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了,他們更羨慕圈子的核心,李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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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就在說這件事了,一直拖著沒辦成,不知道是沒辦還是忘了辦,一問三不知。”
李學武在文件上簽了字,頭也不抬地對辦公桌對面站著的后勤處處長鄧崇慶訓斥道:“你也不知道卡在了哪里,現在問了才把申請文件交上來,你們后勤處也是夠可以的了。”
“對不起啊領導,我也是剛接手后勤處,想著工作能按部就班就……”
鄧崇慶的資格其實很老,曾經是給張國祁當副手了,后來又給馮行可當副手。
直到馮行可擔任了后勤組的組長,他這個后勤處的副處長才算是轉正了。
可就算是提了處長,在這一次的集團化大調整名單中,他還是被留了下來。
都知道,處級干部外放擔任分公司或者分廠一把手是上面的意思,也是李主任支持的。
可真正留下來的,屈指可數。
他算一個,卜清芳算一個,但人家卜清芳是能力高挑花眼了,自己耽誤了,他可不是。
很純粹的,鄧崇慶就是沒有那個能力,所以在大部室小處室的變革中繼續擔任處長。
四十多歲的正處,真沒有能拿得出手的成績和能力,其實就已經很危險了。
從李學武跟他的對話中也能看得出,李學武對他的工作是不滿意的。
當然了,不滿意的是他的工作,跟這個人沒什么關系。
恰恰相反,李學武在工作紀律上倒是很欣賞他,從后勤部門能禁得住張國祁犯事引起的大調查,可見他做人做事還是有一定原則的。
所以說是說,訓是訓,人還得歸置,即便這老兄已經是四十多歲的人了。
“你的意思是,馮行可給你留下了個爛攤子唄?”
李學武抬眼看了他,說道:“那我要把馮行可抓回來問一問了,怎么做的交接啊。”
“不、不是那個意思,秘書長,”鄧崇慶尷尬地擺手說道:“是我沒理清工作次序。”
馮行可現在是勞服公司的總經理,勞服公司成立后,把后勤處和服務處一大堆繁雜的工作整理了過去,完全實現了業務分離。
也就是說,現在的后勤處和服務處,實際上只有行政監督和管理權,需要執行什么標準和勞動服務,會安排給勞服公司處理。
厲害一點的后勤處處長還能跟勞服公司經理擺譜,他這以前給馮行可干副手的怎么敢。
再說了,馮行可去勞服公司那是為了創業,是按照政策要求,在集團化的演進過程中,需要有能力的干部把下面分公司和分廠的架子搭建起來,把工作理順了。
而兩年后集團成立,他們這些有功之人,會按照相應的工作方向提拔到大部室經理崗位上,現在大部室經理崗位虛位以待,就是給這些人準備的,也是領導們畫的一張張大餅。
馮行可在勞服公司干兩年出了成績,一躍就會成為他的主管領導,他還擺個屁的譜。
所以李學武問了他,他只能苦笑著承認錯誤,哪里還敢做辯解。
“我理解你們的工作辛苦,但你們也得真干事,不能推卸責任。”
李學武簽好了字,放好鋼筆將申請推了過去,說道:“我還是那句話,自己的工作自己干,自己的夢自己圓,別老指望領導盯著。”
“他們要是見天的盯著你,你這工作還有個干,”他抬手敲了敲申請,道:“把自己的工作做踏實了,比什么都強,你說是不?”
“是,秘書長,我知道了。”
鄧崇慶有些不好意思地點點頭,接了辦公桌上的申請,歉意地說道:“這通勤客車的事本就是給廠職工謀福利的事,現在這事干的破破慥慥,領導不滿意,下面的職工也罵街。”
“哎——怨我,怨我,”他嘆了一口氣說道:“這事我下來就立馬辦……”
“你這話說對了,”李學武點了點他,看他態度做出了改變,這才給了笑臉,道:“本來是讓職工們念你的好這點事,非要挨罵。”
“你說領導們收到了不滿和投訴,再來催辦這件事,是不是就變了性質。”
他認真地分析道:“領導們早就答應了的,你作為后勤處的負責人,早把這件事拿下來,廠職工是不是第一個說你的好兒?”
