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小白氣的想要打人,“為了那兩個貨,我就得毀容,我值得嗎?”
“呵呵,你都知道不值得,還糾結什么?”
李學武輕笑著說道:“我都不理解你躲去津門是為了什么,愛情難道真的比工作更重要?”
“這話從你口中說出來可真讓我陌生——”
周小白打量著李學武,好像第一次認識他似的,“如果我不是為了愛情,也不會做這份工作,你在懷疑我對愛情的忠誠,還是詆毀我的年輕?”
“越說越沒譜了——”
李學武才不會面對她的表白呢,跟周小白談戀愛,那還不如跟手榴彈談呢,至少死的更徹底。
周小白嘴角一撇,就知道這個男人既懷疑她的忠誠,又看不上她的年輕。
但凡她現在二十三、四,也不會躺在一個被窩里突破不了最后一道防線了。
吃也吃了,摸也摸了,他守的那道底線說沒有還真有,說有吧,還不高。
搞得周小白現在也懷疑自己,跟他在一起到底是為了什么?
難道真的是為了錢?
這不是開玩笑嘛,她周小白可不是見錢眼開的人,更不是一個享受物質生活的人。
那她的青春和愛情算什么?
抬起手腕上剛買的進口手表看了眼時間,周小白抻了抻身上時髦的裙子,問道:“你跟他嘮什么了?怎么出去的時候魂不守舍的?”
周小白主動轉移了話題,抬眼示意了窗外保衛室的方向,周常利正站在門口同趙老四說著什么。
李學武瞥了那邊一眼,微微搖頭說道:“沒什么,給他點動力,讓他快點跑。”
“你可真夠壞的——”
周小白一噘嘴,說道:“我就知道,他那個狀態我一眼就瞧出來了,沒少吃大餅喝雞湯。”
跟李學武時間長了,她嘴里時髦的話可學了不少,年輕人對時尚的東西總是抱有追逐的態度。
“你是準備培養他,獨當一面?”
她打量了李學武的神情,試探著問道:“去奉城?還是去冰城?”
“不知道,看看再說。”
李學武抬起頭打量了周小白,笑著問道:“我安排你去冰城怎么樣?獨擋一面。”
“你可真看得起我,”周小白坐直了身子,撐了撐已經“長大”的身子,說道:“就我這小身板能擋住哪一面,你告訴我。”
“呵呵,人總是會‘長大’的嘛,”李學武一語雙關地輕笑道:“終究有一天你要走出這一步,我不可能永遠罩著你,那樣你就廢了。”
“你就當我是個廢物好了。”
周小白滿不在乎地喝著茶水說道:“你讓我干啥我就干啥,這輩子就跟定你了。”
“別用那種眼神看著我啊!”
也許是瞧出了李學武眼底里的無奈,她敏感地指了指他,說道:“你不是我爸爸。”
“我現在吃的好,穿的好,住的好,還快樂,你讓我去一個陌生的城市奮斗?”
她懷疑地看著李學武問道:“你是覺得我傻?還是覺得我應該傻傻地去獨立和成熟?”
“別想一點,我偏不。”
周小白倔強地說道:“留在京城我還有點希望,真去了冰城,我就真沒有一點希望了。”
“你有什么希望?”
李學武好笑地看了她,說道:“你覺得我會出軌?你把我當成什么人了,也太看不起我了。”
“咦——”周小白一撇嘴,看著他問道:“這么說的話,你跟吳老師真的是在演戲?”
“我就說嘛!”她激動地一拍桌子,道:“李信長得一點都不像你,那是南方人的臉盤兒。”
“你都不知道啊,我最近憋的有多辛苦——”
周小白一副我都是為了你好的表情,認真地說道:“我真的很想找機會提醒你,吳老師綠了你,孩子不是你的。”
“現在好了,一切都解釋的通了。”
她看著李學武問道:“那么,你們倆鬼鬼祟祟的是演戲給誰看呢?”
