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入妄臉色難看,但也不好說什么。
周嘉魚腦子里的祭八本來在盧如安挑釁時還十分激動,張開嫩黃色的小嘴細聲細氣的罵臟話說:“干.死.他,干.死.他!居然敢挑釁我們!干死他!”
結果聽到周嘉魚的和盧如安的賭注后,它露出狐疑之色:“周嘉魚,你不會真想輸了比賽考公務員去吧?”
周嘉魚干笑:“哈哈,怎么可能。”
祭八道:“你考不了!你這身體有案底了!過不了政審的!”
周嘉魚:“……你為什么不早說。”
祭八:“????”所以你其實暗戳戳的真的在這么想?
周嘉魚道:“我開玩笑的,風水這行,競爭這么激烈,要是我連一個懷疑我的人都沒辦法打敗,那我覺得我真的不是干這個的料子。”
祭八覺得周嘉魚說的很有道理——才怪!它在烏龜殼上跳來跳去氣的碎碎念。
在祭八嘰嘰喳喳的吵鬧聲中,小豆帶著周嘉魚和盧如安到了四樓,她站在鐵門前,掏出了門的鑰匙。
“準備好了嗎?”小豆問。
盧如安有些緊張,重重的點頭,還憤恨的瞪了周嘉魚一眼。
周嘉魚作為一個成年人,表現的非常沉穩,對他的瞪視報以溫柔的微笑。
盧如安道:“哼,你以為利用自己的美色,我就會手軟了?”
周嘉魚:“……”現在的年輕人都在想什么??
嘎吱一聲,鐵門上塵封許久的鎖被輕輕的擰開,周嘉魚和盧如安,看到了四樓的全貌。兩人均是倒吸一口涼氣,被眼前的景象震懾。
只見四樓之上,無論是墻壁還是地板,全部布滿了密密麻麻的痕跡,這些痕跡像是用利器砍出來的,每個角落都能看到。每條痕跡都很深,附近還有因為時間已經徹底變成黑色的血跡,毫無疑問,這里是兇殺案的第一現場。
“我曾經想把這里重新裝修。”小豆上了四樓,撫摸著傷痕累累的墻壁,“但是沒有用,每次我裝完,過不了幾天墻壁上的水泥或者是墻紙都會莫名其妙的脫落,試了幾次,都不行,于是我便把這里封起來了。”
盧如安年級還小,應該是被這場景嚇到了,臉色煞白。
周嘉魚沒管他,也摸了摸墻壁,他在這里感受到了非常不妙的氣息。這一層樓黑氣也層層密布,只是和樓下比起來,這黑氣中透著暗沉的紅。
“這里是發生命案的第一個房間。”小豆走到了走廊盡頭的一間臥室里,對著他兩人做了個請的姿勢,“給你們半個小時。”
周嘉魚看到了房間的構造,這房間他起初覺得十分的眼熟,直到看到了那張床,他才徹底確認,這就是他暈過去的時候,見到的場景。
恐懼的小孩被硬生生的從床下拉出,已經徹底發瘋的女主人舉刀,奪走了自己曾經心愛的孩子的性命。
周嘉魚道:“你還想知道什么?”
小豆微笑著:“我以為你應該會知道的。”
周嘉魚的確差不多猜出了小豆的目的,她其實根本不關心誰獲得了比賽的勝利,只想知道那一個一直困擾著她的問題——誰殺掉了女主人。
“你能給我答案么?”小豆說。
周嘉魚嘆氣:“我只能……試試。”
盧如安聽不懂周嘉魚和小豆的對話,他皺眉:“你想知道這里曾經發生的一切?”
