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武走進會客室,一身長衫打扮的今井一郎站起身,臉上帶笑的向他鞠躬問候:“宋君,好久不見了。”
“的確是好久不見了。”宋武點頭微笑道:“你遇到的麻煩解決了嗎?”
今井一郎等到宋武坐下,才接口道:“已經解決了。”
“哦?”宋武從口袋中取出香煙,敲出一根叼在嘴里,點燃后深深吸了一口,“怎么做到的?”
“金錢往往能操控權力。在下只是給泰平組合的上層發了一封電報而已。”
最初,今井一郎只是抱著試試看的想法,將本多找上他的事情告訴了上司。
結果他的上司非但沒有因他拒絕本多而生氣,還對他大加贊揚:“今井君做得很好!我們是商人,商人的工作就是賺錢。至于其他,那是軍部和內閣的事情!”并在電報中暗示,找他麻煩的人很快就會知難而退。
沒過多久,本多熊太郎就受到嚴厲的警告,差一點被免職召回國內,連伊集院也險些受到牽連。自顧不暇之余,自然也不可能再來找今井的麻煩。
今井一郎暫時松了一口氣,有泰平組合這頂“保護傘”,短時間內,日本的情報機關應該不會再找上他。前提是他能繼續為泰平組合賺錢,賺到更多的錢,否則很難保證什么時候就會被當做廢物一樣丟棄。為了完成小山慶和許多同胞未盡的事業,他必須繼續得到泰平組合上層的信任,并且想辦法更進一步!
“宋君,請幫助在下!”
“幫你?”宋武靠在沙發上,煙草燃燒升起的白煙,模糊了他的表情。
“幫我也是在幫您自己。”今井一郎斬釘截鐵的說道:“我可以繼續為您提供大量的武器,價格甚至低于日本軍部的采購價,同時,許多和我一樣身份的人將為您效勞,我們得到的情報,我們的財力以及我們所有能提供的一切!”
“你是個商人,還是個在為日本人做事的商人。”宋武掐滅了煙,“不久前還同日本情報機關接觸過,你覺得我應該繼續相信你嗎?”
今井一郎從懷中取出一個白色的信封,送到宋武的面前,“這封信是小山慶留給同伴的絕筆,上面提到了我的名字。我將它交給您,若是您發現我不值得信任,完全可以將這封信交給任何一個日本人。即便我是在為日本人做事,一旦這封信落到情報科的手里,我也難逃一死。”
投名狀?還是一個陷阱?
“和我合作,你們能得到什么?”
“我們需要力量,只有您能幫助我們。”今井一郎站起身,再度向宋武鞠躬,“拜托了!”
這是一場交易,也是一場賭博。在宋武主動斷開和今井一郎的電報聯絡之后,今井不是沒想過去找別人,例如樓逍。但考慮到樓逍以往的行事,他判斷樓逍根本不可能和他合作。因此他決定主動來找宋武,并掀開自己的幾張底牌。哪怕宋家現在還不是華夏的最高掌權者,他們手中的力量仍不可小覷。況且誰又能斷,在未來的某一天,大總統寶座上坐著的人不是姓宋?
“你說的我會考慮。至于這封信,你收回去。”
“宋君?”
“今井一郎,錢朗,你不了解我。”宋武站起身,“我更喜歡親手將騙我的人送進閻羅殿。我會一根一根敲碎他的骨頭,然后再慢慢割斷他的脖子,直到他斷氣為止。”
“”今井一郎臉色隱隱有些發白。他第一次清楚的認識到自己是在和一個什么樣的人做交易。
但為了死去的小山慶,為了他們所有人的愿望,這筆交易,他必須做!
民國五年,公歷1913年7月19日,農歷六月十六
今日是李謹的生辰,還沒過晌午,來道賀的賓客就絡繹不絕。
李家的少爺,北六省總商會的會首,開辦的工廠各個日進斗金,背后還有樓家撐腰。如今在北六省商界,李謹這個名字就是金字招牌。還有人在私底下傳,若是能得李三少的青眼,早晚能飛黃騰達。
樓大總統和樓夫人特地從京城回來的消息一傳開,登門的人就更多了。大帥府的人幾乎全都忙得腳不沾地,尤其是負責登記禮單的二管家,拿筆的手都開始哆嗦,幸虧有從京城回來的大管家幫忙,否則他這條胳膊非得廢了不可。
二管家放下筆,坐到一旁喝茶歇一會,大管家隨手拿起他記下的禮單翻了翻,不由吸了口涼氣,光是這一上午收的禮,就快趕上當初少帥和少爺大婚了。
政府里的官員,北六省內的商家,還有不少外省的商業巨擘。天津的宋老板,湖州的顧家這些巨賈出手就是以萬計的!
