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笑著拉了麥慶蘭的手說道:“這個表情看著我干什么,我又不是不回來了,以后每兩周我都會回來一次。”
“那你以后就要在京城工作了?”
麥慶蘭擰了擰眉頭,輕聲問道:“李文彪能從港城回來嗎?”
“這個你得問他,或者問你李哥。”周亞梅不好回答這個問題。
她在回收站的身份和地位還不足以做這樣的參考和決定。
“那就是回不來了。”
麥慶蘭也不是說失望,因為一瞬間的猜測也沒給她帶來多少驚喜。
“誰來接替你?”她睜了睜眼眸,問道:“我是說,誰來接手你在鋼城的工作。”
都是一家人,她當然知道周亞梅接手了李文彪在鋼城的工作,現在周亞梅要去京城,自然而然還會有人接替她。
“聞瀚澤會來鋼城工作。”周亞梅點點頭,解釋道:“我的工作暫時不會辦理交接,這次去京城也有交流的目的。”
一群收破爛的,有什么好交流的。
這話看熱鬧的可以說,但真正參與這一環的麥慶蘭可不會這么認為。
她現在優渥的生活可不就是李文彪同李學武兄弟幾個通過回收站掙來的。
再說了,你敢說現在的回收站是正經的回收站嗎?
“那孩子你也帶回京?”
麥慶蘭示意了正坐在沙發上,同付之棟一左一右陪著李學武看書的棒梗,問道:“他出來也半年了,該想家了吧。”
“恰恰相反,他不回家。”
周亞梅無奈地搖了搖頭,道:“他會留在鋼城,同你李哥一起生活。”
“他們?兩個?”麥慶蘭好笑又好奇地瞪大了眼睛,“他們怎么生活?”
“你懷疑他們會餓死嗎?”
周亞梅好笑地拍了拍她,道:“兩個大活人,棒梗都十四了,咋就餓死了。”
“我是懷疑他們怎么做家務。”麥慶蘭好笑地問道:“是棒梗做家務嗎?他可不比李哥懶呢。”
“會有辦法的。”周亞梅無奈又好笑地看了沙發那邊的三人一眼,回頭對麥慶蘭問道:“你父母來鋼城了?”
“嗯,我爸在這兒住了一星期,又回京城去了。”麥慶蘭同樣無奈地笑了笑,說道:“他說有工作要忙。”
“男人總是舍不得停下腳步等一等女人,更不愿意花時間看看路邊的風景。”
周亞梅說話總帶著小資情調,這也是麥慶蘭喜歡同她相處的原因。
她十幾歲那會兒家里的條件優渥,父母又只有她一個閨女,自然是過著錦衣玉食的生活。
記住了,只要國泰民安,社會穩定,文藝工作者永遠都比普通人來錢快,掙的多。
為什么?
這是經濟學和社會學才能解釋得通的道理。
麥慶蘭年輕的時候就很向往小資生活,現在看到了活生生的小布爾喬亞,自然心向往之。
當然了,周亞梅不是那種綠茶型的小資,更不是那種矯揉造作只會矯情的小婊子。
她是那種上得了廳堂,下得了廚房的賢惠女人,也是那種高談闊論,成熟睿智能跟你產生靈魂共鳴的聰明女人。
既賢惠又聰明,從小接受貴族式教育,又度過了養尊處優的青年時代,這不是妥妥的小布爾喬亞是什么。
她身上所散發出來的小資情調是自然的,是吸引人的。
你看吧,就連李學武這種花叢老手都被她所吸引了,能說她沒有吸引力嘛。
“永遠不要相信男人的承諾。”
麥慶蘭也是有感而發,微微鼓起腮幫子講道:“也永遠不要指望男人能信守承諾,李文彪就是這樣的人。”
好像很怕周亞梅誤會,也怕李學武注意到這邊的動靜,更怕因為她的話引起兩人不必要的誤會,所以在感慨的最后還做了范圍性的注解。
就是說的李文彪――
“哈哈哈――”周亞梅爽朗地笑著,看了麥慶蘭講道:“等他回來,你好好收拾收拾他。”
“順便再要一個,一個孩子還是太孤單了。”她湊到麥慶蘭的耳邊輕聲叮囑道:“男人還是喜歡男孩子的。”
“家里有皇位要繼承嗎?”