小豆沒事解釋,微笑著點頭。
盧如安也拿出了類似羅盤的樣的東西,只是他的羅盤比徐入妄的似乎要復雜一些,上面還畫了許多旁人看不懂的圖案。
周嘉魚緩緩的走向了那張曾經被血液浸染的床。
床不大,一看就是給小孩子睡的,旁邊還放著模樣陳舊的玩具和書籍,連帶著墻紙也是可愛的卡通圖案。可以想象出,在兇案發生之前,這間屋子,充滿了父母的愛意。
周嘉魚深吸一口氣,慢慢伸手,將手掌,貼在了小床之上。
如他周嘉魚所料那般,他的眼前再次出現了凌亂無比的畫面,這些畫面有的周嘉魚已經見過,有的卻是新的,他看到有小孩躺在床上聽著母親的睡前故事,看到別墅的男主人在四樓的廁所里被妻子分尸,看到小孩驚恐的跑進房間,躲在了床下。
周嘉魚劇烈的喘息著,整個人陷入了情緒的漩渦之中,他看到那個穿著紅色高跟鞋的女人,就在這間屋子里殺掉了小孩兒,并且將他肢解,在干完這一切后,她將那個被她刺的亂七八糟的娃娃一點點的收集起來,緩步下樓,準備將娃娃埋藏在花園里。
這就是第十個娃娃的埋藏之處了,女人在做這件事前,甚至還先去沐浴洗掉了身上的血跡,換了身干凈的衣服,然后挖坑,將娃娃埋在了盛開的花叢里。
在往上蓋了最后一捧土之后,女人拎著裙擺起身,哼著歌,回到了屋中。
“真好呀。”她站在四樓,對沐浴在鮮血中的空屋子這么說著,“壞孩子們,全都被我……殺……掉……”最后一個字她沒能說出來。
因為有什么東西,刺穿了她的腹部。
女人愕然回頭,卻發現自己身后空無一物,直到身體再次被刺穿,她才緩緩低頭,看到了一個站在地上,微笑著看著她的,人形娃娃。
周嘉魚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娃娃在動?還手里拿著刀?他正在這么想,就和小巧的娃娃對上了目光。
那是完全無機質的眼神,好似玻璃,透著徹骨的冷漠。
周嘉魚一下子醒了過來,他滿頭大汗,緩了好一會兒才緩過來,嘴里低低的罵了句臟話:“……媽.的。”
小豆和盧如安站在他的旁邊,眼神之中流露著驚訝。
小豆說:“你沒事吧?”從周嘉魚接觸到那張小床,他便像之前那般軟在地上滿目煞白瑟瑟發抖,雖然沒有流淚,但單看狀況,也似乎不太妙的樣子。
“沒事。”和第一次比起來,周嘉魚已經感覺好多了,至少是上帝視角,而不是附身到受害人身上親自感受,他說,“我知道答案了。”
小豆的臉上第一次出現了名為激動的情緒,她眸光閃爍,直接上前扶住了周嘉魚,她道:“是誰。”
周嘉魚沉默片刻,艱澀的說出了自己在幻境中看到的景象,他說:“不是人。”
小豆愣了。
周嘉魚抬頭看著小豆,一字一頓:“是娃娃。”
現場的氣氛就這樣凝滯起來,小豆不可思議道看著周嘉魚,她說:“你說什么?”
“殺死她的東西,是娃娃。”周嘉魚說,“從身后,捅了她□□刀,然后待她倒下,又繞到了前面,徹底結束了她的生命,最后……還砍下了她的四肢和腦袋。”
小豆安靜的看著周嘉魚,最后,她才說:“我知道了。”
盧如安見此情形,似乎也明白了什么,他急切道:“你、你不想聽我說點什么么?”
小豆看了他一眼,道:“你說。”
盧如安便將他感覺到的東西,細細的說給了小豆,只是他說的內容十分粗略,雖然大致內容吻合,但于小豆而,卻是絲毫沒有幫助。
“兇手就是女主人,既然沒有伏法,那她現在應該是已經潛逃了對吧?”盧如安額頭上密布著一層汗水,他看著小豆絲毫沒有變化的表情,心中有種不妙的預感。
“錯了。”小豆道,“錯的厲害。”
盧如安表情僵住,他道:“不可能錯的啊……我、我的確感覺到,女主人是兇手……”
小豆嘆氣:“我之前有和你們說過,這里發生的命案是一家四口都慘遭毒手,女主人如果逃走了,又如何會有四個?”
盧如安語塞,他從進到四樓之后就特別的緊張,沒想到居然犯下如此低級的錯誤。
“不過前面倒是說得對。”小豆淡淡道。
盧如安說:“對,我前面至少還說了,比他說的詳細吧?”
小豆搖頭:“可是你說的,在他做附加題時已經全部說了,而且,他還說了一些只有我才知道的信息……”
盧如安死死的握著手里的羅盤,慘然道:“可是,憑什么,睡一覺……就能……”
小豆看了眼此時身體還十分虛弱的周嘉魚,微笑道:“這大概就像是做娃娃吧,有的人天賦好,你努力十年,抵不過他靈光一現。”
盧如安渾身發抖,盯著手中的羅盤沒有說話,一副深受打擊的模樣。
周嘉魚發問:“你師父是誰?”
盧如安低低的回到:“我沒有師父,都是自己學的……”連羅盤也是舊物市場淘來的物件。
周嘉魚面露訝色:“你自己學的?那你怎么知道的這個比賽?”
盧如安說:“網上看的。”
周嘉魚:“……”驚了。
盧如安抬頭看著他:“既然我輸了,我以后就再也……不碰這個了。”
周嘉魚見他年級不大,問道:“你這個年齡應該是上學,怎么從學校里拋出來的?”
盧如安很耿直的說:“逃課。”
周嘉魚:“……”他竟是不知道該說些什么,最后只能嘆著氣說,“這行不像你想的那么簡單,總會遇到些比較離奇的事,有些事陷進去,一輩子就出不來了。”像之前阮云婕養小鬼的那樣,盧如安這樣的半吊子遇到了,恐怕小鬼治不好,自己也得遭殃。
“我知道。”盧如安說,“你們看不上我這樣的門外漢,你的身份不一般吧?”
