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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落地小說網 > 我有一個秘密 > 54.合租房里的那些事

      54.合租房里的那些事

      已經拼了命的戒||毒成功了,為什么要做出那種選擇,放棄自己求來的生命?

      黃單想不通,江淮也是,他們買票去了阿玉的故鄉。

      阿玉的尸||體是火化的,就一個小盒子,那些灰要灑在她的故鄉,這是她留下的遺書里寫的。

      黃單跟江淮長途跋涉,倆人出現在阿玉的故鄉時,都是灰頭土臉的,像兩只土猴子。

      找地兒洗把臉,黃單喘口氣,“很窮。”

      這是他對阿玉故鄉的第一印象。

      江淮捧一把水往臉上澆,他抹把臉,“是啊,很窮。”

      那種窮,不是坑坑洼洼的山路,也不是高高低低的小平房子,村里人破舊的衣褲,滄桑的臉,而是混合在空氣里的東西。

      黃單不清楚阿玉的家在哪兒,江淮也不知道。

      他倆問了人,才找到阿玉的家。

      房子周圍堆放著垃圾,磚塊,木柴,臟又亂,越往里走,越沒法下腳。

      有一個扎著馬尾的女孩在燒飯。

      沒有廚房,也沒有鍋臺,就是幾塊磚堆一堆,鍋被吊在上面,里面是青菜粥,熱氣往女孩臉上撲,她抬起袖子擦擦,臟污褪去一些,露出來黝黑的臉,眉眼和阿玉有幾分相似。

      女孩看到黃單和江淮,警惕的問找誰。

      她說話的口音是不怎么標準的普通話,人很緊張,不停的拿手在褲子上擦。

      黃單作了自我介紹,他說是阿玉的朋友。

      女孩聽到是姐姐的朋友,就高興起來,還跑著去喊弟弟妹妹。

      黃單掃視屋子,“阿玉不容易。”

      江淮點一根煙抽,“嗯。”

      不多時,三個孩子都站在黃單和江淮面前,最小的男孩不到十歲,大大的眼睛里寫滿膽怯。

      年紀最大的就是燒飯的女孩,她是家里的老二,十八歲了。

      來的路上,黃單就跟江淮商量過,是隱瞞阿玉的死,說她只是去了很遠的地方,還是把真相告訴給她的家人。

      最終商量的結果是后者。

      因為阿玉的妹妹已經成年了,她明白什么是生老病死,這種謊是偏不了她的。

      當三個孩子問大姐怎么沒回來時,黃單說她回來了。

      黃單把背包的拉鏈拉開,端出里面的小盒子。

      女孩看到盒子就哭了。

      老三也跟著哭,只有最小的男孩不知道那個盒子里裝著的就是自己的大姐,他看兩個姐姐哭,就也跟著哭。

      一時間,臟破的小屋里全是三個孩子的哭聲。

      黃單把黑框眼鏡摘下來,捏了捏鼻梁,“阿玉怎么會走了?”

      江淮抽著煙,“不知道。”

      三孩子哭了很長時間,小男孩是第一個停下來的,他不清楚大姐沒了,所以不悲傷。

      黃單看一眼還在抽泣的兩個女孩,他嘆口氣,窮人家的孩子早熟,阿玉的弟弟妹妹才那么小的年紀,就已經有了被生活磨練后的痕跡。

      小男孩拉著女孩的衣角,很小聲的說自己肚子餓了,要吃飯。

      兩個姐姐都沒搭理他。

      黃單把手攤開,掌心里是一把大白兔奶糖,“拿去吃吧。”

      小男孩的眼睛立馬就亮了,手抬起來又放回去。

      黃單說,“給你的。”

      小男孩又抬起手,一把抓走奶糖,“謝謝叔叔。”

