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上的衣服都濕透了,他脫了丟在地上,發出沉悶的聲響。
趴著的人翻個身,面朝上,滿臉都是汗水。
黃單跪到床上,伸手拍拍男人的臉,“醒醒,你到家了。”
男人嘴里喊著熱,眉頭皺的很緊,不太舒服。
“你躺著,我去給你打水擦個臉。”
黃單開門出去,掃視其他幾個房間,應該只有王海下班回來了,陳青青不在,他也不燒飯了。
喝醉的人事情最多。
黃單打盆水回屋,男人赤著精壯的上半身,手還按在褲腰上面,正在把褲子往下拽,露出一截黑色的內||褲。
他的眼皮跳了跳,快步端著盆子過去,“不能拽,會把褲子拽壞的。”
男人繼續拽。
黃單按住男人的手,視線落在他腰部的紋身上面,近距離看,確定是片葉子。
很奇怪的紋身,和男人強大的外表并不相符。
黃單拿毛巾擦擦男人的臉,“為什么喝這么多酒?”
江淮眉間的紋路更深,“煩……”
黃單問道,“煩什么,是不是發現自己喜歡上我了?”
江淮揮開他的手,滿嘴的酒氣,“不可能,我怎么會喜歡你。”
黃單不快不慢的說,“上次衛生間摔壞手機的事,本來說的是等我發工資了,就把三千給你,但是你后來沒要,只拿走了你口中的水貨。”
“我跟阿玉接觸的次數多,你不高興,我給陳青青送蟑螂屋,你也不高興,叫我不要多管閑事,表弟和我親近,你很不爽,對他有敵意。”
“吃火鍋的時候,我不吃雞身上的地方部位,只吃雞腿,你發現了,就把表弟支走,讓我吃了雞腿,”
“我加班到很晚都沒回來,你不放心,就給我打電話,在樓底下坐著等我,今天我不加班,你也在等我。”
黃單無意識的笑,“你看,你確實喜歡我。”
江淮的眉頭深鎖,“我喜歡你……”
黃單說,“對,你喜歡我。”
江淮的視線移過去,面上有著醉態,“那你呢?你喜不喜歡我?”
黃單抓住男人的一只手,指尖在他的掌心蹭蹭,有繭,很硬,糙糙的。
那只大手從黃單的指間掙脫,拽著他的胳膊,把他拉下來。
黃單的唇上一熱,他被親了。
然后,黃單就被咬了,那一下猝不及防。
再然后,親了他,還把他咬了的人兩眼一閉,睡著了。
黃單捂住嘴哭,眼淚一滴滴的往下掉,砸在男人的臉上,他伸手去擦,哭著說,“好疼。”
“江淮,你把我的嘴巴咬出血了。”
黃單哭了很久。
第二天早上,黃單被一泡尿憋醒,他睜開眼睛,和一道目光碰上。
倆人都是一愣。
江淮先發制人,劈頭蓋臉的一通質問,“你為什么在我的房間,睡我的床,還躺在我的懷里?”
黃單把眼鏡戴上,“我一個個回答你。”
“昨晚你在飯館喝醉了,我扶你回來的,你吐了,我給你把臟衣服脫了,你拉著我的手不讓我走,還把我拉到床上,壓著我。”
江淮開口,“等等,你……”
黃單打斷他,“不要著急,你先聽我說完。”
江淮突然暴躁起來,“打住,別說了,我不想聽了!”
黃單說,“你親了我,把舌頭伸進來了,還咬了我一下。”
說著,他就伸手去指下嘴唇的一道傷口,“看見了吧,就是這里。”
江淮的口氣很沖,“我不是讓你別說了嗎?”
黃單說,“話不說完,我會難受。”
江淮從床上下來,站在床邊居高臨下,“從我的房里出去,現在,馬上!”
