上翻翻,把手里的幾張創口貼遞過去,“創口貼不多了,你都拿去,明天我讓我爸打電話,叫那人下次過來時多帶點。”
他抬眼,“你剛才說什么?”
戚豐拿走創口貼,“一共多少錢?”
黃單說了價錢,也沒繼續追問,“你的手怎么破的?”
戚豐把零錢丟柜臺上,“我晚上沒吃飽,嘴饞,自己咬的。”
黃單,“……”
他認真的說,“如果是鐵釘子扎破的,要記得去打破傷風,不要不當回事。”
戚豐撩起眼皮看過去,下一刻就轉身出去。
黃單喝口水,把杯子里的茉莉花茶包拽起來丟垃圾簍里,他望著男人離去的方向,嘴角彎了彎。
張瑤洗了蘋果出來,不知道怎么回事,她覺得她哥那模樣,有點像是等著大灰狼跳進坑里的小兔子,好詭異。
第二集電視連續劇開始了,張母和張父都坐回凳子上,張瑤也在,三人仰頭,吃著蘋果看電視。
墻邊放著貨架子,電視不得不裝高點,看的時候脖子仰的很費勁,黃單頂多只是瞥兩眼,不會盯著看。
黃單到外面坐著,一邊啃蘋果,一邊翻著原主的記憶。
這地方原來是農村,路都沒有,投資商也是倒霉,被忽悠著投資開發后就開始修路,建游樂場,大樓,商鋪,指望著能搞起來的,結果商鋪大樓都擱在那兒了。
游樂場里面的設施很多,就是建的太偏僻,除了偶爾有學校老師帶學生過來,其他時候就是零零散散的一些人,節假日能稍微多一點。
投資的效果不理想,投資商不拿錢出來,工頭就會倒霉,跟親戚借錢,或者是借高||利||貸|給工人付完工資,自己就開始苦逼的要錢生活,應該說不是要,是討。
本來是自己應得的,卻不得不擺出孫子樣。
這一片開發,賺的是農民。
泥巴路變成柏油馬路不說,家家戶戶的樹,魚塘,井,地,都得到了應有的賠償,還全部有新房子住。
黃單望去,借著月色隱約可見兩棟破舊的樓房孤零零的在山坡上,那一家人偷偷摸摸做出栽樹苗挖新菜地等的行為,被發現了還理直氣壯,試圖多要些賠償,死活就是不肯按照原來的價格簽合同,想敲||詐一筆。
結果現在街坊四鄰拿了錢,還都住上了新房子,他們什么也沒得到,后悔的腸子都青了。
做人不能太貪心。
黃單把蘋果吃完,還在凳子上坐著,對面的工地有嘈雜聲,也有燈光,工人恐怕要忙到十點左右才會收工。
兩集電視播完,張父喊道,“志誠,你坐外頭干什么?洗洗睡覺了。”
黃單搬了凳子進屋,胳膊腿上被咬了很多蚊子包,臉,脖子,耳朵上也有,他洗漱后躺在床上,拿出系統先生那兒弄來的藥膏上上下下的涂抹。
張瑤上樓時看到的就是這副情形,“哥,你抹的什么呢?”
黃單說,“好東西,這兒有一盒是給你的。”
他說著就把早就準備好的那盒藥膏丟過去,“按照說明抹。”
張瑤坐到他的床上,擰開蓋子聞聞,“很香哎,管用嗎?我這身上有好多印子,過很久了都還在。”
黃單說,“你抹這個立刻就不癢了,包明天就會消,不會留印子。”
張瑤難以置信,“真的假的?我一會兒就試。”
兩張床之間拉著個簾子,除了這個,就沒別的東西遮擋,兄妹倆聊了兩句就睡了。
第二天黃單是被樓下的聲音吵醒的,他一看手機,不到五點。
張瑤也醒了,迷迷糊糊的扣著眼屎,“哥,工人天天這么早就過來了嗎?”
黃單說,“差不多吧,夏天天亮的早。”
張瑤蹲在樓上的墻角刷牙,黃單蹲她旁邊,發現她吐出來的牙膏沫子里有血,“你是不是上火了?”
“沒,我不是一直這樣嗎?”