麥慶蘭好笑地看向了沙發那邊,她今天沒有帶著閨女來,畢竟是來送周亞梅的,帶著虎妞太鬧騰了。
“誰說女子不如男,在講這句話的時候,就已經承認這是一種現象了。”
周亞梅看著麥慶蘭說道:“你一定要有個小男子漢,好好教養他,他會在你真正需要他的時候成長起來,給你一個驚訝又亮眼的表現。”
“我相信付之棟會是這樣的好孩子。”麥慶蘭有些認同地點點頭。
***
好孩子付之棟在干什么?
他在央求叔叔不要放他走,就讓他留在鋼城。
他母親已經同他解釋過了,兩個人要去京城生活,他會在京城繼續上學,下半年就是三年級了。
而母親也需要到京城工作,他們會在那有個同樣溫馨的家。
可沒有武叔的家就算再溫馨他也舍不得,他想留在鋼城。
“武叔,你就跟我媽媽說說吧。”
小孩子總是天真地把矛盾看偏,他覺得母親帶著他去京城是因為工作。
實際上呢?
是周亞梅對兒子身心健康和生命安全的仔細考量,李學武的身邊太危險。
你當她對李學武講有人跟蹤她是胡說的?那韓戰為什么要安排人保護她?
那些年付海波得罪的人多了,現在找不到付海波,禍不及家人那一套可不是所有的江湖人都信奉。
她的生活一直都很低調,不與人為爭,可哪里禁得住李學武的影響力巨大,很多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她家。
不走不行了,再不走她就真逃不離李學武的手掌心了。
她是心理醫生,看破人心是為了治病救人,李學武同樣擁有她的能力,可不見他有醫者仁心,這就是個陰謀家。
7月中旬,周亞梅將家里她和兒子一切的痕跡通通擦拭干凈,好像從來沒有在這里生活過一般,然后毅然決然地上了李學武的汽車,直奔火車站。
就連去京城,都有人跟著護送,周亞梅的擔憂絕對不是多想。
上火車以前,付之棟哭的傷心欲絕,他有點怨武叔不幫他說話,更沒有主動挽留他,一個人跑去了車廂。
周亞梅有些尷尬地看了看他的表情,這個男人一如既往的和煦陽光。
“早飯做多了,你們留著中午吃吧。”
“你為啥不做出兩周的,這樣我們就省的出去吃飯了。”
李學武扯了扯嘴角,他還能不知道周亞梅的小心思,以前哪頓早飯做多過?
“給你們烙一張大餅嗎?”
周亞梅被他逗笑了,講了傻兒子餓死的笑話,玩笑過后,她臉上的笑容漸漸地消失,忽然沖動之下抱住了李學武。
只是還沒等李學武反應,她已經轉身小跑著上了車廂,留下李學武站在站臺上,被那些過往的旅客用異樣的目光打量著。
這個年代很少有這么奔放的情侶,大街上你都找不見手拉手的戀人。
不過這里是站臺,分別之際再親密的表現都會被原諒,就是有點好奇。
李學武沒給他們好奇的機會,就在列車離開后,他便出了站臺回家。
今天是周日,他休息。
***
“武叔……”棒梗猶豫著是否要叫醒他,可他真的餓了。
“干啥?”李學武依舊沒動地方,躺在沙發上微微瞇著眼睛沖嘴。
周亞梅和付之棟走了,不是買菜去了,也不是上學去了,是真的走了。
這個家里突然空落落的,棒梗和他都有些不適應。
為了緩解這種不適,他選擇在沙發上睡一個回籠覺。
結果這一覺睡的有點狠了,棒梗看看墻上的時間,已經是下午兩點鐘了。
城里人,有誰注意過睡到下午一點和睡到下午兩點有什么不一樣嗎?