李學武看了周小白好一會兒,這才無奈地長出了一口氣,道:“給狗看呢。”
——
5月23日,李學武陪同主管組織工作的副主任谷維潔參加了紅星能源總公司的成立儀式。
在儀式大會上,由組織處處長殷在位宣讀了紅星鋼鐵集團管委會的人事任命決定。
決定任命原技術處處長紀久征擔任能源總公司總經理。
決定宣讀之后,谷維潔代表管委會做了重要講話,李學武則代表經管小組對能源總公司的成立和使命做出了工作布置講話。
最后,紀久征在會議上做了表態發,宣布紅星能源總公司從即日起正式成立運營。
“關于能源助力企業發展的重要性我就不再強調了。”
在會議結束后,李學武握了握紀久征的手說道:“能源總公司無論是從組織架構還是從股權架構上來講,都是咱們廠的一次重要嘗試,你的工作任重而道遠。”
“來之前李主任跟我談了談,請我轉告你不要有心理負擔,放開手腳大膽地去干。”
“謝謝秘書長,我一定不負組織的期望,認真履行職責。”
紀久征也算是老同志了,在生產管理處和技術處工作多年。
他是夏中全的老搭檔,這一次提他上來也是得到了總工夏中全的推薦。
在當前的管理架構和體制下,夏中全這位總工雖然不在管委會班子成員內,但話語權還是有的,更何況他同李學武等人也有很好的私人關系。
其實從李學武轉告的李主任的囑托中紀久征也能聽出不信任和含糊,真要信任他,也不會說什么放手大膽去干了。
只有剛參加工作的毛頭小子才會信領導鼓勵的話。
老油條都知道,領導批評你的話可以在意,但鼓勵你的話你就當放屁,絕對不會錯。
用你的時候當然會鼓勵你,說什么放手大膽去做。
但當你一腔熱血把全身心都投入到工作中的時候,你就會發現,哪怕是一點小小的錯誤,也會讓你的努力付之東流。
因為領導從始至終都沒有信任過你,也看不見你的努力。
你上這個位置不知道有多少人在虎視眈眈。
一點點你認為的小錯誤,會有人不斷地在領導面前夸大其詞。
最后,你的真心都喂了狗,領導還覺得那個崗位用你還不如拴條狗,你說氣不氣人。
所以,聽話聽音,紀久征這剛剛上任的能源總公司總經理壓力一下子就上來了。
掌握著電力、熱能、礦產等資源,從公司的命名上就能了解到,這一次廠里做的項目非常大,涉及到的范圍特別廣。
老資格的處長都沒有拿到這么好的機會,他一個副處剛提上來沒一年多就拿到了,如何能不讓人嫉妒。
此前廠里成立的分公司和分廠都是以xx分公司來命名的,或者以廠來命名,唯獨最近整合資源成立的銷售總公司算大頭。
這一次的能源總公司雖然不是第一個總公司,但確實是從一開始就獨立的總公司。
責權大,業務廣,資產重,紀久征這個老技術,從人事任命公布的那一刻起,便站在了風口浪尖之上,風光是風光了。
可站在風口之上的他知道,飛的越高,摔的越重。
怎么辦?
只有一個辦法,他在前面拼命地往前沖,不給別人詆毀他的機會,讓領導逐漸信任他。
同時也得穩定后方,人沒有不出錯的,就算他不想出錯,也有人時時刻刻惦記著他出錯。
所以,李學武既然已經表達出了善意,更是夏中全最穩定的后臺和盟友,他有什么好拒絕的理由呢?
