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無疑壓垮了后卿緊繃的神經。
他面無表情地走過去,抱住傷痕累累的謝汐,眼中全是痛苦。
仿佛受傷的不是謝汐,而是他;仿佛這傷痕不是在謝汐身上,而是在他心上。
他小心翼翼地抱著謝汐,心中的恐懼像蒼天大樹下盤踞的巨根,把他整個人都纏死了。
為什么……總會受傷?
為什么……保護不了他?
為什么為什么……
質問、自責、無能為力相互膠著,讓他的精神幾近崩潰。
他日夜不眠地給謝汐治療,連眨眼都不敢,好像只需那一瞬的漆黑,他就會永遠失去他。
不能,絕對不能失去謝汐。
當謝汐醒來時,看到的就是面色蒼白,疲倦到似乎幾天幾夜沒睡的后卿。
他雖怨他的胡鬧,卻也是會心疼他:“你……”
后卿碰他的手,額頭抵在他手背上,用著近乎于哀求的聲音說:“求你了,不要離開。”
卑微到了極點,仿佛站在懸崖邊上的人,渴望著最后的生路。
謝汐擰眉,用虛弱的嗓音道:“后卿,你到底想要什么?”
后卿道:“我只想要您。”
謝汐嗤笑出聲:“你想要的是我身下的王座吧。”
后卿猛地抬頭,他道:“不,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
這大概是謝汐這陣子聽到的最好笑的話了:“為了我?”
架空他,軟禁他,讓他受盡屈辱,還說是為了他?
謝汐心冷了下來:“如果你還顧忌以前的丁點情面,就放我走。”
后卿顫著嗓子問:“你要去哪兒?”
謝汐面無表情道:“一個沒有你的地方。”
聽到這句話,后卿本就七零八落的心此刻徹底被攪成爛泥。
惶恐和不安登到了極點,他眸中一片猩紅,臉色慘白得像無法見天日的魔鬼,他道:“你哪里都別想去。”
他囚|禁了謝汐。
不再讓他見任何人,不再讓他離開這間屋子,甚至還給他上了鐵鏈。
謝汐徹底炸了:“你他|媽瘋了!”
后卿神經質地低喃:“你不知道這些年我有多害怕,你不知道你每次上戰場后我有多心驚膽戰,你不知道每次看到士死去的士兵,我都會把他們想象成你的臉,你不知道……你根本不知道……”
他這樣說,不免勾起了謝汐的回憶,他耐著性子放軟聲音道:“那些都過去了。”
后卿看向他,笑得讓人后背發涼:“我也以為過去了,我以為你登基稱帝,成為天下最尊貴的人,就不會再有危險了,可是我錯了……我大錯特錯……”
謝汐擰眉道:“沒有人會是徹底的安全。”
“不……”后卿搖頭,雪白的發絲成了絕對的冷色調,襯得他越發蒼白病態,“太多人想要傷害你了,我越查越害怕,越查越無力,他們像螞蟻一樣多,殺都殺不完,為什么……為什么他們要傷害你……”
殺都殺不完這五個字讓謝汐神經一緊:“你都做什么了!”帝國剛成立,一切才走上正軌,如果用殺戮來鎮壓反叛者,只會將一切引向末路!
他們辛苦建立的王國,為的是給百姓帶來和平與安樂,不是用獨權和專政來施加恐怖與磨難!
后卿卻像沒聽到他的聲音般,顫巍巍地在他手背上吻了下:“聽話,小汐哥,留在我身邊好嗎,你想做什么都可以,我全都支持你。”
謝汐氣炸了:“后卿!你他|媽的究竟怎么了!”
后卿吻住他的唇,吻得他說不出話,謝汐用力咬在他舌尖上,后卿嘴角溢出鮮血也仿佛不痛一般,笑了笑道:“你休息會吧,傷口還沒徹底復原。”
謝汐聞到一陣清香,接著昏昏欲睡了。
不止謝汐出不了這個屋子,后卿也不出去了,他丟下了所有事,不再過問朝政,只死死盯著謝汐。
他信不過任何人,那些侍衛全是廢物,根本保護不了謝汐。
除了他沒人能保護他。
他會好好保護他,把他的命系在自己的靈魂上,不會再讓他受到半點傷害。
等謝汐的傷勢痊愈,謝汐也徹底受不了了。
他已經不認識眼前的男人,明明是他救下的小白虎,卻已經是截然不同的陌生人。
謝汐開始絕食,用不吃不喝來反抗后卿。
后卿問他:“不合胃口嗎?你想吃什么告訴我。”
謝汐盯著他:“放了我。”
后卿薄唇輕顫:“很危險,真的很危險。”
謝汐冷笑:“夠了后卿,你他|媽把我當成什么?我不是溫室里的一朵花,我天生活在沼澤里,我刀山火海一路走來時,你他|媽的還在被兇獸追著等死!”
后卿不出聲。
謝汐道:“把鏈子解了,否則我一口飯都不會吃!”
終于,后卿把鐵鏈給解了,但門窗仍舊緊閉,他自己也對他寸步不離。
謝汐已經對他煩透了,他想象不出自己最親密的人怎么會變成這幅樣子!
就連平日里極喜歡的白發也成了讓他嫌惡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