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生道:“點滴里含有鎮定成分,病人當務之急就是好好睡一覺。”
向懷遠總算松了口氣:“謝謝醫生。”
醫生看了這個穿著得體氣質非凡的男人,皺了皺眉,責備道:“你這個男朋友怎么當的?讓女朋友過得這么辛苦不說,還讓她喝這么多酒?”
向懷遠不自在地笑了笑:“是是是,是我的錯。”
醫生見他態度陳懇,輕笑一聲:“去把住院手續辦了,好好照顧你女朋友將功補過吧。”
向懷遠從善如流嗯了一聲。
宋明珠這一覺睡得特別久,久到她睜眼時,已經像是過了一個世界那么漫長。而窗外的陽光,也確實昭顯了第二天的白天已經過了一半。
而且她是被餓醒的。
跟上次喝醉不知怎么回到家里的情形不同。這回她記得很清楚,昨晚從趙啟啟源那里出來后,她身體難受得厲害,幾乎是寸步難行,最后倒在路邊。是向懷遠抱著她進的醫院。她甚至還隱約記得在出租車上,他在她耳邊道:“你忍忍,醫院很快就到。”
當然,她記得更清楚的是,在這之前,他們吵了一架,她頭一回對他說了很多難聽的話。當時是覺得解氣,但現在躺在這陌生的病房里,難免五味雜陳。
宋明珠躺在床上緩了緩剛剛醒來的那陣眩暈感,起身準備下床,腳才剛剛點在地上,病房的門推開,向懷遠端著一個飯盒進來,看到她的動作,皺了皺眉道:“你瞎動什么?手上還吊著水呢!”
宋明珠抬頭看他,只見眼下帶著青色,下巴有隱隱的胡茬,想來是一晚在醫院。她抿了抿嘴,有點不自在道:“我想去上廁所。”
向懷遠沉默著走過來,將飯盒放下,一手拿著吊瓶,一手將她扶起來往房間里的洗手間走去。
宋明珠尷尬道:“我自己可以。”
向懷遠默不作聲,將她帶到馬桶邊,才轉身出去。
等聽到里面的沖水聲,他又推門而入,將宋明珠扶著回病房。這一連串下來,兩個人都沒說話。
在床上做好,宋明珠思忖了片刻,才開口:“昨晚謝謝你,我沒事了,你去忙你的吧,不用管我。”
向懷遠冷哼了一聲,淡淡開口:“醫生說你疲勞營養不良,加上藥物過敏飲酒過度,要留在醫院觀察兩天。你一個人在醫院不方便,反正我也沒什么事。”
宋明珠又道:“醫生就是喜歡危聳聽夸大其詞,不然醫院怎么賺錢。我自己身體怎么樣自己最清楚,真不用麻煩你!”
向懷遠一張冷臉,頓時就更加冷了幾分,幾乎是吼出來:“你自己清楚還會暈在路上?!什么不好好學學別人逞能!”
宋明珠被他一吼,有點懵地看著他,一時不知道說什么。
恰好巡房推門而入,見到這一幕,皺了皺眉,朝向懷遠道:“先生你干嘛呢?你女朋友昨晚都進急診室了,身體狀況怎么樣你還不清楚,怎么一醒來就兇人家?!”
