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希望你繼續為我服務,但不能以犧牲你的未來發展和家庭穩定為前提。”
他語氣依舊和煦地講道:“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你已經成家了,又和京茹準備要孩子,我不可能讓你跟著我去外地工作。”
“原本我是想安排你去保衛處工作,哪個部門都好,只要能留京,方便照顧家里。”
李學武看了看秦京茹,又對著韓建昆說道:“沒想到李主任很欣賞你,作為你的領導,我也很欣慰。”
“機關車隊的工作很緊要,但我相信你能夠勝任,就像給我服務一樣承擔好這份責任和信任。”
“謝謝您,領導——”
韓建昆抿了抿嘴唇,感激地看著李學武說道:“我一定不會辜負了您對我的希望和信任。”
“好,男人要的就是這股勁,”李學武笑著點點頭,說道:“之所以在家里跟你談這件事,就是對你的工作很滿意,對你的能力也很信任,好好干工作吧。”
“我記住您的囑托了。”
韓建昆認真地應了,而后又猶豫著問道:“那我現在的工作要跟誰來交接呢?”
“嗯,這件事還有點麻煩,”李學武想了想,問道:“你應該知道聶小光吧?”
“刺傷李主任的那個?”韓建昆很意外又很疑惑地問道:“他不是被保衛科給抓起來了嗎?難道您……”
“你先接手機關車隊的工作,明天我讓人事處王科長帶你下去,”李學武皺著眉頭想了想,又繼續安排道:“他會去找你學車的,你先帶他一段時間再說。”
“我明白了,”韓建昆還是足夠沉穩,知道該問的問,不該問的不問,干凈利落地答應道:“我會盡快完成與他的工作交接。”
“嗯,你做事,我放心。”
李學武站起身拍了拍他的胳膊,笑著說道:“有不懂的可以去問問顧城,他以前在機關車隊干的挺有門道的。”
“是,我知道了,”韓建昆站起身,說道:“那我明天就去找人事處報到。”
“嗯,可以,”李學武彎下腰,從地板上抱起了李寧,笑著叮囑道:“你們兩口子也抓點緊,用點心。”
“那個——領導——”秦京茹見李學武的話說完了,韓建昆也答應了,知道這會兒再說韓建昆的事也不好使了,可還是忍不住問道:“我……我怎么辦啊?”
“什么你怎么辦?”李學武愣了愣,好笑地問道:“要孩子這種事還用我教給你們啊?”
“不是的——”秦京茹緊張的都忽略了李學武的玩笑話,看著他說道:“您還用我在家里幫忙嗎?”
“這是什么話?”
李學武抱著李寧,打量了她一眼,笑著說道:“我說的不夠清楚嗎?是建昆換工作,跟你有什么關系。”
“我——我那個——呵呵,”秦京茹聽見他這么說,心里的大石頭終于放下了,手足無措地笑了笑,說道:“沒我的關系就——我是說,我去收拾廚房了。”
她真有點慌了,李學武要是換了建昆,再不用她,她們兩口子跟這個家就真的一點關系都沒有了。
誰能理解她大樹底下好乘涼的心理啊,韓建昆可能沒有太強烈的感覺,但她一個農村姑娘,嫁到城里后想要有人撐腰的心情不要太強烈。
——
兩口子從李學武家里出來的時候已經快要八點了,同往常的時間差不多,韓建昆推著車子,她坐在后座。
“你跟我說實話,”秦京茹聲音里帶著濃濃的焦慮,問道:“你是不是惹領導不高興了?”
“沒有,”韓建昆的回答一貫干脆堅決,只是今天少了一點嘮叨和啰嗦,心里也有一些思考和猶豫。
秦京茹或許就是聽出了他的這份猶豫,繼續追問道:“那他為啥要換掉你?你不是干的好好的嗎?”
“你讓我怎么回答你這個問題?”
韓建昆把車子停穩了,回過頭看著媳婦兒說道:“領導跟我談話你又不是沒聽到。”
“他們當領導的不都是當面一套背后一套,”秦京茹看著他說道:“你真相信他說的那些話是真的?”