黃單,“……”
張瑤呸呸幾下,“哥,你這樣,我真放心不下。”
黃單無語。
張瑤猶豫著開口,“你記得兩年前我跟你提過我的一個閨蜜吧,她對你一見鐘情,現在還單著呢。”
黃單聽了個開頭,起身走了。
張瑤在后頭說,“哥,你考慮考慮啊,我很希望她做我大嫂的!”
黃單不想搭理。
昨天下午黃單提前下班沒抓,這次他老老實實去上班,還特地提早去的。
辦公室就他跟主任,做樣子的機會都沒有。
等主任來了,黃單就開始睡覺。
主任看他睡覺,自己就出去轉了轉,回來也睡。
公司里的人很少,這么下去,走光光是早晚的事,發不出工資,能打擊員工的積極性。
黃單下班回去后沒多久,張父就去了公司,張母去工棚邊的水池那里洗菜殺魚去了,因為那兒的水不要錢。
張瑤陪著黃單守店,沒過多久她就困的不行,點開手機的酷狗音樂。
黃單聽著聽著,就覺得吵,“關掉吧。”
張瑤把音樂關了,手機塞口袋里,她打著哈欠上樓睡回籠覺去了,“哥,吃飯的時候喊我啊。”
“知道的。”
黃單一人在樓下看店。
他在辦公室的桌子上趴著睡了一上午,精氣神很好,活脫脫就是一棵被澆透了水的花草。
這個點,買東西的人不多。
黃單支著頭玩手機游戲,不時塞進嘴里一塊餅干,眉眼間有幾分悠閑。
開小賣鋪有一點好,零食不缺。
附近的工地都在忙,挖土機,焊接等亂七八糟的聲音攪合在一塊兒,被燥熱的空氣插一腳,能讓人煩的想罵臟話。
鎮上離工地有段距離,周陽給家里匯錢去了,在銀行碰到一個工友,倆人一道回來的。
工友曬的跟煤球一個樣,“我看你小子平時花錢大手大腳的,還有錢匯給家里?”
周陽嘿嘿笑,“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那是自創的周氏攢錢法。”
工友露出好奇的表情,“說出來讓我開開眼界唄。”
周陽眨眨眼睛,“都說了是周氏的,哪兒能隨便往外說啊。”
工友呵呵,“是頭兒給你的吧。”
周陽搖頭說,“不是啊,頭兒干嘛要給我錢?”
“還不承認。”
工友說,“我上次看見你跟他借錢了。”
周陽的腳步頓了一下,又接上去,“什么時候的事,我怎么不記得了。”
“哪天忘了,就在澡堂里。”
工友不在意的說,“行了行了,借錢而已,又不是什么見不得人的事,我還經常跟我老鄉借呢。”
周陽摸后腦勺,“我這不是臉皮薄嘛。”
他嚴肅的說,“不過這回我真沒跟頭兒借,是我自己攢的。”
工友拍拍周陽的肩膀,敷衍的說信。
周陽撇了撇嘴角,垂頭嘀咕了句什么,一旁的工友沒聽見。
和工友分開,周陽去小賣鋪買小本子和筆。
黃單剛好要去門口的綠化池邊丟垃圾袋,倆人撞個正著。
身高的差距,周陽的腦門撞上黃單的胸口。
那一下撞的不輕,黃單覺得自己的肋骨都要斷了,他靠著玻璃門滑坐在地。
周陽蹦出去好遠,震驚地拿手指著哭出聲的人,話都說不利索了,“你你……我……不是我……”
黃單坐在門檻上,疼的不停抽氣,眼淚流了一臉。
周陽的眼睛瞪大,做了幾個深呼吸讓自己冷靜點,“喂,你不要緊吧?我靠,你是不是想訛我啊哥哥。”
黃單只是哭,嘴里發不出別的音。
周陽正不知道怎么辦,他剛巧瞥到對面的工地里面走出來一個熟悉的身影,就連忙大聲揮手喊,“戚大哥,你快過來,我闖禍了——”
戚豐到那兒時,就看到地上坐著個人,他壓抑著抽泣,哭聲里有嗚咽聲,地上已經有了一小灘水跡。
_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