周嘉魚道:“怎么這么說?”
盧如安道:“我挑釁你的時候,旁邊的人都用看傻.逼一樣的眼神看著我……”
周嘉魚無話可說:“那你還來?”
盧如安嘟囔:“我這不是不服氣么。”
小豆在旁聽了,歪歪頭:“你居然不知道這個人在初賽就得了第一?還開出一塊帝王綠?”
盧如安罵了臟話,說早知道初賽他就不提前走了。他灰頭土腦的將羅盤收進了包里,三人一齊下了樓。
其實周嘉魚本在考慮要不要讓賭約作廢,但看盧如安這沖動的性子,再加上沒有師父引導,這一行又暗藏這些危險,他暫時忍下了口中的話。
盧如安雖然輸了,但認錯還是相當爽快的,直接說以后自己都不會再接觸風水之事。
待他說完后,周嘉魚才開口:“你如果以后想要接觸,也是可以的。”
盧如安眼神一亮。
周嘉魚道:“但是,你接觸的條件是,你必須找到一個愿意帶你的師父,我同意了,你才能繼續。”
盧如安面露難色,但這個條件,也比他再也不碰羅盤好多了,所以他糾結之下,還是應了下來,并且想要討要周嘉魚的電話號碼。
周嘉魚剛準備說自己的電話,卻想起那號碼是他以前的,現在他并沒有手機可以使用,于是故作鎮定的讓盧如安寫掛號信,然后說了個地址。
盧如安一邊記著周嘉魚的地址,一邊感嘆,說高人就是不一樣,連手機都不用,這是怕被干擾了磁場嗎?
旁邊閑得無聊正在玩手機的徐入妄露出一臉你到底在說什么的表情。
周嘉魚故意使壞,說:“對啊,我師父就是這么教我的,手機對身體影響不小呢。”
周圍不少拿著手機玩的選手聞都是一愣,隨即面露了然,將手機收入了口袋里。
周嘉魚余光看見這情況,硬生生的忍住了笑出聲的沖動。
監視器那頭,徐鑒陰陽怪氣的說:“林逐水,你什么時候發現手機不好的?”
林逐水淡淡道:“早就發現了。”
徐鑒一愣,他本以為這是周嘉魚胡謅,沒想到林逐水的表情也這么嚴肅。
林逐水說:“周嘉魚天賦那么好,其一便是從不用手機。”
徐鑒:“……你是認真的嗎?”
林逐水挑眉:“我什么時候開過玩笑?”
徐鑒暗戳戳的看了眼自己手機放置的位置,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如果周嘉魚在這兒,一定會為林逐水的演技鼓掌,他張口胡說就算了,沒想到林逐水居然也這么惡趣味。
陳曉茹和旁邊一個評委卻是一樣的有些信了,她正打算開口詢問,卻見者林逐水扭過頭來,薄唇輕啟,做了個口型:騙他的。
陳曉茹:“……”噗。
周嘉魚還不知道自己的隨口胡謅之后會在風水界里產生多大的影響,但此時的他扮演著林逐水的小弟子,一臉高深莫測。
讓盧如安服了氣,比賽結果也定了下來。
周嘉魚成功進入了復賽,徐入妄也是復賽的選手之一。可惜一起參加比賽的楊棉不幸落陷,不過他倒不是特別低落,看來在參賽之前就已經有了心理準備。
在眾人準備離開別墅的時候,周嘉魚卻突然想起了自己上衣口袋里的某樣物件。于是他有意留在了最后,趁著大家都走了,才將上衣口袋里的東西拿出來,遞給了小豆。
小豆見到周嘉魚手里捏著一個小巧的蝴蝶發卡,露出驚喜之色,她道:“你在哪兒找到這個的?我丟了好久了。”
周嘉魚說:“這真的是你的發卡?”
“當然是我的,有問題么?”小豆順手就將發卡夾在了頭發上。
周嘉魚道:“可是……”
小豆說:“可是什么?”
周嘉魚道:“算了,沒什么。”他依稀記得,這發卡似乎屬于被女主人撕成碎片的娃娃。
莊周夢蝶,蝶夢莊周,到底小豆變成了娃娃,還是娃娃變成了小豆,這個答案似乎也并沒有那么的重要。
周嘉魚抬步離開,在走出門口時,他隱隱約約的聽到了小豆的一句話。
小豆說,如果我早些回來,這一切,都不會發生了吧。
然而待周嘉魚再次轉身朝后望去,卻發現別墅那扇黑色的鐵門,卻是再次關上了。
因為娃娃發瘋的女主人,被殺掉的孩子和丈夫,還有名叫小豆的女傭,都被封在了世界的那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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