“你真是——大聰明。”
韓建昆真是不知道該說什么好了,看著媳婦兒張了張嘴,說道:“領導要糊弄我,也不至于在家說了。”
“他就算厭惡了我,也應該是把我退回司機班,或者隨便找個地方打發了我,而不是提拔任用我去……”
“去管理機關小車隊?”
秦京茹皺著眉頭提醒他道:“那只是個股級干部,你跟著他不比那些股長風光啊?”
“誰告訴你那是股級的?”韓建昆嘴角扯了扯,糾正道:“那是副科級單位。”
“前段時間不是你說的嘛——”秦京茹也是驚訝地瞪大了眼睛,說道:“你跟我說有個股級的機關車隊長一躍成為了廠領導的秘書的。”
“沒錯,他給領導當秘書以前確實是股級的車隊長,”韓建昆點點頭,說道:“可他走后機關體制變革,機關車隊歸屬于委辦,是副科級單位了。”
“啊?也就是說——”
秦京茹看著他有些不敢置信地問道:“那你以后就是副科長了?跟我姐一個級別?”
“咳咳,在家就不用稱呼具體職務了,畢竟也不是外人,”韓建昆把所有的幽默和嘮叨都留給了最愛的人,“叫領導就行了。”
“叫你個大頭鬼——”
秦京茹欣喜若狂地拍了他一下,嗔道:“快點上車,趕著媽沒睡前把這個好消息告訴她。”
“其實不用這樣的,”韓建昆上了車子,故意很裝地說道:“我爸以前的級別也很高,我媽都沒驚訝。”
“去,那能一樣嘛——”
秦京茹拍了拍他的后背,攬住了他的腰說道:“媽對兒子永遠抱有驚喜的心。”
“我敢跟你打賭,你回家一說,媽準高興!”
“嗯嗯,我知道了——”
韓建昆的心情也很欣喜,誰又不愿意當干部呢,看車子蹬的飛快就知道了。
“其實我早就有心理準備了,領導也說了,他不會帶我去外地,這一次不安排我,等他走的時候……”
“別得了便宜就賣乖!”
秦京茹倒是沒有被驚喜沖昏了頭腦,患得患失之后很快便冷靜了下來。
“我可提醒你別太得意忘形,有他在你會順風順水,他要是調走了,看你怎么辦。”
“還有——”不等韓建昆答應,她又強調道:“他的新司機你也要上心,那個人以后比你跟他親近呢。”
秦京茹摟著他的腰,看著天上的星星說道:“你要是不給他開車了,那在家里我就得謹慎一點了,不能什么事都打聽,更不能什么事都問了,會給你惹麻煩。”
“你這副科長來之不易,不能因為我……”
“秦京茹,”聽著背后愛人暖心的話,韓建昆笑著說道:“你知不知道,有的時候你也很嘮叨啊?”
——
“我特么快要被他氣死了!”
周苗苗奮力地揮舞著球拍,將網球擊飛了出去,同她爆的粗口一樣有力。
對面的周小白卻輕松地接了下來,甚至還拉了周苗苗的一個邊球,兩人打的有聲有色。
“你怎么不去找他問問?”
“問什么?他會承認?”
對于周小白略顯天真的問題,周苗苗撇了撇嘴角,喘著粗氣說道:“我現在不想看到他,惡心。”
“那你打算怎么辦?”
周小白的網球技術是得到了李學武“真傳”的,總結起來就是:實力一般,但球打的確實臟。
周苗苗也是野路子,找了本書看了看,又跟著懂行的人請教了一番,便經常來俱樂部實際操練了。
她和周小白一樣,現在都處于臭棋簍子階段,倒是能對打個半斤八兩,重在娛樂。
其實兩人都沒有成為專業運動員,或者把技術玩的多好的愿望,這就是一項社交活動。
因為李學武喜歡玩,周小白也拽著他玩,當做一項能接近他的活動或者機會,所以上有所好,下必從之。
“嘿,不用我出手,”周苗苗雙手握拍擊球,咬著嘴唇說道:“會有人收拾他的。”
“你該不會是——”
周小白認真地看了眼對面的江湖大姐,提醒道:“趙衛東也不是好惹的,竇經理不一定能……”
“誰說我要找竇耀祖了?”