      黃單看到小男孩抓著奶糖跑到兩個女孩那里,說什么你一個我一個,他偏過頭,往外面走去,覺得屋子里挺壓抑的,在里面待著很不舒服。

      江淮跟了出去。

      外面的空氣也悶,這里的每一顆塵埃都仿佛有千斤重,讓人喘不過來氣。

      黃單說,“我不喜歡這里。”

      江淮難得的贊同,“我也不喜歡。”

      他彈了彈煙身,看著一撮煙灰掉進爛泥里,“早點辦完事回去吧,這地兒待著讓人……怎么說呢,就是……”

      黃單接他的話,“絕望。”

      江淮咬著煙,“對,就是絕望。”

      他們再回屋里時,哭聲已經沒有了,那小盒子被放在稍微干凈點的柜子上,和一個相框放在那里。

      相框里的是個老人,女孩說有奶奶在,大姐就不會一個人了。

      黃單跟江淮都被邀請著吃了青菜粥,和三個孩子一起蹲在鍋邊吃的。

      一陣風吹來,火堆跟著搖曳,灰土往碗里飛。

      黃單看看粥上面的黑灰,再看看若無其事的幾個孩子,他抿抿嘴,也扒了送進嘴里。

      不干不凈,吃著沒病,這是江淮在吃完那碗粥后跟黃單說的話。

      黃單在茅坑里撒尿,“你身上帶紙了嗎?”

      江淮斜眼,“撒尿也要擦?”

      黃單蹙眉,“我肚子疼。”

      江淮摸摸他的肚子,“跟哥哥說說,為什么不聽話?欺負我家寶貝干什么?”

      黃單沒心思多說,找個地兒就蹲下來,“你站遠點,我怕熏著你。”

      江淮說沒事兒,他抗熏。

      黃單索性跟他聊起天,“阿玉的弟弟妹妹都挺懂事的。”

      江淮靠著樹,腳一下一下蹭著草皮,“沒媽的孩子,不懂事怎么辦?等著老天爺伸把手嗎?老天爺忙著呢,顧不上的。”

      黃單知道,男人這是想起自己的父母了。

      可惜他看過的畫面只停留在男人的六歲時,不知道他的父母如今在什么地方,是死是活。

      江淮過了會兒問,“好了沒有啊祖宗,你這泡可真夠久的。”

      黃單從茅坑里出來,身上都是味兒,“吃粥的不止是我,你怎么沒事?”

      江淮單手插著兜,“你嬌氣。”

      黃單,“……”

      他的手被牽住了,耳邊是男人的聲音,帶著笑意,“沒事,哥哥準你嬌氣。”

      把茅坑甩遠了,黃單說,“我沒洗手。”

      江淮生氣的瞪他,“說出來干嘛?我都已經忽略了。”

      黃單,“……”

      江淮跟阿玉的妹妹談了會兒,把他的骨灰灑在這片土地上,黃單陪著走了一路。

      落葉歸根,大概就是阿玉選擇回到這里的原因。

      阿玉的父親在城里的醫院接受治療,黃單和江淮去了一趟,中年人瘦的皮包骨,就是靠一口氣撐著。

      每個人都有選擇生和死的權利。

      阿玉的父親不想死,他想活著,所以他還在堅持,哪怕是知道自己的孩子會因為他那數額龐大的醫藥費而過的艱苦。

      那次之后沒幾天,黃單收到一封信。

      是阿玉生前寄的。

      信里的內容不多,黃單一字不漏的看完了。

      阿玉知道黃單和江淮會去她的故鄉,她在信里說自己得了病,卻沒說是什么病,只說有一筆錢在卡里,密碼是她和嚴二認識的日子,她刻在了合租房的墻上。

      那卡里的錢一部分是給弟弟妹妹用的,一部分給父親的醫藥費。

      信的后面,阿玉說她不想治病了,她想自私一回。

      所以她在自己被病魔帶走前報了仇,把身上的毒||癮戒掉以后,就干干凈凈的去另一個世界找嚴二了。

      ——我很高興,我走了。

      這是阿玉最后寫下的一句話。

      黃單心想,那個年輕女人寫到這里時,一定是笑著的。

      江淮回來后,黃單就把信拿給他看,“你明天就把事情辦了吧。”

