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死局,誰都破不了。?wx?.σrg妳今天還在看嗎?(親,)皇帝雖昏庸,但是不可否認,他有投機的智慧,拿捏人的痛肋,一拿一個準。
他說皇后安則肖鐸安,音樓知道自己連求死都不能。她在這無望的深宮里,免了宮妃們的請安,卻推不掉諸皇子的晨昏定省。她端坐在寶座上,聽他們叫她母后,向她匯報課業。她的一一行都在別人眼里,受的限制比做端妃那會兒多百倍。
經歷了絕望掙扎,現在已經可以沉淀下來了。靈魂往下墜,越墜越深,像咸若館外的那爐死灰,不管繁華還是糟粕,都囤積在了爐底。
皇帝的成仙大業倒是一刻沒有松懈,仍舊在太素殿里參禪悟道。偶爾來坤寧宮過夜,也只是過夜,她拒絕了好幾次,所幸他沒有相逼,這點算是好的。
可是她心底里的痛苦怎么疏解呢?皇帝勒令她下懿旨,要肖鐸把掌印值房搬出后宮,搬到十八槐以南那片去了。同在一座城,至此真的難以往來了。她想肖鐸應該明白的,這不是她的本意,可是誰知道呢,再深的感情只怕也架不住距離。伸手夠不著,慢慢起了猜疑她不敢想,和他究竟還有沒有未來。
她最近常去慈寧宮花園里轉轉,以前的掌印值房就靠著花園的南墻。她走進那片松林,把手貼在墻上,慢慢撫摩,仿佛他還在那里,只是墻太高,看不見罷了。
好幾次午夜夢回,夢見當初在鹿鳴蒹葭時的情景,醒來后人惘惘的。披上罩衣開門出去,天寒地凍里也不覺得冷,匆匆走到啟祥門上,異想天開要趁著夜黑遠遁,到他身邊去。然而門上的太監磕頭請她回宮,誰也不敢替她落鑰。她垂著雙肩站了很久,寶珠在邊上苦苦哀求,她沒有辦法,失魂落魄被她拉回了殿里。
深宮鎖閉,不知道外面是怎樣的光景,唯一的樂趣就是接到彤云的來信。她是以表妹的名義給她寫信,就算叫別人看見也沒有妨礙的,說已經臨產了,肚子大得像一面鼓。孩子很會折騰,在里面翻筋斗,常害她不得安睡。
“谷雨的時候我赴京看望娘娘,花謝終有再開之時,娘娘當保重鳳體,一切順與不順,老天自有安排。”彤云在信上這樣寫。
音樓命人取黃歷來,坐在炕頭上細細翻閱,還有兩個月,但愿彤云生產順利,等她回來,就有了可以商量的人了。
天轉暖,闔宮的妃嬪宮人都開始裁剪春衣。驚蟄那天,節慎庫里往各宮派料子,曹春盎托著大紅漆盤進來的時候,音樓正給狗爺梳毛。他上前行禮,細聲道:“奴婢恭請皇后娘娘金安。庫里出了新緞子,奴婢奉督主的令兒,送來給娘娘過過目。”
這么久了,才看見肖鐸那邊的人過來,她心里一陣撲騰,勉強定了神點頭讓擱著,把殿里人都支了出去。
“小春子”她還沒把話說出口就紅了眼眶,攥緊手絹問,“他好么?”
曹春盎耷拉著眉毛道:“干爹讓我報喜不報憂來著,可他不大好。前陣子染了風寒,身上燙得火爐子似的,方大夫給他開了藥,他也不怎么吃。奴婢在他身邊伺候,這是第三個年頭了,他身子骨很結實,以前連個傷風都沒有的,這回病了大半個月”他往上覷覷,見她臉色煞白便頓住了口,又換了個調兒說,“不過娘娘別擔心,這會兒已經沒大礙了,也就清減了點兒,精神頭尚且不錯。”
音樓心里著急,掖著眼淚道:“我如今是關進了籠子里,想出出不去。掌印值房叫搬出后宮,不知道他心里什么想頭。你一定代我好好照顧他,他身子硬朗了,我在宮里才有奔頭。”
曹春盎道是,“請娘娘寬懷,奴婢一定盡心盡力伺候好我干爹。”說著回頭朝門上看一眼,確定了沒人低聲道,“西海子那位太宵真人是干爹舉薦給皇上的,娘娘知道吧?”