從李學武表態的語氣就能看得出來,他是認真的。
能源總公司的辦公地點暫時安置在了剛建成不久的三產管理處,待總公司大樓建成以后才能統一搬遷過去。
同勞服公司、建筑公司等在京的公司一樣,這些企業都將在雙子塔大樓和聯合工業大樓辦公。
現在的廠辦公區早就人滿為患了,再沒有地方能騰出位置,給能源總公司擺出辦公桌了。
從三產管理處回廠辦公區的路上,李學武同谷維潔共乘一輛汽車,兩人在車上關于紀久征和剛剛成立的能源總公司也有了一番對話。
谷維潔對于廠里在股權經營模式下的大膽嘗試持保守態度。
她對任命紀久征擔任負責人倒是沒有反對,可也含糊他的管理能力和資歷,這是一個挑戰。
“李主任在人事工作上還是相對保守的。”
李學武聽了她的話微微點頭道:“相信您也看得出來,他不信任兼并后進廠的干部。”
“這樣是不對的,”谷維潔皺眉道:“人事上的保守就是人為的孤立,早晚會出事的。”
“是會引起一定的議論。”
李學武也看得見這種保守主義下的弊端,但還是為老李說了一句話,“紅星廠目前是在走鋼絲,李主任不敢有一點疏忽。”
“如果我在他那個位置,我也不敢說有多么的大膽和開放。”
他看了身邊的谷維潔一眼,道:“換做是誰在那個位置上,壓力一定不會比李主任小。”
“這話我是認同的,”谷維潔長出了一口氣,說道:“但這并不影響我堅持開放的人事態度。”
“不能因為怕出問題就不做事了對吧?”
她擰著眉頭講道:“機遇和發展同矛盾是伴生關系,有些事情是躲不過去的。”
“嗯,我理解您的意思。”
李學武點點頭,說道:“但這件事還得慢慢來,人事政策的轉變也標志著管理政策的轉變,彎子拐大了,容易翻車對吧?”
正巧,他們所在的汽車拐了個彎,進了辦公區。
谷維潔瞅了他一眼,雖然還是很在意自己的意見,不過也聽得進去李學武的意見。
好一會兒,她才在下車前點了點頭,說道:“你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這件事再議吧。”
李學武當然看得出谷維潔的不滿意,但思想上的分歧不是那么好調和的,即便他是紅星鋼鐵集團的第一任秘書長。
能擔任這個職務就代表他得到了多方的認可和肯定。
但是,他不是萬能的,并不能完全左右老李的管理思維。
他可以說在業務工作上,在執行層面,老李能認真聽他的意見,但在其他問題上,尤其是敏感的人事問題,老李表現的相當固執和保守。
沒有人可以動搖和懷疑一把手對人事工作的決心。
這是老李的自留地,也是被他視作為掌握管委會,掌握紅星廠發展方向的根本。
誰都有自己的原則,誰都有自己的敏感區域,一旦遭到試探性的接觸,必然會引起反彈。
李學武不希望在這個時期,外部形勢持續惡劣的情況下,紅星廠內部組織生態矛盾加劇。
當然,他當然理解谷維潔為什么希望引進兼并后干部加入到真正的核心管理區域。
固化的人事環境會滋生一系列問題和矛盾,最嚴重的便是山頭思想,在企業的發展過程中貽害無窮。
同樣的,谷維潔也不希望李懷德堅持保守思想,將人事工作抓的那么緊,影響到了組織的正常發展和進步。
班子內成員,對組織人事工作都有訴求,谷維潔作為主管領導,面臨的是多方要求和協調。
她本人并沒有直接負責業務工作和行政管理,但肩負著組織生態系統的平衡和穩定的重要責任。
廣義上來講,她所在的崗位就是鉗制和平衡李懷德一支筆的,是監督和緩和李懷德同其他班子成員關于權力分工等矛盾的。
李學武雖然作為秘書長也有相關的責權,可主觀意識上要同李懷德站在一起,協調和維護班子的穩定,要執行李懷德的意見。
現在,谷維潔要求他站出來,同她一起逼迫李懷德修改目前的管理政策,老李會怎么想?
