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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落地小說網 > 坤寧 > 132、第132章 寒枝雀靜

      132、第132章 寒枝雀靜

      這意思是讓她走。

      小寶怔了一下,躬身答應,去請姜雪寧。

      姜雪寧躊躇,看了那頭張遮一眼。

      謝危便淡笑道:“此次伏擊天教乃是我牽頭,同張大人還有些話講。”

      原來這次的事情本就是他的謀劃。

      難怪一切都在掌中。

      姜雪寧但覺心中苦澀,雖并不知這后面藏著多少深淺,可猜自己該是壞了謝危一點事的,眼下縱擔心張遮,似乎也于事無補。

      她欠身再行過禮,這才轉身。

      移步時望見張遮,張遮冷酷刻板的面上一片沉默,唇線抿直,不作語。

      很快,她去得遠了。

      頭頂的天空越見陰沉,竟是要下雪了。

      謝危身上只余下那雪白的道袍,有些畏寒的他,風里立著,便似一片雪,卻負手望著下方谷底那些個已經受制于人、引頸待戮的天教教眾。

      先才接回了弓后,刀琴便帶了人下去,在這幫人身上搜尋著什么東西。

      不一時,人回來。

      卻是緊擰了清秀的眉頭,低聲對謝危稟道:“似是丟了,沒見著。”

      謝危垂下眼簾,隨意一擺手道:“都殺了。”

      弓箭手們一直站在上頭。

      聽得他此,緊緊拉著的弓弦俱是一松,嗖嗖嗖又是一陣箭雨,向著下方早已手無寸鐵的天教教眾落去,一時鮮血淋漓,全數撲倒在地,殺了個干凈。

      山谷里彌漫著一股濃重的血腥味兒。

      謝危于是想,也該下雪了。

      張遮看著他這般半個活口也不留的狠辣手段,靜寂無,竟想起前世牢獄中,他受盡酷刑,為自己寫下判詞后只待秋后處斬,未料那一日倒春寒正冷的天里,迎來一位意想不到的訪客。

      已大權在握的當朝太師,還是那般波瀾不起。

      只是他那時竟覺這人身上有種說不出的深寂悠遠,像是大雪蓋了遍地,寒枝雀靜。

      他說,寧二歿了。

      張遮不知他說的是誰,只感茫然。

      然后他好似才意識到,平平淡淡地改口說,你的娘娘歿了。

      張遮如在夢中。

      他卻還笑了笑,對他講:她留了話,請我放了你,可叫燕臨恨你恨到了骨頭里,在她靈前醉醺醺哭了幾日,方才摔了酒,提劍要往這邊來殺你。張大人,可真是太厲害啊。

      張遮于是感覺墜進了一片云霧,那片云霧又掉下來,化作一片潑天的豪雨,籠罩了接天的蓮葉。

      恍惚又是避暑山莊午后驟雨里邂逅。

      他是那個脾氣又臭又硬誰的好臉色也不給的張侍郎,她是那個嬉笑跋扈不作弄人不高興的皇后娘娘。

      她故意踩了他袍角。

      他想,若是給他重選一次的機會,他不要彎腰把袍角撕了,且讓她踩著,盡憑著她高興,愿意踩多久便踩上多久。

      然后便聽見他起了身,讓人將牢門打開,對他說:你走吧。

      牢門上掛著的鎖鏈輕輕晃動出聲響。

      張遮穿著一身染血的囚衣,在牢里坐了良久,才笑起來,道:我想去為家母上柱香。

      后來……

      后來。

      張遮遠遠地看著眼前的謝危,只覺這人于世人而是個難解的謎團,不過這一世仿佛多了一點子有跡可循的人味兒,倒不像是那遠在天邊的圣人了。

      謝危既不走過去,也不叫他走過來,只是道:“定國公向圣上請命,搶在前面入城,壞了謝某的計劃,倒累得張大人遭了一難,還好性命無虞,否則謝某難辭其咎了。”

      張遮道:“您重了。”

      謝危道:“我那學生寧二,頑劣脾性,有賴張大人一路照拂,沒給您添什么麻煩吧?”

      張遮聽著這“寧二”二字,想起眼前這人上一世所選的結局,只覺內里或許有些自己并不知曉的內情,然而對這注定要成亂臣賊子謀天梟雄之人的謝危,竟沒什么厭惡。

      是天下已定,英雄當烹?

      又或是因為別的呢……

      他慢慢道:“姜二姑娘她,很是機敏聰穎……”

      只是脾氣仍不很能壓得住。

      謝危看他始終不走過來,便笑一聲:“張大人似乎對謝某并不十分認同。”

      他看了下方那天教眾人堆疊的尸首一眼,目中無波。

      張遮卻只是垂眸,自袖中取出一物來,平平道:“謝少師方才是著人找尋此物吧?”

      他指間是薄薄半頁紙。

      赫然是先前天教那左相馮明宇所拿的度鈞山人密函!

      謝危眼角輕輕抽搐了一下。

      刀琴更是心中一凜。

      張遮將這頁紙遞向刀琴,回想起前世種種困惑,都在得見這頁紙上的字跡時得了解答,誰讓他上一世也見過這般字跡呢?

      只是紛紛擾擾,又同他什么干系?

      他看向謝危道:“方才便想,這既是天教那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度鈞先生所送來的密函,也許能從中一窺究竟,將一干亂黨一網打盡。是以留了心,趁亂將此函收了。一路瑣碎,一難以道盡。謝少師若無多事,便待下官容后再稟。”

      刀琴接過那密函時,另手實悄扣了袖間刀。

      他同樣看向謝危。

      暗地里殺機一觸即發。

      謝危不禁要想,這個張遮此行到底知道了多少,將這封密函交還由是否真的一無所覺……

      是呂顯在此,剛才那一箭多半已穿了這人頭顱。

      便一時鬼迷心竅留他活到此刻,見了密函,只怕也要一不做二不休,寧殺錯一千不放過一個。

      他慢慢抬了手指,覺出一分痛時,垂眸才看見方才張弓引箭竟讓弓弦割了手,不覺品出幾分荒謬,于是望向張遮,忽然好笑地道:“寧二喜歡你。”

      張遮身子陡地僵直。

      謝危看在眼底,扯了唇角,饒有興味道:“我這個做先生的,頗是好奇,你也屬意于她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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