沒等大管家從驚訝中回過神,門房又來報,各國洋行的經理大班也來給少爺送生辰禮。
美國洋行的約翰,英國洋行的喬治,丹麥洋行的約瑟夫,德國洋行的多馬克,還有法國,荷蘭和意大利,凡是和李謹有過接觸的,幾乎一個都沒落下。
不知道是湊巧還是老天開的玩笑,這些人仿佛事先約好了一樣,幾乎同一時間抵達,彼此禮貌的打著招呼,像是頗有交情,實際上卻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這些洋行的大班經理都知道,約翰和李謹的交情很不錯,接連從他手里得到大筆的訂單,口紅和罐頭等出口產品也總是能拿到最大的份額。雖然英國人和丹麥人也賺了不少,但總的來說,還是這個美國佬更招人恨!若視線能殺人,這個美國佬身上早被戳出幾百個窟窿!
約翰和喬治等人長期在華夏做生意,也學會了華夏人情往來的訣竅,尤其送禮的對象還是李謹,出手更是不凡。不過最大方的還是美國佬和約翰牛。約翰送了李謹一輛美國通用公司制造的豪華轎車,喬治的禮物則是一支象牙柄的手槍,連裝槍的盒子都是象牙的,上面還鑲嵌著寶石。
樓府兩位管家登記禮單時臉色都有些古怪。不是因為這些禮物價值昂貴,而是他們實在搞不明白這些洋人都在想些什么,怎么能送出這么五花八門的東西來。
槍倒還好,轎車也很好,寶石珍珠也不錯,可那個上半身沒穿衣服下半身長條魚尾巴的是什么東西?妖精?魚妖?送別人的生辰禮竟然送個妖精雕像,就算是黃金的也有點說不過去吧?
錢伯喜杜豫章等人在軍中無暇分身,禮物卻沒落下,還個頂個的實在,不是銀元就是金條。這一整天下來,李三少當真是收禮收到手軟,數錢數到手抽筋。
他也清楚,這些人中一大部分能如此給他面子,更多還是因為樓大總統和樓少帥的關系。不過李三少十分想得開,他和樓家是綁在一根繩上的螞蚱,給誰面子不一樣,反正錢總歸是落進自己的口袋。
宴席結束,送走了賓客,李謹回房的第一件事不是倒在床上休息,而是雙眼放光的坐在桌旁翻禮單,一邊翻一邊咧嘴笑,樓少帥推開門,李三少的嘴角幾乎咧到耳根,已然笑得見牙不見眼了。
“少帥,發財了!”李謹將手中的禮單一把舉起來,“這些足夠咱們再造兩家飛機廠,改裝二十輛丑八怪了。喬樂山之前還朝我要錢買實驗器材,這下全都有了。,”
樓少帥走到李謹身旁,將他手里的禮單拿走放到一邊,然后一把將興奮中的李三少騰空抱了起來。
“少帥?”
“睡覺。”
“我還沒洗漱。”
“睡過再洗。”
李謹:“”
好吧,至少他明白了樓少帥說的睡覺,是動詞不是名詞
這一睡,就睡到了后半夜,等到樓少帥終于大發慈悲的放開他,李謹的眼皮都睜不開了,至于那些禮單,早就被他拋到了腦后。
“少帥,下次不能再這么折騰了,我真受不了”李謹靠在樓逍的胸前,打了個哈欠。
樓逍低頭在李謹的額前吻了一下,沒有說話。
隔日,李謹睡到日上三竿,早飯自然錯過,差一點連午飯都要往后挪。
樓大總統召集軍政府里的一干要員開會,樓少帥自然不能缺席。客廳里只有樓夫人和在地毯上爬得正歡的樓二少。李謹本想吃過午飯之后就去農場,不想卻被樓夫人給拉住了。
“先等等,著什么急。”樓夫人讓李謹坐到身旁,樓二少爬到他腿邊,抓著他長衫的下擺就站了起來。張嘴咿呀一聲,李謹直接彎腰把他抱進懷里。雖然動作還稍顯生疏,比起以前卻有了極大的進步,至少樓二少笑得歡實。
“娘有事要和我說?”
“就是想問問你我和大總統在京城的這段時間,家里怎么樣。”樓夫人見樓二少在李謹懷里也不老實,沒辦法好好說話,便示意奶娘把他抱走。
把樓二少轉手,李謹整了整長衫的下擺,“家里和工廠都好。少帥忙了些,卻也沒什么大事。”
“那就好。”樓夫人點點頭,“我在京城總想著你和逍兒能不能照料好自己,身邊沒有長輩看著,是不是總想不起來好好吃飯?”
“哪能啊,娘。”李謹連忙陪笑,“娘去京城前說的話我都記得清楚,您就放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