治大國如烹小鮮,治集團一樣如此,老李這個廚子不專業,只會做涼菜,不會炒熱菜。
但你不能說他不會控鹽啊。
他不會控,難道放屁啊?
——
“行了,我知道了,恭喜已經說過了,這次說一帆風順,再立新功吧。”
李學武掐著電話呵呵一笑道:“當然了,這三把火怎么燒,什么時候燒,你來定。”
“哈哈哈——”
聽了電話里黃干講的話,李學武笑容都燦爛了許多。
“咱們是老同學,合作多年了,你說話,我還能不支持你?”
“放心,我看你行動。”
看著王露出現在了門口,他點點頭,示意自己知道了。
隨后他又在電話里講道:“嗯嗯,好,我這邊還有事,等你調研結束,好。”
“領導,車已經備好了。”
王露見李學武掛了電話,這才繼續匯報道:“工程處孫副處長在樓下等您。”
“就是去看看現場,不是早說過了,不要興師動眾的。”
李學武站起身,由著王露收拾了辦公桌,語氣有些不耐地說道:“委辦這邊是怎么傳達的?”
“我反正是說清楚了,不過您也知道,”王露瞥了一眼隔壁,輕聲解釋道:“梁副主任最在意這些,不允許我做主的。”
“好,我知道了,”李學武也是頗為無奈地點點頭,“下次等我走了你再給檢查單位打電話。”
“您是把我豁出去了——”
王露苦惱地看著他,說道:“我覺得梁副主任說的也對,您總不能讓下面難做吧。”
“嗯,你的立場轉變的可真夠快的——”
李學武整理好了衣著,點了點王露道:“涉及到你的工作了,你也把我給賣了。”
“是您先賣我的——”王露笑了起來,提醒道:“我賣了您都還是形式上的,您可小心點聶小光,他要賣了您可是實在的。”
聶小光正式出師了,跟了韓建昆一個多月,終于拿到了準駕許可。
其實他的駕駛證早就下來了,腦子好使,又年輕,每天除了出任務,都在訓練場泡著。
就算是咸菜也泡熟了。
大卡車開的非常溜,小汽車學到了韓建昆的四分精髓。
剩下的他師父說了,得慢慢練,慢慢感悟。
聶小光可不知道啥叫感悟,大概是開多了就懂了。
“秘書長,您也不帶個秘書——”
工程處副處長孫家珍站在大廳里,笑著迎了李學武下樓。
李學武給他擺了擺手,招呼道:“我還跟委辦說呢,給工地項目部那邊打聲招呼就行了。”
“我就是去看看現場,每周都得走一趟,不然不放心。”
雖然是這么說著,既然梁作棟已經安排了,孫家珍也已經等在了樓下,他還能拒絕嗎?
梁作棟的積極表現,李學武都看在了眼里,也記在了心里。
在機關工作,誰又不想進步呢,梁作棟惦記著委辦主任的崗位并沒有什么,他也理解。
“知道您惦記著工程工作,我們也理解您的心情。”
孫家珍倒是會說話,笑呵呵地陪著他下了臺階,見司機已經給開好了車門子,也沒有多事。
“梁副主任打來電話,我也正想著過去看看呢。”
他從另一邊上了汽車,給同在后座的李學武說道:“周一工程項目指揮中心給出的進度是,三個月之內,基建基本完工。”
“我不是著急啊,沒必要催進度,按部就班就好。”
李學武手掌輕輕按了按他的膝蓋,在汽車啟動之后講道:“我也不是不信任項目管理中心給出的數據。”
他抬起手指示意了自己的眼睛,給孫家珍說道:“有的時候聽見的和看見的完全不是一回事。”
“文字表述和現場勘查又是另外一回事,做工程啊——”
李學武坐正了身子,看向前方說道:“這里面學問大了。”
“一不留神,鋼筋變竹竿,水泥變稀泥。”
說者有心,聽者流汗。
此時的孫家珍后脖頸子已經冒涼風,手心里已經冒了汗。_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