醫生是位三十多歲的女人,大概是見不得這種畸形的男女關系,說完又朝床上的宋明珠道:“宋小姐,我不是說,這女人找男人還是要找個知冷知暖的,光看外在條件最終受苦的還是自己。”
宋明珠怔了下,開口欲解釋:“醫生,你誤會了……”
下面的話還沒說完,向懷遠打斷道:“醫生說得對,是我做得不好。麻煩您給她再檢查一下,看還有沒有哪里有問題。”
醫生態度稍緩,給宋明珠檢查一番后,道:“沒什么大礙了,再打兩天點滴,應該恢復得差不多。”又對向懷遠道,“好好照顧你女朋友。”
向懷遠嗯了一聲,待醫生離開,他拿起桌上食盒打開,將猶冒著熱氣的山藥粥,端在宋明珠面前:“醫生說你這兩天盡量吃清淡的流質食品養養胃。”
他舀起一勺粥,送在宋明珠嘴邊。
宋明珠有點不自在地退后一點,伸手去拿他手里的勺子:“我自己來。”
向懷遠面無表情道:“別!不然醫生看到又以為是我這個男朋友虐待的你。”
宋明珠訕訕笑了笑,見他態度堅決,也就沒跟他客氣。只是一碗粥喝下來,簡直就是一種煎熬。
吃完粥,宋明珠本來想下床活動活動,但是發覺自己仍舊渾身無力虛的厲害。向懷遠從洗手間洗碗食盒出來,見她躍躍欲試的動作,淡淡道:“醫生囑咐你好好休息,沒事別亂動。”
宋明珠哦了一聲,坐了片刻,實在無趣地緊,又見他在旁邊的沙發椅上坐定,似乎是打定注意在這里照顧她。
兩人同處一室,難免有種說不出的尷尬。
宋明珠想了想道:“那我再睡一會兒。”
向懷遠拿著本書正在翻閱,頭也未抬地嗯了一聲。
宋明珠在床上躺下,視線正好對著向懷遠的方向。她干脆翻了個身背對著他。
其實睡了十幾個小時,哪里再睡得著。向懷遠靜靜的呼吸,和偶爾書本翻頁的聲音,仿佛就在耳畔。
事情怎么就變成了這個樣子?
明明昨晚兩人還吵了一架,今天向懷遠卻在這里照料她。
宋明珠有種說不出的感覺,微妙而復雜。以至于她不敢轉身去看他,似乎渾身上下都有些說不出的尷尬,只得裝作在睡覺的樣子。
可是一直躺著也是難受,想翻身都有點沒勇氣。
宋明珠保持著一個姿勢許久,終于室內這長久的沉默被一陣電話鈴聲打破。
是宋明珠的手機。
她爬起來手忙腳亂從床頭柜處的包里翻出電話,看也沒看就按下接聽。
那頭易佳明咋咋呼呼大叫:“明珠,你跑去南洲島找趙啟源,怎么不跟我說一聲?”
宋明珠嘿嘿笑道:“事發突然,所以就沒來得及給你報備。”
易佳明哼了一聲:“他沒為難你吧?”
“沒有。而且他答應把單子給我們。”
易佳明道:“有這么好的事?你實話實話他到底讓你做什么了?”
“真沒做什么?就是喝了幾杯酒而已。”
她說得輕描淡寫,易佳明卻在那頭炸了毛:“我跟你說過什么?要喝酒的場合一定要跟我一起,你單槍匹馬跑到那么遠跟人喝酒,不要命了是吧?”
宋明珠被他吼得揉了揉耳朵:“你別那么夸張,我真沒事。”
易佳明似是想了想道:“不對,苗苗說你本來是今天上午的飛機回來,但你現在怎么還在島上?”
“那個……”宋明珠支支吾吾。
易佳明追問:“到底怎么回事?”
宋明珠怕了她的口氣:“確實是遇到了點事,不過跟綠苑那邊沒關系,是我自己忽然不舒服住了院,要在醫院待兩天。”
易佳明叫道:“天啦,你怎么不跟我說,我馬上過來看你!”
”喂——喂——”宋明珠對著電話喊了兩聲,但那頭顯然已經掛斷。
宋明珠怔怔對著手機屏幕,安靜的屋子里,一聲冷笑響起:“易佳明倒是挺關心你!不過既然這么關心你,怎么還讓你勞累過度營養不良?”
宋明珠放下手機,抬頭看他:“這跟他沒關系,是最近工作太忙。”
向懷遠又笑了一聲,站起身走到床邊,似笑非笑道:“這么忙是為了比我更厲害?”
宋明珠不明所以抬頭看他。
向懷遠拿出手機打開里面的一則視頻放在她面前:“把握當成你拼命努力的目標,我是不是應當很榮幸?”
手機里的衣衫不整又跳又叫的人,宋明珠再熟悉不過。
“我要賺錢,我要讓我爸媽過上好日子。我要出人頭地,干出一番事業,誰也不能瞧不起我!我宋明珠不是廢柴,我要比向懷遠更厲害!”
狼狽不堪,形象全無。
原來那天的人真的是他,而且還將她最不愿意示人的一面全部看去,讓她像個可恥的笑話一樣,無所遁形。
本來對他在醫院照料她一事,她心存感激,甚至打算為昨晚的話道歉。但是這一刻,所有的歉意和感激全無。
憤怒和羞恥一股腦涌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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