      “好,明天就去。”

      江淮將信折了放桌上,“阿玉去找嚴二也好,有個伴。”

      他以前不懂,現在知道有個伴會給自己的生活帶來怎樣的變化。

      前提是那個伴是你想要的。

      入秋后天氣就轉涼了,離寒冬越來越近。

      黃單接到林母的電話,叫他回去一趟,說是舅姥爺大壽。

      林母在那頭跟什么人聊天,聲音挺雜亂的,“兒子,你這次回來,媽給你介紹一女孩,人是高材生,重點大學畢業的,現在是銷售經理,人長的也漂亮。”

      黃單一邊耳朵里是林母的聲音,一邊耳朵里是陽臺的水聲,男人在給他刷球鞋。

      “我沒時間的。”

      “周末怎么沒時間了?別跟媽找借口,你表弟都把票給你訂好了,二十幾的人了,別那么不懂事。”

      林母嘮嘮叨叨幾句,就掛了電話。

      黃單捏著手機,轉身就看到男人站在自己背后,全聽見了,他可以肯定。

      江淮一手拿著鞋刷,一手是洗衣粉的泡沫,他的唇角勾著,眼底沒一絲笑意,“重點大學畢業,銷售經理,人漂亮,你家里真會給你找。”

      黃單說,“你先去刷鞋。”

      江淮甩手就把鞋刷扔陽臺的水池里,“刷什么刷,給我過來!”

      黃單走近點,“那等會兒刷。”

      他摸摸男人抿成一條直線的薄唇,“你跟我一塊兒回家。”

      江淮的呼吸一滯,“你說什么?”

      黃單說,“我會讓表弟把票退掉,我在這邊買四張,把我們倆往返的車票都買上。”

      江淮死死盯著眼皮底下的人,“你為什么要我跟你一起回去?就不怕你家里人多想?”

      “林乙,只要我們站在一起,即便是不做出親||近的舉動,有些東西照樣是藏不住的。”

      黃單說,“這次回去,我會跟家里說的。”

      江淮的眉頭打結,周身的氣息混亂,整個人都不對勁,他在怕。

      他怕黃單因為父母的勸阻動搖,更怕黃單在孝順和感情之間,選擇前者。

      黃單說,“別擔心,我不要別人。”

      江淮低著頭問,“不要別人是什么意思?”

      黃單說,“就是只要你的意思。”

      江淮的身子一震,他啞聲說,“你不能騙我。”

      黃單抬頭,“不騙你。”

      江淮要抱青年,想起來手是臟的,他去洗手,把人抱懷里親夠了,就往沙發上壓。

      那雙白球鞋在水池里躺了兩個小時左后,才被重新拿起來刷洗。

      白球鞋洗起來就是麻煩,要包層衛生紙,不然曬干了會有一層黃色附在上面。

      江淮蹲在地上,往鞋面上鋪衛生紙,“再給我一截。”

      黃單拽了一截遞過去。

      江淮把兩只白球鞋包成白白胖胖的大粽子,“先去訂票,然后去買衣服。”

      黃單問道,“要買衣服?你這樣就挺好的。”

      江淮哼笑,“我還可以更好一點。”

      “……”

      黃單看男人這么認真,也不好說什么,就陪著去了。

      他倆一個專賣店一個專賣店的逛,在海瀾之家買了兩條褲子。

      黑的江淮穿,灰的黃單穿。

      輕紡市場二樓是賣衣服的,男女老少都有,大多數的質量都很一般,價格還要的高,不懂行的會被宰的渣都不剩,偏偏還不自知,懂行的卻能淘到物美價廉的東西。

      黃單看中一件t恤,覺得江淮穿很合適。

      江淮問t恤多少錢。

      老板娘張口就來一句,“這件一百七十五。”

      黃單剛要拿錢,江淮就給他一個制止的眼神,“五十。”

      老板娘目瞪口呆,臉上掛起笑容,有點兒僵硬,沒見過下刀這么狠的,“帥哥,哪有你這么砍價的啊?”