借著周小白的死球,周苗苗也停下了動作,抻了腰上的毛巾擦了擦臉上的汗,氣喘吁吁地說道:“具體不方便說,你等著看他倒霉就是了,來,再來一局。”
“不帶上她嗎?”周小白球拍示意了場邊坐著的恬靜美女,對周苗苗問道:“你帶她來是為了見李哥?”
“放心,我不是你想的那種人——”周苗苗好笑地調侃她道:“你就算信不過我,還信不過你李哥啊?”
“我不是那個意思。”
周小白瞅了場邊一眼,對于對方的樣貌并沒有什么信心,對周苗苗的話更缺少必要的信任。
你能奢求她信任一個交際花的保證?
周苗苗的老底兒早就被她查了個一清二楚,從對方第一次來俱樂部,參加李哥的網球社交,周小白便對這個外表純情自然,內心風騷露骨的女人起了警惕之心。
不查不知道,一查嚇一跳,沒想到這位還是她的大前輩,當年玩的比她現在接觸的那個圈子還要花。
只能說京城的老乒圈子是沒落了,一代不如一代。
就連這樣的野雞都能攀上枝頭充鳳凰,更是站在另一個領域和高度來歧視這個她曾經混跡的圈子。
她還能說啥,鄙夷周苗苗就是鄙夷她現在的圈子。
“吶,你要等的人來了。”
沒有回答周苗苗的話,周小白示意了球場外,李學武正帶著人走過來。
——
“嘿,我說你真夠意思啊。”
姬衛東走到球場邊上,這才發現里面早有三只金絲雀在了,他不由得壞笑了起來。
“不過哥們兒早都改邪歸正回歸家庭了,你這樣安排不是太好吧,這不是讓我為難嘛。”
“擦擦,”李學武抬手指了指他的嘴角,滿臉鄙夷地說道:“你都多大了,還流口水。”
“去你的——”姬衛東扒拉開他的手,眼睛盯著球場里看過來的幾個姑娘,嘴角微微翹起,說道:“到了咱們這個年齡,別說口水了,鼻血都不會流了——”
“不過話又說回來了啊,這內地的姑娘就是比港城的姑娘純,不帶一點瑕疵的白,真是讓我懷念啊。”
“咳咳——”李學武輕咳一聲,輕聲提醒他道:“你看的那個都已經結婚了,不算是姑娘了。”
“……誰說的!”姬衛東的嘴比特別網球場的臺階都硬,一邊走進球場,一邊小聲嘀咕道:“港城的規矩,只要還沒有生過孩子的,都還可以算姑娘嘛。”
“嗯,這理論倒是很超前啊。”
李學武聽見他的騷話不由得想起了后世相親市場上的炸裂潛規則,據說生了孩子不撫養的也可以叫姑娘。
“哈哈哈,你們好啊。”
姬衛東倒是自來熟,主動與走過來的幾人打了招呼,道:“我是李學武的朋友,你們怎么稱呼啊?”
“姬處長您好,我叫周苗苗,在紅星廠對外辦工作,”周苗苗很是大方地主動打了招呼,又介紹了自己帶來的姑娘,道:“這是我們廠舞蹈隊的古麗艾莎。”
“我叫周小白……”
“等會——”沒等周小白做完自我介紹,姬衛東驚訝地回過頭看向了李學武問道:“你提前跟她們介紹過我了?”
“神經病——”李學武懶得搭理他,倒是瞅了一眼,微微低著頭的古麗艾莎,轉身去球場換鞋了。
“姬處長,我認識您。”
不用李學武解釋,周苗苗微笑著主動介紹道:“我跟您愛人韓總認識,聽她提起過您。”
“你認識韓雅婷?”這下輪到姬衛東驚訝了,轉頭瞪了李學武一眼,那意思是:你是故意的吧?
安排的這么隆重,竟然是韓雅婷認識的?