或許很少,行色匆匆,大家都在忙,得著機會當然是使勁睡。
即便睡醒了也不愿意起床,就在被窩里躺著。
但小孩子心思細膩,觀察專注,很少有人能睡到下午兩點鐘,時代的慢節奏讓人睡眠充足,你會覺得時間很慢。
中午只需要休息二十分鐘就足夠緩解一上午的疲憊,下午又會精神抖擻。
你想想,精神抖擻這個詞距離你有多遠,你有多久沒像小時候那么精神了。
李學武就是在找尋這種專注,躺在沙發上,抬起手,會有灰塵在陽光中飛舞,穿過手指縫,就像時間在緩慢流動。
“我餓了――”棒梗有氣無力地回了一句,“我真的餓了。”
早晨他吃的很多,但并不耽誤睡了晌午覺醒來會餓的現實。
其實他早就餓了,十一點鐘的時候就餓了,只是他跟武叔說了以后,武叔告訴他先睡一覺,睡著了就不餓了。
你聽聽這話,啊,多有道理。
他當然很聽話了,睡覺的時候確實不餓,結果醒來餓死了都要!
“你想吃點啥?”李學武懶洋洋地說道:“我現在還是很困。”
“要不咱們就吃早飯吧。”
棒梗實在沒轍了,想不出要吃什么,只能提議周姨走時的叮囑。
卻沒想他武叔就在這等著他呢:“行啊,現在這個家你說了算,你去熱一下早飯吧。”
“哦,好吧。”棒梗對他是無條件服從的,關鍵武叔還說了,這個家現在他說了算,想想就有點小歡喜呢。
所以去熱飯這件事,棒梗沒覺得很辛苦。
不僅不覺得辛苦,他還覺得很幸福和,兩個老爺們相依為命,他有傻叔教的手藝,自然要照顧啥也不會的武叔。
責任感和自豪感一下子涌上來,他干活的身影更有勁了,還哼起了歌呢。
李學武從沙發上坐了起來,聽著廚房里的歡愉,也是覺得好笑。
等他趿拉著拖鞋走到廚房門口的時候,棒梗已經將飯菜準備好了。
“嗯,做的真好啊。”
李學武懶洋洋地坐在了餐桌旁,看向等著他夸獎的棒梗點頭說道:“沒有你我都不知道該怎么生活了。”
“武叔,以后家務活你就甭管了,我都包了!”
棒梗太激動了,武叔對他的信任和依賴是對他最大的支持和鼓勵了。
他一激動,這些話說的十分自信。
李學武卻有些猶豫了,看向棒梗問道:“這樣……不太好吧?”
“沒關系,我都十四了,什么家務都會做,周姨教過我的。”
棒梗很怕武叔懷疑他的業務水平,開口保證道:“真的,我跟傻叔也學了一些手藝,做飯沒問題的。”
“那……洗衣服呢?”
李學武故作懷疑地問道:“這個你應該不會吧?你不可能這么全面。”
“我當然會!”棒梗急了,武叔怎么能懷疑他的忠誠呢!
“您放心,以后家里的衣服都有我來洗,您就不用操心了――”
“哦哦,原來你這么厲害呢。”
李學武微微搖頭講道:“我以前怎么不知道呢,哎呀,真是全面啊!”
“那是當然!”被忽悠瘸了的棒梗從座位上起身,示意了灶臺那邊問道:“我現在給你露兩手啊?”