      黃單也呆,這已經不是對半砍了,他偷偷看男人,能說出那個價格,就已經很厲害了。

      江淮淡淡的掃一眼t恤,“我覺得這衣服也就五十,是吧?”

      他后半句是問的黃單。

      黃單吞口水,面不改色的點頭,“嗯。”

      老板娘還是笑著,“兩位帥哥,那個價我進都進不來。”

      江淮把t恤掛回去,兩手放進口袋里,懶洋洋的說,“那算了,我們再去別家看看吧。”

      黃單跟他一起出去。

      后面傳來老板娘的喊聲,“帥哥,你要是誠心買那t恤,價錢方面我們可以再好好說一說。”

      黃單說,“五十喊的太少了,你可以喊八十,她應該就會賣的。”

      那t恤的手感摸著不錯,款式也很穩重,他的心里種了一把小草,想買。

      江淮挑唇,“別急。”

      他們沒走到頭,老板娘的聲音就傳了過來,“行了,給你們了!”

      老板娘把t恤裝袋子里,“帥哥,我這可是一分錢都沒賺了,下回你怎么也得多關顧啊。”

      “會的。”

      江淮付錢拿t恤走人,朝黃單得意的挑眉。

      黃單雖然沒說什么,看他的眼神是崇拜的,還有點難以置信。

      江淮拍拍他的肩膀,“學著點。”

      黃單說,“我想買根皮帶。”

      江淮帶黃單去買,這回是對半砍的價格。

      他說砍到什么價位,砍多少,都分東西,也分店鋪,這里面的水深的很。

      黃單學會了一樣東西,就是砍價。

      江淮見青年還看著自己,他的眉毛一揚,“怎么,被我迷上了?”

      黃單說,“你懂的真多。”

      江淮的眼眸變深,壓低嗓音說,“趕緊把你那眼神收回去,不然我會找個地兒|干||你。”

      黃單說,“出門前才做過。”

      江淮咬牙,“所以你就給我老實點,別勾||引我,嗯?”

      黃單真沒勾||引,“買完東西去吃飯,吃完飯就回去,如果狀態好,可以做一下。”

      江淮的面部抽搐,“我怎么每回聽你提這件事,都這么怪呢?在你心里,什么是|做|||愛?”

      黃單說,“就是做||愛|做的事情。”

      江淮剛要開口,便聽到青年說,“你喜歡我,我也喜歡你,才能做。”

      他想,他喜歡這個說法。

      七號那天,黃單跟江淮做火車回了y市。

      林父林母知道江淮是警||察,那態度好的沒話說,客氣的不行。

      黃單讓他們別跟其他親戚說。

      林父林母答應了,老兩口也知道還是不透露的好。

      黃單見到了林母在電話里說的女孩,確實很漂亮,只不過,對方從出現開始,視線就在江淮身上,一下子都沒挪開。

      但凡眼睛沒瞎,都能瞧出來女孩中意的人是江淮。

      林母不樂意了,“兒子,你帶朋友回來,媽是沒意見的,可你怎么帶個樣樣都比自己強一大截的回來?這不是在給自己找不痛快嗎?”

      黃單無語。

      林父背著手踱步,“算啦算啦,兒孫自有兒孫福。”

      林母說,“還孫子呢,你連兒媳都沒有。”

      林父噎住,瞪眼說,“兒媳沒就沒了,兒子過的快樂就好。”

      林母說,“連個女朋友都沒有,能快樂的起來嗎?”