黃單慢悠悠的穿上人字拖,到門口時,他回頭說,“親完我,你就睡了,但是你拽著我的手不松,我就睡你旁邊了。”
江淮提到嗓子里的一口氣剛吐出去,門就突然從外面打開了。
黃單探頭,“我知道你是裝的。”
江淮的面色如同火燒的云,他想也不想的說,“我他媽要是裝的,就讓我……”
黃單沒有讓男人往下說,哪怕是隨口的一句誓,都有可能成真,那樣不好,他不要聽。
“你裝醉試探我。”
黃單說,“要是我說我不喜歡你,你就可以當成是自己真的醉了,什么都不記得,什么都沒發生過,這樣我以后跟你面對著面,也不會尷尬。”
江淮面色一滯。
他的呼吸變的粗重,眼神也發狠,“怎么,我就是裝的,不行嗎?”
黃單說,“行的。”
他蹙了蹙眉心,“不過,你喝了酒,嘴里真的很難聞,我不喜歡。”
江淮的面部抽搐。
黃單的語氣里隱隱有笑意,“膽小鬼。”
江淮幾個闊步,把人從門外拽到門內,“你再說一遍試試。”
黃單突兀的說,“你摸我一下。”
江淮不確定自己聽到了哪幾個字,“什么?”
黃單說,“算了,摸不摸也沒什么區別。”
江淮皺眉,“你沒病吧?”
黃單說,“我有病,你也有。”
江淮,“……”
黃單說,“我要去上班了,今晚也不加班,明天周末。”
門搭上了,江淮還站在原地,忘了問什么事,他想起來以后,就在房里來回踱步。
到底是什么意思?逗他玩?
他們這算什么?
嘴都親上了,還……還伸了舌||頭,來了個濕||吻。
江淮哈口氣,他的面色變了變,掉頭就拿牙刷去刷牙,他站在水池那里邊刷邊想,嘴里那么難聞,那小子怎么也沒把他推開?
背后響起一個聲音,“讓我接點水。”
江淮正走著神,聽到聲音的時候,他嚇一大跳,側頭兇巴巴的瞪一眼。
黃單接完水就在旁邊刷牙。
邊上多個人,還是跟自己親嘴的那個,江淮渾身不自在,就像是有人往他的領子里丟進來一只毛毛蟲一樣。
他沖著水池里吐牙膏沫,對著水龍頭咕嚕咕嚕幾下,洗把臉就走。
黃單把水池邊的位置占了。
洗手間里傳出沖馬桶的聲音,張姐打開門出來,在凳子邊梳頭發,“林先生,剛才我好像看到你從江先生那屋出來?”
黃單沖洗漱口杯,“我找他有事。”
張姐明白過來,“這樣啊,我還以為你昨晚是在他那兒睡的呢,上回你表弟過來,你們不就是睡一個屋的嗎?”
她把梳子齒上的頭發絲拽走,“你們什么時候關系這么好的啊?”
黃單把抓小偷的事說了,還說是因為那次的事,倆人成了朋友,半真半假。
張姐聽的一驚一乍,“看不出來,江先生那么厲害,竟然更抓小偷。”
黃單鏡片后的眼睛微閃,張姐似乎并不知情。
那晚他發現有人進房間,站在床邊看著自己,是在陳青青離開后,可以將她排除。
其他人都未定。
白天黃單開了兩個會,忙成狗。
諾基亞又不聽話了,自動關機后,卻不自動重啟,黃單不知道江淮給他打過電話,發過短信,等他下班回來,拿出手機一看,才發現手機關機了。
黃單給江淮打過去,沒人接。
他洗個澡,坐在電腦前啃黃瓜,一根黃瓜啃的剩下個尾巴,男人回來了,臉色非常難看。
江淮提著一個白色的袋子進來,“拿去!”
黃單打開袋子,看到里面是一部手機,還是三星的,和男人同款。
江淮抿著薄唇,“把你的破諾基亞給我,快點。”
黃單摳出電話卡,把手機給男人。
江淮扭頭就丟垃圾簍里。
黃單做出好奇的表情,“你沒有工作,哪來的錢買手機?”