音樓點了點頭,“我知道這事兒,怎么?”
“道家修煉的道術和佛門不同,說句打嘴的,什么陰陽和合,最臟的。皇上煉丹,里頭加好些稀奇古怪的東西,據說還有少女經血”曹春盎做了個作嘔的表情,“那些個東西加多了,沒準兒哪樣和哪樣克撞,不是仙丹,就變成毒藥了。眼下配方兒都在真人嘴里,皇上提防干爹,對真人倒是掏心挖肺的,他還指著他做神仙呢!所以娘娘得再忍忍,不是沒盼頭的,盼頭大著呢!旁的不稀圖,就是要時間。這種事兒不能一蹴而就,娘娘能明白奴婢意思嗎?”
音樓聽得渾渾噩噩,最后弄清了,肖鐸要在皇帝的金丹里動手腳!她嚇得打了個寒噤,“那怎么成!萬一那個道士靠不住把事兒抖出來,他的處境不就危險了么!”她說著,頹然倚在引枕上,半天才道,“你替我傳個話給他,他的心思我都知道,可他要是為我好,就不要再涉這個險。封后那天皇上和我把話都說明白了,我聽著心里驚得厲害。我現在什么都不求,只求他平平安安的,即便不能在一處廝守,我也認了。”
曹春盎眨巴兩下眼睛,佝僂著腰道:“娘娘為干爹好,奴婢都知道,可人一旦有了執念,要放下就難了。您只管放心,干爹辦事一向穩妥,那道士本來就是個渾水摸魚的積年,是干爹抬舉他,給他機會發財。他其實是個火居道士,外頭有老婆孩子的,瞞著萬歲爺罷了。他這是欺君的罪,嘴不嚴,自己死得快不說,還要捎帶上家里人,他沒這個膽兒。不過娘娘的話,奴婢回頭一定帶到。我跟您掏心窩子吧,其實我干爹這樣,真不好。”他為難地搓手,“風口浪尖上,有點兒閃失就要闖大禍的,依我說先按兵不動,等事兒緩和下來了再做打算。可您瞧,他真有點著急了。奴婢那天勸他來著,他劍舉在頭頂上要活劈了奴婢,得虧大檔頭和四檔頭在,要不這會兒奴婢成兩截子了。奴婢都是為他老人家,沒想到驢腦袋沒摸上,給驢蹄子蹬了個窩心腳。”
音樓怨懟地看他一眼,“你說你干爹是驢,不怕他要了你的小命?”
曹春盎愣了下,賠笑道:“是是是,奴婢是個牲口,牲口不會想事兒,順嘴瞎咧咧,娘娘甭和我計較。還有件事兒,南苑王那里也有變數,因著長公主才過門,那邊也沒那么急進了。干爹短時間內要指著他幫襯,不大可能。這就是屋漏偏逢連夜雨,人走到窄處,諸事不順。”
其實他們能不能謀得一個結果,很大一部分要依仗南苑王。南苑王新婚燕爾,把宏圖霸業拋到了腦后,站在帝姬的角度倒是好事。可他們怎么辦呢,靠山山倒,靠海海干。肖鐸的壓力她感同身受,真覺得前途茫茫,看不到彼岸了。
她不能讓他繼續拿命去消耗,她得想辦法自救。音樓用力握緊拳頭,自己拖慣了后腿,就像長在他身上的痦子,累贅,要拔掉又難免劇痛。這回她要自己想法子,即便不能出宮,至少擺脫眼下的困境。
“你同他說,我一切都好,請他不用為我操心。我不會尋死覓活,我等得及。一步一步走來,沒有比現在更壞的了,再糟能糟到哪里去?你讓他小心身子,雖不能見面,只要他好好的,我就有指望。”她瞧了眼桌上的緞子,“這些都留下,寶珠抓把金瓜子兒賞小春子。”說罷闔上眼,擺了擺手道,“我乏了,你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