“是,是,我工作疏忽了。”
鄧崇慶點頭,承認道:“以后一定注意,好事不能變壞事,您多監督我吧。”
紅星廠要開通通勤客車的事從年前念叨了年尾,從年尾盼到了現在,廠職工們等的不耐煩了,把意見反應到了李懷德那里。
你想吧,老李是個好面的人,在職工福利上從來都不差事,更不差錢。
當初給廠職工保證的,只要廠里的客車廠產品下線,就把這通勤客車的事辦了。
結果這件事快三個月了,還沒辦,當著職工的面他差點直接黑了臉,要撤了鄧崇慶。
到底是李學武會做人,這鄧崇慶既然是跟著張國祁做事的,那也是老李的關系。
就這樣的工作能力,還能被老李提拔上來,就已經說明一些問題了。
不能因為這點事就撤了他,但嚴肅的話只能是李學武來說給他,要直接面對老李,那老李也太沒面子了,他鄧崇慶也過不去這關。
這就是李學武作為秘書長的職責,也是義務,更是日常工作。
把處室一把手叫過來訓斥,可見問題的嚴重性了,李學武的態度一急一緩,也是給他長了教訓,提了個醒。
在送他出去的時候又忍不住多叮囑了一句:“四萬多名職工卻只配了35臺車,這是咱們廠的現實,也是矛盾和問題,你得充分認識到。”
他輕輕握住了鄧崇慶的胳膊,認真地說道:“69人座的大巴,擠上去100人我也不新奇,但一定要做好安全保障工作。”
“給職工配置通勤客車是好事,出了事就是壞事了。”
“你剛剛也提到了,好事不能變壞事,要多為職工著想,要站在他們的角度著想。”
“明白,秘書長,我一定認真對待。”
鄧崇慶可以虛著聽李學武的訓斥,但絕對不敢虛著聽李學武的叮囑。
這紅星廠誰敢忽視了秘書長的叮囑,你問問李主任他敢不敢。
——
“指示不包括工業系統,培訓班還要搞?”
小食堂二樓領導包廂,李學武進來的時候高雅琴和蘇維德等人都已經在了。
瞧見是他,高雅琴便直白地問道:“會不會引起一定的連鎖反應啊。”
“你是說——”李學武抬了抬眉毛,說道:“培訓班就是培訓班,什么連鎖反應。”
楊老二其實挺有才的,在廚藝水平上可能還不如他師傅老錢高,但在管理和服務水平上絕對超過了他師傅,這領導包廂就是他的安排。
一張大圓桌,同樓下是一樣的菜樣和菜式,區別在于是把分餐制又改成了聚餐制。
這樣看起來好像很排場一樣,實際上大家吃的還是一樣的飯菜。
不過楊老二這一招把所有的領導歸置在一個包廂里還是得到了立竿見影的效果。
首先是服務方便了,服務員再也不用猜哪個領導是在哪個屋吃飯了,也不用擔心哪個領導來晚了吃不上飯。
其次是其他人吃飯方便了,不用擔心跟領導撞車坐在一張桌子上,也不用怕走錯了房間,再退出去不合適。
最后是領導們相處起來方便了,早來了早等一會兒,晚來的說聲抱歉。
班子不僅在這一等一讓中團結了,也讓所有人都記得吃午飯。
你想吧,大家都等著你呢,你要是不按時去,不是故意讓大家餓肚子嘛。
所以李學武很滿意楊老二這個小食堂主任的安排呢,李主任也點名表揚了楊老二工作做的好,很有想法。
“那,正巧程副主任來了,”李學武剛一坐下,見程開元進來,便笑著指了他問道:“你問問程副主任贊不贊成組織培訓班。”
“怎么討論起這個了?”
程開元一邊坐下,一邊說道:“不是都已經確定好了嘛,我下面都開始安排了。”
“高副主任問到了,”蘇維德微笑著解釋道:“說指示里沒有咱們工業系統。”
“嗨,這事李主任也說過了,”程開元給剛剛來的張勁松讓了個通過的位置,這才繼續說道:“有就冠名,沒有咱們就該怎么干就怎么干,反正我是很贊成利用這個時間舉辦幾輪培訓班的,也好把干部們挪下來充充電。”
“蘇副主任這邊得跟一下,”李學武趁著大家伙都在,便提醒道:“谷副主任和景副主任這邊我都溝通到了,組織、人事、紀監。”
他捏著手指頭講道:“具體的業務培訓還是要看培訓班成員的性質,這個再匹配教師資源,但思想、廉潔等方面的工作要提前。”
“嗯,組織處這邊正在做計劃,應該下周就能拿出來,”谷維潔點點頭,說道:“李主任那天提到了,要考察學習成果,作為綜合評價標準進行記錄是吧?我覺得挺好的。”
“這么熱鬧啊,不好意思啊,來晚了。”
李懷德走了進來,笑著道了聲抱歉,“二廠來電話,說是京汽要甩包袱,問咱們要不要一起去收破爛,呵呵呵——”
“呵呵呵——”
李懷德自己說著說著忍不住笑了,大家聽了他的話更也是笑出了聲。
“剛剛說到了培訓班的事,”李學武捏了筷子,見老李動筷子了,便也是邊吃邊介紹道:“跟幾位領導溝通了一下執行進度。”
“嗯,其實指示里沒有咱們是好事。”
李懷德當然理解李學武話里的意思,點頭說道:“但該干什么還得干什么,聽龍叫不能不過年是吧?呵呵呵——”
蘇維德看了李學武一眼,又看了看其他人,端起飯碗的笑容意味深長。
坐在一張桌子上,飯可以亂吃,但話不能亂說,這紅星廠領導班子的組織生態終于磨合的差不多了,也到了各自展示實力的時候了。
——
“呦,誰給買的花裙子啊。”
李學武一進門廳便瞧見了,李姝穿著花布裙子在他面前轉悠了好幾圈了。
“嘻嘻——大姑給買的!”