江淮奪走他的黃瓜尾巴,二話不說就啃,“小子,想從我這里套出點東西,就換個套路。”
黃單,“……”
王海回來了,見到江淮在黃單的房里站著,倆人手里拿的手機是同款的,比他一個月的工資還多兩百。
關門前,王海往對面的房間多看了一眼,不清楚是單純的好奇,還是什么原因。
黃單的余光從王海那里收回,他去把房門關上,對男人說起那天晚上的事,“我覺得有人進來了,站在床邊看著我。”
“看你做什么,你又不是美女。”
江淮握住陽臺的門把手,把門關上,打開,來回做了幾次,“我看是你記錯了吧,你沒有把門關嚴實,被風給吹開了。”
黃單說,“不會的,我沒記錯,我反鎖了。”
江淮叫他過來,“這個門鎖是老式的,有時候會不靈,你以為關上了,其實沒有。”
黃單蹙眉,還是覺得不會是這樣,他當時記得很清楚,反鎖以后還把門推了推,確定關好了。
江淮手插著兜,“世上沒有鬼,別自己嚇自己。”
黃單說,“我不怕鬼,我怕人。”
江淮哼笑,“人有什么好怕的,你自己不就是。”
黃單說,“你為什么不相信有人在偷窺?”
江淮的眼角垂下來,從青年臉上掃過,“我只發現一個偷窺者,就是你,至于其他人,我沒發現過。”
黃單說,“可能是你不好惹。”
江淮斜眼,“我為什么不好惹?”
黃單說,“你眼角有疤,腰部有紋身,總是繃著一張臉,不是冷冷的,就是似笑非笑,有時候還面無表情。”
江淮突然逼近,低低的笑,“還說沒有在偷窺我?”
黃單,“……”
“我剛才說的幾點,只要稍微留意一下,都會發現的,那不是偷窺,你的隱私部分,我一概不知。”
江淮扯了扯嘴角,一副“我大人有大量,不跟你這個小孩子計較”的姿態。
黃單說,“晚上你在我房里睡吧。”
江淮立刻拒絕,“我不喜歡跟別人一起睡。”
黃單想了想說,“你陪我睡,我請你吃飯。”
江淮還是拒絕,“免談。”
黃單說,“你不是不信我的話嗎?你住下來,不就知道我說的是真是假了。”
這句話把江淮留了下來。
床不大,兩個成年男人并肩躺上去,胳膊腿會碰到。
江淮翻身,背對著黃單。
黃單睡在里面,有很大一塊空位,他看看扒著床沿的男人,“你要掉下去了。”
江淮不給回應。
黃單拉他的褲腰,“到我這里來點。”
江淮依然不給回應。
黃單說,“算了,我過去吧。”
江淮就感覺背后多了一個火爐,他額角的青筋蹦了兩下,沒回到原位,“這么熱,你過來干什么?”
黃單說,“我睡不著,你陪我說說話。”
江淮的口氣冷硬,“不陪。”
片刻后,他不耐煩的開口,“不是要說話嗎?怎么不說了?”
黃單習慣了,“你搬進來的時候,這里都住著誰?”
“大晚上的,你的好奇心怎么這么多?”
江淮把兩條腿擱在椅子上,難得的給出了回答,“陳青青和王海是第一個搬進來的,阿玉在我前面,之后是隔壁的啤酒肚,最后是你。”
黃單將這條線索收進腦海。
下一刻,江淮突然跳下床,“要說話就好好說話,你動手動腳干什么?想死是不是?”
黃單很無語,“我只是碰了一下你的胳膊。”
江淮繃著臉,“碰胳膊不是碰嗎?我警告你,給我老實一點。”
黃單說,“你太緊張了。”
“我緊張個屁!”
江淮剛說完,就去摸煙盒,叼根煙在嘴里,又去摸打火機。
黃單搖搖頭,總是喜歡撒謊,“別抽煙了。”
江淮低罵一句,“啰嗦。”
他把煙丟桌上,“到里面去點。”
黃單挪到床里面,手邊多了個粗||糙的東西,還有溫度,滾燙,是男人的手掌。
過了幾秒,又似是幾分鐘,粗||糙的觸感將黃單的手包圍,兩只牽在一起的手上汗濕一片,不知道是誰留的汗。
房內安靜了一會兒,黃單的聲音在黑暗中響起,“為什么要紋葉子的紋身?”