“行、行、行了――”
李學武好笑地按住了大臉貓的肩膀,示意他好好吃飯。
這小子這么好忽悠,他都有點于心不忍了,多好的孩子啊。
當然了,李學武讓他做飯洗衣服都是鬧著玩的,他又不是沒手沒腳。
真正決定要在這里住的原因是他需要一個遠離工作的生活環境。
周亞梅覺得她離開以后李學武和棒梗就無法生活了,事實上恰恰相反。
吃完了像是下午飯的中午飯,李學武有了一些精神,便帶著棒梗出門了。
“我才吃飽呢――”棒梗有些不舍地看了看自己的小肚腩,抬起頭看了武叔一眼。
李學武也看了他一眼,這小子是什么意思?
合著是怕吃了這頓沒下頓,不想出去走動,想靠這頓飯多撐些時間?
“想不想吃香的喝辣的?”
他拍了拍大臉貓的肩膀,很認真地問道:“如果你想,就點點頭。”
棒梗都快把自己臉上的肥肉抖成海浪了,他太想吃香的喝辣的了。
“武叔,咱們去哪啊?”
他興奮地問道:“是去下館子嗎?”
“下館子多沒意思,再說了,他們做的也不好吃,都是醬油味兒。”
李學武背著手,漫步在大街上,棒梗就跟小跟班似的在后面跟著。
知道的是他們吃晚飯閑的溜食兒,不知道的還以為爺倆被娘們趕出家門了呢。
主要是棒梗的身影有些蕭瑟低沉,他已經準備好跟著武叔三天餓五頓了。
兩人一前一后走了許有半個多鐘頭,棒梗吃的那頓中午飯消耗的差不多了,見前面的武叔還沒有停下的跡象。
“武叔,咱們這是去哪啊?”
他奮力追了上來,好奇地問道:“您該不會是想把我給賣了,然后吃香的喝辣的吧?”
“放心,少爺,以你的體型,在我看來全鋼城也沒人敢買你回家。”
李學武背著手依舊溜溜達達地往前走著,嘴里講道:“你一頓能吃人家兩天的,擱誰家都得餓死全家的那種。”
棒梗在吃飯這件事上尤為沒有自信,他也知道自己吃太多了。
“可我就是餓了嘛――”
“才吃完多大一會兒你就餓了。”
李學武不滿地瞪了他一眼,道:“等會兒!等會兒就到了!”
棒梗被他嚇唬著繼續往前走,直到街市繁華,他才確定武叔是帶著他出來找吃的,而不是賣了他換吃的。
“這是哪?”當他們走到一處擁有四個幌子的飯店門前時,棒梗發現武叔站住了腳,正在打量著那處門面。
“曾經故人。”李學武抬了抬眉毛,帶著棒梗邁步便往里面走。
棒梗不太理解他的解釋,但他知道這里是飯館,吃就完了。
正好,他們走了許久,下午吃的那頓實則是復制早飯的中午飯已經消化完全了,瞅瞅天兒,可以吃晚飯了。
他也不懂啊,就是愣,也不知道這里是哪兒,反正跟著往里闖。
“一份酸菜白肉,加血腸啊,再來一份尖椒肥腸,兩碗二米飯。”
李學武就著回憶中點了菜,還不忘回頭看了看大臉貓問道:“你想吃啥?”
“啥都行啊,管飽就行。”
棒梗挨著椅子坐了,翹首以盼地講道:“先上兩碗二米飯我先墊吧墊吧也行。”
“瞧見沒,無底洞來了。”
李學武笑著對服務員講道:“再來兩道青菜,你看著上,隨便都行。”
服務員打量著這對兒奇怪的組合,是有點精神不好吧。
可看著手里的票和錢,又有了一點點自信,這人吃完一定走吧?
她是正常服務,只是拿著菜單回前臺的時候,卻發現經理有些不正常了。
她平時叫經理,實際這店就是老板娘的,有關系就能開唄。
“經理,那桌客人點菜。”
“啊?哦,好的,點菜。”
女人哆嗦著手接過菜單,排前面的兩道菜名徹底擊垮了她。
“去……去叫勝子……”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