      黃單等老兩口不說了,他才出聲,“爸媽,我現在挺快樂的。”

      出柜這種事,大半拼的是人品。

      黃單的人品就不錯,他在說出自己跟江淮的關系以后,幻想的跪地痛苦,被打的滿地找牙這種場面都沒出現。

      林父林母也沒威脅他,叫他跟江淮斷了,否則就別進家門這種話。

      老兩口是懵了。

      外面的江淮等的不耐煩,那女孩還沒眼力勁,湊上來打招呼。

      “江先生,你也在s市嗎?”

      江淮的面色冷峻,拒人千里的姿態擺了出來,只是微微昂首,音都懶的給,他的心里焦躁不安,哪兒還有開口的想法。

      女孩是個心思細膩的人,看出江淮對自己沒興趣,就帶著驕傲和自尊及時離開。

      房門打開,林父走出來,開口就是叫江淮走。

      江淮皺眉,人紋絲不動,他要見到青年安然無恙,“林叔叔……”

      后面出來的黃單打斷江淮,“你先走吧。”

      江淮還是沒動,眼睛在青年身上掃動,行走正常,說明沒下跪,臉上沒有掌印,說明沒挨打,他吐出一口氣。

      黃單從口袋里拿出手機,指給男人看。

      江淮陰沉的臉色在看到短信后,才有多緩和,他看了眼青年,轉身走人。

      晚上黃單偷偷溜出去找江淮,“我爸媽會想明白的。”

      江淮沉聲問,“為什么不要我來處理?”

      黃單從原主的記憶里了解過他的父母,如果江淮出馬,出柜的難度系數會從兩顆星飆升到五顆星。

      耳朵一痛,黃單蹙眉,“我可以應付的。”

      江淮親他的鼻尖,低著嗓音說,“晚上別回去了。”

      黃單推他,“不行,那樣會功虧一簣。”

      江淮皺皺眉頭,給青年把衣服整理好,不容拒絕道,“寶貝,你就一次機會,如果不行,我來。”

      黃單捏捏男人的手,扣他掌心里的繭,“相信我。”

      出柜這場戰打了小半個月才停。

      勝利的一方是黃單,他跟江淮回了s市。

      走那天林父林母都對江淮冷著臉,叫江淮別欺負他們兒子。

      江淮失笑,“我哪兒敢欺負他。”

      他的眼里有著寵溺,林父林母都是過來人,他們老兩口看的真切,準備了一晚上的話沒必要說了。

      江淮四十歲生日那年,他對著蛋糕許愿,希望和黃單永遠在一起。

      黃單問他許了什么愿。

      江淮不承認,“什么愿都沒許。”

      黃單習慣了,每次都撒謊,口是心非的人。

      江淮的生日過了不到一個月,黃單被綁||架了。

      那天是一個普通到事后想起來,都驚出一身冷汗的日子,江淮剛扣押一個毒||販,手機就響了,那頭卻不是愛人的聲音。

      手機已經掛斷,江淮還傻站在原地。

      有個弟兄拍了他的肩膀,他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瞪著兩只眼睛,呼吸困難。

      按照對方的要求,江淮一個人去了一個地方。

      那是在天臺上,他接到電話就往下看,視野里多了幾個人影,其中就有自己的愛人。

      黃單的雙手被綁著,頭仰的高高的,他在搖頭,想告訴江淮,只要是時間沒到,自己就不會死。

      可是他的嘴上貼著膠布,只能發出唔唔的模糊聲音。

      一兩分鐘后,黃單聽到身邊的人打電話,叫江淮跳下來,否則就殺了他。

      通話結束,一把槍就對準黃單的眉心,他瞪大眼睛,看到天空都暗了下來,還有水滴在臉上。

      那次命懸一線,江淮大難不死,斷了一條腿。

      黃單等著男人情緒崩潰,一蹶不起,對方卻很冷靜的接受了現實,甚至沒有一丁點的消沉。

      江淮反過來安撫黃單,“你活著,我也活著,已經很幸運了。”

      黃單摸男人的下巴,很扎手,他去找刮胡刀,給對方把胡渣刮了,“以后我會照顧你的。”

      江淮笑起來,“傻瓜。”

      少了一條腿,江淮從一線退下來,局里要他去當個文職。

      江淮卻執意的拿下了警||官證,他的態度堅決,誰勸都沒用。

      他的頂頭上司氣的把茶杯都摔了,“你忘了自己剛進隊里時說過的話嗎?你說你要保護每一位市民,直到死去!”