“是,對外辦跟國際飯店業務溝通蠻多的,”周苗苗看出點什么了,忍著笑意解釋道:“韓總的辦公桌上有您一家的合影,我還記得您。”
“哎呀,真是不好意思。”
姬衛東立即收斂了剛剛的玩世不恭嘴臉,客氣著同周苗苗握手寒暄了起來。
再看向周小白的時候還挺客氣地說道:“抱歉啊,剛剛的反應有點大,沒聽清您的介紹。”
“沒關系,我無關緊要。”
周小白真沒給他面子,很直白地說道:“我不認識您,也不認識韓總,您當我不存在就好了。”
“哈哈哈——”姬衛東這會兒真尷尬了,他哪里會跟一個小姑娘較勁呢,只是轉頭卻瞪了李學武一眼。
哪找的姑娘,一點都不溫柔!
“周小白,周震南的閨女。”
李學武比周小白還耿直,頂著姬衛東的埋怨目光直接介紹道:“現在是津門順風商貿聯營公司的總經理。”
“哈哈哈,我就說李學武不可能介紹一般人給我認識,”姬衛東主動向周小白伸出了手,客氣著說道:“我爸是姬瑞軒,很高興認識你,抱歉啊,周總。”
“沒關系,誰都有看走眼的時候。”
聽得出來,周小白確實很在意他剛剛不禮貌的舉動,這會兒說話還夾槍帶棒的呢。
不過姬衛東也是會做人,更會說話,李學武叫破了周小白的背景,就是沒把他當外人。
他在給周小白打招呼的時候,也很直白地報了自己父親的名字,表示了對周小白的尊重。
其實以他現在的地位,對父輩的名諱還是忌諱的,這也是為了遷就周小白,算是一種歉意。
尊重和歉意周小白都收到了,所以接下來的話語氣便和緩了許多。
“姬處長叫我小白吧,周總是李哥愛護我,開玩笑的呢,您別在意。”
“哈哈哈,真厲害啊。”
姬衛東回過頭瞪向李學武的眼神快要吃人了,好你個李學武,玩我呢是吧?
認識了周苗苗,又認識了周小白,他依著順序看向了古麗艾莎,目光里的探究再明顯不過了,就差直接問:你爸是誰啊,你跟我媳婦有沒有關系啊?
“姬處長,您好,”古麗艾莎尷尬地解釋道:“我真是一般人……”
“哈哈哈,太有意思了。”
姬衛東算認定了,這就是李學武故意玩他呢,真是特么夠朋友啊。(這句咬著牙說的)
可李學武是冤枉的,他沒想過周苗苗會把古麗艾莎帶過來,也不知道兩人認識。
“你也會打網球嗎?”
“我不會,領導,”古麗艾莎沒想到李學武會主動跟她說話,有些不知所措地看向了周苗苗。
周苗苗則是看出了一些端倪,主動解釋道:“領導,古麗艾莎是咱們舞蹈隊的演員,我聽說咱們廠廣播電臺不是要招選文藝播音演員嘛,就想跟您推薦她。”
“您也知道,去年咱們廠一股腦地招了三百多人,尤其是今年劇場成立后,文藝演員就更多了。”
她拉著古麗艾莎的手說道:“舞蹈演員就是吃青春飯的,越早轉行,優勢越明顯,您看她……”
“她沒跟你說過嗎?”李學武看了古麗艾莎一眼,對周苗苗說道:“我們早就認識。”
“啊?我——”周苗苗雖然看出來了,可這會兒還是故作驚訝地說道:“這我還真不知道呢。”
說完又看向了古麗艾莎,笑著問道:“你認識秘書長早咋不說呢,害的我多尷尬啊——”
古麗艾莎低著頭,猶豫著該怎么解釋,還是李學武主動幫她解了圍,“她跟李雪也認識,我們是在商場偶然結識的,那時候她還上大學呢,李雪正上高中。”
“那你們還真是有緣啊。”
姬衛東眼珠子嘰溜嘰溜的看了李學武和古麗艾莎,壞笑著說道:“那句話怎么說來著?有緣千里來相聚,無緣對面不相識啊。”
“呵呵——”周小白冷笑著看了他,說道:“韓姐說的沒錯,您有的時候看起來確實不太著調啊。”
“嗯?”姬衛東倏地轉頭,看向周小白驚訝問道:“你不是說你不認識韓雅婷嗎?”
周小白:“呵呵——”_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