李姝得到了爸爸欣賞的眼神,這才笑著跑進了客廳里,嘰嘰喳喳了起來。
秦京茹從餐廳里出來,看了李學武一眼,問道:“領導,大姐買了熱菜回來,今天的飯菜早,您要洗澡換衣服得趕緊了啊。”
“哦,對了,小寧姐回來了,”她剛忘了說,指了指樓上說道:“我這邊菜下鍋了。”
“咋還想起買菜了?”李學武點點頭,應付了秦京茹,這邊看向了抱著李寧的大姐問道:“不是說了嘛,在我這不用管吃喝的。”
“嗨,不是為了你,是為了我嘴饞,”李娟親了李寧一口,笑著說道:“我跟你姐夫逛了一圈,下午回來的時候想了,都來好幾天了,也沒吃著正宗的烤鴨,這就買回來了。”
“你就寒磣我吧,要吃烤鴨早說話啊。”
李學武點了點李寧的小手,笑著說道:“誰接你回來的啊?”
“嘎——”李寧到了冒話的時候了,爸爸媽媽說的清,其他一概是“嘎”。
讓他幫忙讀故事書是嘎,要去哪手指著也說嘎,反正什么都是嘎。
跟李姝小時候還不一樣,李姝是說呀。
“下午陪著老太太坐了一會兒,就著方便車,我就把他們倆接回來了。”
李娟笑著解釋道:“你快上樓吧,換好了衣服叫顧寧一起下來吃飯。”
“就這一次啊,下不為例。”
李學武笑著看了大姐,見她點頭,這才上樓洗澡換衣服了。
大姐和大姐夫來了就快一周了,瞧這個模樣應該是要走了,他也樂得做人情。
顧寧早下班了,不過在書房里努力,他是不敢過去打擾的,否則真的會急眼。
悄悄地找了居家的衣服,悄悄地洗了個澡,等換好了衣服再出來,樓下飯菜的香味已經從敞開著的房門飄上來了。
叫了顧寧一起下樓吃飯,兩人結伴下來的時候,韓建昆和大姐夫已經站在客廳里了。
“那大湖還真就不小。”
沈建兵見他下來,笑著說道:“我轉了一圈,看最深的地方得有三米都過了。”
“怎么想起去大湖溜達了?”李學武笑了笑,說道:“那兒的水可深,超過三米了。”
“我就說的嘛,”沈建兵點點頭,微笑著解釋道:“下午回來沒啥事,就出去溜溜。”
秦京茹從餐廳里叫了眾人吃飯,他們也把聊天的場所換去了餐廳。
飯桌上大姐說了上午逛的景,大姐夫只是悶頭吃飯,同李學武又喝了點酒。
這幾天兩人雖然去了大院那邊,可住宿還是留在了家里,也喜歡這里的環境。
父親李順下山一回,看了兩人又回去了,現在山上的工作正是忙的時候。
兩人倒也沒在意這個,真像是來京城旅游的,白天出去逛,晚上回來一起吃飯。
就像往常一樣,大家吃過飯以后,顧寧上樓繼續刻苦,他們則坐在了客廳休息。
“學武,我跟你姐夫就要回去了。”
果然,等李學武喝了一口茶,大姐李娟便在看了姐夫一眼后開了口,“這些天給你添麻煩了,怪不好意思的。”
“這叫什么話,跟我你還客氣啊?”
李學武故作不滿地說了一句,而后看了兩人問道:“到底放了幾天的假啊,怎么突然就說回去了,我這還沒得出空來陪陪你們呢。”
“嗨,知道你忙,我們就是出來玩……”大姐欲又止地低下頭捏了捏手指道:“也是來看看奶奶,順便也是散散心……”
“李姝,帶著弟弟去找韓叔叔玩,”李學武沒接大姐的話茬,而是先安排了兒女。等李姝帶著李寧被韓建昆抱去了餐廳,他這才看向大姐和大姐夫問道:“是有事吧?瞞著我?”
“不是的——是——”李娟也很怕這個弟弟,面對他的認真,話也遲疑了,“我們來是——是想來跟你借錢的,沒好意思說。”
“借錢?你們要用錢還是?”
李學武眉毛一挑,問道:“是家里出了什么事了嗎?”
“不是這樣的,是我們。”
李娟知道李學武誤會了,怕以為是他二叔家里出了什么事,便緊著解釋道:“是你姐夫和我想要找點事情做,需要一點本錢。”
“畢竟也成家了嘛,總不能老跟家里要錢花,你姐夫的朋友正好有個合適的項目。”
“我這邊也沒法了,”沈建兵有些慚愧地說道:“實在是機會難得,便來麻煩你了。”
“真是個好項目,我不瞞你,”李娟見弟弟的眼神變了,趕緊解釋道:“只要兩千塊錢就能入股一條船,他朋友是做出海的生意,用電器換豬肉,干半個月就能拿回來本錢。”
李學武:( ̄ー ̄)_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