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穎回到餐桌上，在座的人都心照不宣地沒再繼續剛才的話題，她剛畢業沒多久，眉眼間還帶著一股青澀，大伙兒還真擔心她臉皮薄會哭鼻子。

只是除夕夜溫暖的氣氛讓一切都變得不一樣，張總這個話嘮聊著聊著就開始說起了自己的心酸創業史，語間滿是感慨，“我最窮的時候口袋里只剩下幾塊錢，連公車都不敢坐，每天腦子里只剩一件事，錢。那會兒真是什么都來不及想，總覺得有錢了，不管曾經錯過什么都能找回來。”

一桌子人都鴉雀無聲，只剩銅鍋熱騰騰地冒著白氣。

談穎也聽得出神，她這個年紀自然沒吃過那么多苦頭，可這段日子也漸漸開始明白生活不容易。

張總說完又低低笑了一聲，“現在有錢了，卻發現有些東西根本買不到，比如感情。”

“你這話里有話啊，是不是當初……”

有人笑著逗他，張總也老實承認了，“當初有個特別喜歡的姑娘，人家對我也是十二分真心，一點都不介意我那窮酸樣。可那會兒哪在意這些啊，仗著她喜歡我離不開我，根本沒把她的事放心上。”

談穎有些觸動，輕聲接道：“后來呢？”

“她嫁給別人了，現在孩子都快六七歲了吧。”張總笑呵呵地低頭喝了口水，一句話不知道承載了多少辛酸。

他隔了好一會兒才長嘆口氣道：“有些東西啊，哪怕你最后擁有全世界也是換不來了，可人偏偏就是這樣，不失去過根本不知道什么對自己才是最重要。”

談穎沒再接話，默默地低頭吃東西。這道理人人都懂，可這錯誤似乎又人人都會犯，人生就是這么神奇的一件事。

余光看到沈良臣居然也一臉的若有所思，他勾了勾唇角，難得發表意見，“所以一旦意識到什么最重要，就是千方百計也要把它留在身邊，不要給自己有永遠后悔的機會。”

張總怔了怔，不由大笑，“對對，男人嘛，說到底就得有點魄力才行，可人家都結婚有孩子了……說到底我還是活該啊。”

氣氛一時又被他給帶動起來，一群男人哄笑著又鬧開了。不知道是不是錯覺，談穎總覺得沈良臣說那話的時候目光似乎若有似無地掠過自己身上，但她根本沒把這話的內容往自己身上想。

要認真說起來，沈良臣這輩子唯一失去過的恐怕也只有黎安妮而已。她到現在還記得火災之前他那副失魂落魄的樣子，如果不是真的愛，哪里會那么在意？

原來男人對初戀都有種難以名狀的情結，難怪她在他身邊那么久，還是輸的一敗涂地。幸好現在知道并不晚，否則還不知道要繼續蠢多久。

***

大年初一的中午，車隊終于準時到達了目的地，因為是沈良臣親自跟的車，所以也是合作商本人接待的他。相比昨天的疾厲色，今天的他看起來眉開眼笑的，“沈總真是盡職盡責令劉某欽佩，后生可畏啊。”

“哪里，都是我應該做的，還要謝謝劉總愿意相信我們。”

姓劉的合作商越發對他的謙和禮貌滿意之至，“有你這么負責的老板，我對盛世絕對有信心。”

又是老一套的阿諛奉承，談穎在邊上聽得嘴角抽搐，倒是張總對她說：“沈總很有手段，哪怕身處絕地也能漂亮反擊，我該跟他好好學習。”

談穎聽得心內一驚，原來這位張總也知道沈良臣之前是在利用他。

張總看她表情愕然，不由微笑道：“在商商，沈總有野心也有手段，從他身上能學到不少東西。”

談穎看了眼不遠處的沈良臣，表情一時有些復雜。

“既然你堅持要按時交貨，為什么開始還要打電話告訴對方會延期？”回去的時候談穎忍不住問沈良臣，之前她只當對方是防患于未然，可如今看起來顯然不是這樣。

沈良臣稍作沉吟道：“很簡單，如果沒有昨天那通電話，今天按時交貨，我和所有員工這兩天的努力都會白費。而現在你也看到了，這些努力得到了回報并且事半功倍，劉總會繼續和盛世合作，而且對盛世評價更高。”

是對你評價更高吧？談穎心里默默地打了個寒顫，比起沈良臣來，她簡直差了不止一星半點，而且她看著眼前的沈良臣，越發覺得膽戰心驚，好像從前真的一丁點都不曾認識過他真正的內心。

沈良臣也發現她臉色不好看，皺了皺眉頭：“怎么了？”

“沒事。”談穎轉頭看著窗外，腦子里忽然閃過一個可怕的念頭――既然她眼下不夠能力擺脫沈良臣，不如就從他身上學習更多的東西以此來豐滿自己羽翼，然后再……

但這念頭也只在她腦海中一閃即逝，她都疑心自己是不是和沈良臣相處久了，開始變得城府可怕了。

見她臉上青一陣白一陣的，沈良臣終于按捺不住問出口，“是不是程季青和你說了什么？”

“啊？”談穎一時沒回過神來，表情有些怔忪，半晌才搖頭，“沒有。”

可她很快就覺得不對勁，沈良臣為什么會這么問？似乎很怕程季青會對她說什么？沈良臣仿佛不相信她的話，眉心擰成結，而他這樣的表情更加證實談穎心中的某些猜測。

談穎不動聲色地笑了笑，有些淡漠的痕跡在里邊，“我不怕你再拿那塊地威脅我嗎？哪有膽子騙你。”

這話讓沈良臣唇角微抿，他狠狠看了她一眼，倒是唇角微微揚了揚，“知道就好。這兩天表現不錯，繼續。”

談穎臉色一沉，徹底地不說話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