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眼的光線讓她下意識抬手擋了擋眼睛,等稍稍適應了亮度之后才發現沙發上居然坐了一個人。沈良臣穿著浴袍,正慢慢地站起身來,英俊的臉上一丁點表情也沒有。
談穎知道他一定是有話要對自己講,否則怎么可能扔下黎安妮趕回來?還等自己到這個點兒……
她索性不說話,站在原地等他主動開口。
而沈良臣看了她好一會兒,居然說:“看來工作做的很開心,你以前從來不會和男生一起吃東西。”
談穎微微抿著唇,有點不懂他說這話的意思,干脆直不諱道:“你有什么話就直說吧。”
“想我說什么?”沈良臣還是那副清清冷冷的語調,一點兒波瀾也沒有。他抬腳朝她走過來,伸手撫了撫她發頂,“小囡,我還是喜歡你留在家里,乖乖地只聽我一個人的話。”
他很少會這么喊她,那是爸媽還在世時的專利,偶爾兩人親熱時,情到深處也會聽到他在她耳邊低喃。這個時候再聽他喊起來,說不出的難受。
談穎吸了口氣,忍過心里泛起的那陣酸意,目光直直地望著他,“如果我一直待在家里,就不會碰到黎安妮,那樣你就可以繼續補償我,讓你的心里好受一點?”
他因為站在背光的地方,所以表情很好地被模糊掉了,談穎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只是過了好一會兒才聽到他的聲音,似乎帶著極輕的一聲嘆息,“你為什么要逼我呢,你可以假裝什么都不知道,我一樣會繼續照顧你。”
這些話,他照樣用那么溫柔的語調說給她聽,可每個字都像是在狠狠凌遲著她每一根神經。談穎不得不承認沈良臣真是個好演員,有時候演的那么真,讓她都不自覺淪陷其中,分辨不出何時真何時假。
她微微側過身去,用力握了握拳頭,“照顧?既然覺得給不了我那么多,當初干嘛要照顧到床上去?”
與其說是怨,不如說是不甘心。此時此刻她心里一樣憋著火,她努力了那么多年,在他身邊的每一件事每一樣東西上用力刻上自己的痕跡,可還是沒有用,敵不過黎安妮的一句話一個眼神。
她只要回來,一切都要原物奉還。
她像是個小偷,可這世上哪有她這么狼狽的小偷?得不償失,還落了一身傷。
真丟臉。
她的這一席話成功讓沈良臣沉了臉,他很少會有這么有失風度的時候,居然往前一步,用力鉗住了她下巴。
“后悔了?”他湛黑的眼底居然有些怒氣,一字字說的跟捅刀子似的,“可當時不是很享受嗎?小囡,你一直都知道我沒法愛你,是你自愿的。”
下巴都快被他捏的脫臼了,可談穎一點兒也感覺不到疼,疼的還是心,那顆愛了他十幾年的心,徹徹底底要被他給揉碎了。是啊,是她自愿的,只怪當時太愚蠢,以為愛上了一個人,后來才發現這個人根本沒有心。
眼前的這個沈良臣,她已經徹底不認識了。
***
記得很早以前他們一起看電影,電影里也曾有過男女分手時撕心裂肺的情節,那會兒她年紀小,跟著哭的上氣不接下氣。沈良臣十分鄙視她,只扔了幾張紙巾過去,“假的而已,還有記住了,一旦走到分手這一步,千萬別在男人面前掉眼淚。”
“為什么?”
“因為已經不愛了,眼淚只會讓人討厭。”
他說的每個字都深深烙在她心里,所以那時候談穎告訴自己,假如有天她和沈良臣分手,她一定一定不可以哭。
然而真的到了這一步,她還是流淚了。也只有到這一刻她才深刻地知道,那些眼淚不是為了分別而流下的,是為了過去那個又傻又笨的她啊。
一滴滴豆大的透明淚珠滾落下來,輕輕地落在他的手背上,沈良臣像是被那溫度灼到了一般,黑色眼眸微微瑟縮著,手上的力道便不由自主地松懈了。
就那么一剎那的功夫,談穎總算能開口說句話,她蠕動著干澀的嘴唇,說:“好,那我們分――”
剩下的字沒機會說出口,他忽然猛地低下頭狠狠吻住了她,滾燙的雙唇,貪婪而霸道的汲取著她的氣息和甘甜。
談穎先是被他撞得有些暈眩,接著很快就回過味兒來,心里越發涼了半截,到了這步他還要羞辱她?
兩人仿佛困獸之斗,她只記得自己沒命地往他臉上脖頸上抓了好幾下,指甲有些黏糊糊的感覺,大概是撓出血了。可哪怕這樣他也沒放開她,將她壓在樓梯上,更加放肆地掠奪吸-允。
扶手用的是上等的紅木,硬梆梆的,談穎感覺自己的腰就要被折斷了,眼前的他更像是個野獸,哪里還有從前的溫柔和風度。
果然那層紙一旦被捅破,連偽裝都不需要了嗎?
她被他粗暴地扔在床上,再后來的事就像是場噩夢,明明他技巧一直都好,可此時此刻每被他撞擊一下都像是種酷刑。
原來有時候,越親密的事越能傷人。
***
一切結束的時候,談穎慶幸自己還有力氣穿衣服,不至于走的時候太難看。她的衣服扔的到處都是,樓梯上、走廊上,可她已經沒心思去收拾了,她現在只剩一個念頭就是馬上離開這里。
她從衣柜里找新的衣服出來,剛好有面試衣鏡在那,此時此刻他的角度堪堪能看到她胸口那些被烈火焚燒過的痕跡,可她一點兒也不在乎了。
能有多難看呢?就算她完好無損,他一樣不會多看半眼。
沈良臣冷冰冰地看著她的一舉一動,終于慢慢地站起身來,他略微整理了下身上的浴袍,就又是那副道貌岸然的樣子,“分手是你說的,別指望我會給你太多錢,當然,你也可以再回過頭來找我――”
他雙手插兜,微微笑看著她只穿了白襯衫的纖細身軀,“趁我對你還沒膩。”
談穎的指甲狠狠扣著衣柜的門板,終于忍無可忍地回身對他冷笑了下,“這次恐怕要讓沈先生失望了,終于認清自己從前愛錯了一只禽獸,剛剛爬出火坑,我怎么可能還會往里跳。”
沈良臣明顯失神了一下,但很快就又恢復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樣子,他咧了咧嘴角,說:“無所謂,世事難料,也許有天你會主動來求我也說不定。”
***
“王八蛋,做你的春秋大夢吧。”談穎拖著行李箱大步流星地往外走,一邊走一邊罵,罵著罵著忽然覺得視野有些模糊,她抬手抹了下眼眶,眼淚掉的更兇了,“沒出息,哭什么哭啊,蠢了十幾年還沒蠢夠嗎?”
路上空蕩蕩地一個人也沒有,這片是別墅區,很少會有出租車經過。談穎走在冷冰冰的公路上,如果這會兒有人經過也會把她當成是瘋子吧?
她都不知道自己走了有多久,像是不知道累似的,直到終于攔到出租車才稍微清醒一點。
出租車司機問她要去哪里,她怔在那想了好久好久,要去哪呢?爸爸媽媽早就在那場火里喪生了,她孑身一人,這輩子只有沈良臣而已。可現在她不要沈良臣了,那她能去哪?
司機沒什么耐心,已經微微皺起了眉頭,她抱緊懷里的包,低聲說了個地址,“環海路,安居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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