      江淮說,“沒忘。”

      他彈彈身上不存在的灰塵,“那時候我是一個人,了無牽掛,現在不同了。”

      辦公室里有短暫的死寂,江淮低低的說,“廣大民眾有你們這些人保護,他只有我。”

      說完那句話,江淮就不再多說,只是拄著拐杖走出大樓,他沒有回頭,卻知道寸板頭在內的弟兄們在擦眼睛。

      一周后,江淮帶黃單去了自己的老家。

      那老家比阿玉的故鄉強一些,空氣沒那么壓抑,山好水好,人也淳樸。

      江淮一條腿沒人,家務活還是他來做,他不要黃單插手。

      黃單連自己都照顧不好,更別說照顧別人了,不過他有在學習,他學著做飯,學著在夜里獨自去山里挑水,費力找到回家的路。

      很多事都在學,黃單學的很辛苦,也很認真。

      一年的冬天,地上結了冰,黃單去隔壁打了一桶水提回來,腳下沒注意,身體就往前倒去。

      屋檐下的江淮坐在椅子上,手里還拿著本書,他看到黃單要摔倒,就下意識的從椅子上站來,那只沒受傷的腳剛邁出去幾步,就重重栽倒在地。

      江淮的牙磕破嘴唇,鐵銹的味道在嘴里彌漫,他還是呆呆的趴著。

      黃單那一下摔哭了,他邊哭邊去把地上的男人拉起來,“你怎么跑出來了?沒摔著吧?”

      江淮垂著眼皮,“我沒用。”

      黃單的眉心蹙了蹙,“這話我不喜歡聽,以后不要說了。”

      他看看男人的嘴唇,“破了,去漱漱口吧。”

      江淮拽住青年,呼吸都是抖的,“我昨晚做了個夢,夢到你走了,你說你受夠了我這個殘廢,再也不回來了。”

      黃單擦掉男人嘴角的血,“夢和現實是相反的,除非我死,不然我是不會離開你的。”

      江淮低喘著,喉嚨里有壓抑的哽咽。

      黃單拍拍男人的背部,“除了你這里,我哪兒也不會去。”

      江淮挺直的背脊彎下來,臉埋在青年的脖子里。

      黃單的脖子里有溫熱的液||體,他把男人抱的更緊了些,眼淚也止不住,弄的滿臉都是。

      從那以后,江淮處處跟著黃單,能自己做的就絕不讓他碰。

      黃單怕疼的體質在這地方生活,處處都是艱辛。

      有一天,黃單要殺雞燉湯,結果他不小心把自己的手指頭給割破了。

      江淮很無奈的給他包傷口,“殺個雞竟然能割到手指,你是怎么做到的?”

      黃單說,“雞在掙扎。”

      江淮沒好氣的笑,“我拿菜刀對著你的脖子,你不掙扎?”

      黃單,“……”

      那雞的命終結在江淮手里,湯也是他燉的,加了枸杞,味兒很香。

      黃單跟江淮美美的喝完雞湯,躺一塊兒看窗外的夕陽。

      他們不約而同的側過身,面對著彼此,深一下淺一下的親著。

      親了會兒,黃單趴到江淮胸口,摟著他的脖子繼續親。

      夕陽靜悄悄的來了,沒走。

      院里開了朵火紅的花兒。

      一年兩年……十年二十年,黃單和江淮一直在那里生活著,就他們兩個人,和一只大狗熊娃娃。

      狗熊舊了,他們老了。

      多年以后,山上多了一個墳包,里面埋的不是一個人,是兩個,他們的手緊緊扣在一起,死也不放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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