江淮在黑暗中回答,“不知道。”
黃單哦了聲,沒有再問下去,他對那片葉子的關注太多了,無意間的行為,總覺得很親切,問系統先生,對方給了個官方回答。
沉默幾瞬,黃單說,“睡吧,晚安。”
青年又靠過來了,濕熱的呼吸噴在后頸位置,江淮心想,晚什么安,今晚鐵定要熬到天亮,沒想到自己就不知不覺的睡著了。
接下來的幾天,江淮都在黃單的床上,他們一覺到天亮,別說人了,連蟑螂都不見蹤影。
江淮就像是辟邪的,邪物不敢近身。
黃單再也沒有出現過那種被人盯著的感覺,他觀察過李愛國,包括張姐,夫妻倆都沒有任何異常,好像那晚真的只是自己搞錯了。
把練習畫完,黃單有點口渴,他伸手去拿水杯,忽然一愣,手停在了半空。
那晚他很清晰的記得,睡覺之前明明是把杯子放在床頭的。
后來驚醒了,杯子卻在桌上。
黃單又有了悚然的感覺,沒有搞錯,就是有人進來過。
江淮在陽臺接完電話進來,“你在想什么?”
黃單說,“沒什么。”
江淮湊到電腦前看,“你這畫的什么,女人的身子?”
黃單說,“我是在臨摹國外的一張油畫。”
江淮冷哼,“那也是光著的。”
他坐在床頭,打開藥箱,熟練的給自己清理傷口。
黃單扭頭去看,沒問男人是怎么把手臂上的一塊肉給弄沒的,對方回來就接電話,似乎很忙,“我來幫你吧。”
江淮出聲阻止,“別碰,你做自己的事去。”
黃單說,“我已經做完了,真不要我幫你嗎?”
江淮搖頭。
看男人把沾血的棉球丟垃圾簍里,黃單的眉心擰了起來,“你是不是在從事很危險的工作?”
不等男人說什么,他就說,“以我們現在的關系,我可以知道點你的事情。”
江淮的手一抖,棉球摁進血||肉里面,他悶哼一聲,面色青白。
黃單找紙去給他擦血。
江淮沒管流血的手臂,而是抓著青年的肩膀,“什么關系?”
黃單的肩膀被抓的有點疼了,他掙脫幾下,沒成功,“你心里想的是什么關系,就是什么關系。”
江淮的目光灼人,“那你猜我心里想的是什么?”
黃單說,“我不猜。”
江淮的嗓音危險,“猜不猜?”
一片陰影蓋下來,黃單的唇被壓住,那股強勢的力道很快就消失了。
江淮找碘伏打開,耳根子薄紅,“等我處理完傷口再治你。”
黃單捏了一下男人的耳朵,挺燙的。
江淮粗聲呼吸,從牙縫里擠出一句,“別找死啊,信不信我現在就辦了你?”
“不信。”
黃單去打水,發現阿玉站在江淮的房門口,不知道在干什么,都快十點了,她竟然還沒有去上班。
阿玉的手里拿著東西,“我敲江淮的房門沒反應,他是不是在你那兒?”
黃單說,“在的。”
阿玉把手里的東西遞過去,“把這個給他。”
黃單看清是一盒藥,“這是什么?”
阿玉把長發撥到肩后,“前兩天我在藥店遇到了江淮,聽他要買這個藥卻沒買到,昨晚我剛好去藥店買感冒藥,就順手給他買了。”
黃單問道,“你感冒了?”
阿玉說沒什么事,只是有點發燒,隨便聊了兩句,她就回了房間。
黃單看著阿玉的房門,若有所思。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阿玉最近好像在忙著什么事,上下班的時間都變了。
片刻后,黃單打完水回去,“阿玉給你的藥。”
江淮頭都沒抬,“放桌上吧。”
等男人包扎好傷口,黃單說,“晚上你還在我這邊睡吧,我一個人睡害怕。”
他要暫時把這個男人盯住,為的是想盡快把對方的嫌疑排除掉。
江淮嗤笑,“害怕?小子,你還在喝奶嗎?”
黃單問,“酸奶算不算?”
江淮,“……”
黃單認真的說,“我想喝你的娃哈哈,想很久了。”
江淮愣了愣,“沒出息。”
他晃著長腿往門口走,“等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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