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div id="cxiam"></div>

    <em id="cxiam"><ol id="cxiam"></ol></em>

    <em id="cxiam"><ol id="cxiam"></ol></em>
    1. <em id="cxiam"></em>

      落地小說網

      繁體版 簡體版
      落地小說網 > 射雕英雄傳 > 第五回 彎弓射雕

      第五回 彎弓射雕

      一行人下得山來,走不多時,忽聽前面猛獸大吼之聲一陣陣的傳來。韓寶駒一提韁,胯

      下黃馬向前竄出,奔了一陣,忽地立定,不論如何催迫,黃馬只是不動。韓寶駒心知有異,

      遠遠望去,只見前面圍了一群人,有幾頭獵豹在地上亂抓亂扒。他知坐騎害怕豹子,躍下馬

      來,抽出金龍鞭握在手中。搶上前去,只見兩頭豹子已在沙土中抓出一具尸首。韓寶駒踏上

      幾步,見那尸首赫然便是銅尸陳玄風,只是自咽詠鎖骨直至小腹一片模糊,似乎整塊皮肉給

      人割了去。他心中大奇:“昨晚他明明是給那孩子一匕首刺中肚臍練門而斃命,尸首怎會在

      這里出現?而且人已死了,怎會有人這般作賤他尸體,不知是誰下的毒手?有何用意?莫非

      黑風雙煞在大漠中另有仇怨極深的對頭?”

      不久朱聰等也已趕到,大家都想不出其中緣故,見到陳玄風的尸首兀自面目猙獰,死后

      猶有余威,想起昨夜荒山惡斗,如不是郭靖巧之又巧的這一匕首,人人難逃大劫,心下都是

      不寒而栗。這時兩頭豹子已在大嚼尸體,旁邊一個小孩騎在馬上,大聲催喝豹夫,快將豹子

      牽走。他一轉頭見到郭靖,叫道:“哈,你躲在這里。你不敢去幫拖雷打架,沒用的東

      西!”這孩子便是桑昆的兒子都史。郭靖急道:“你們又打拖雷了?他在哪里?”都史得意

      洋洋的道:“我牽豹子去吃他。你快投降,否則連你也一起吃了。”他見江南六怪站在一

      旁,心中有點害怕,不然早就縱豹去吃郭靖了。郭靖道:“拖雷呢?”都史大叫:“豹子吃

      拖雷去!”領了豹夫向前就跑。一名豹夫勸道:“小公子。那人是鐵木真汗的兒子呀。”都

      史舉起馬鞭,在那豹夫頭上刷的一鞭,喝道:“怕甚么?誰叫他今天又動手打我?快走。”

      那豹夫不敢違抗,只得牽了豹子,跟他走去。另一名豹夫怕闖出大禍,轉頭就跑,叫道:

      “我去稟報鐵木真汗。”都史待要喝止,那豹夫如飛去了。都史恨道:“好,咱們先吃了拖

      雷,瞧鐵木真伯伯來了又有甚么法子?”揮鞭催馬馳去。郭靖雖然懼怕豹子,但終是掛念義

      兄的安危,對韓小瑩道:“師父。他叫豹子吃我義兄,我去叫他快逃。”韓小瑩道:“你若

      趕去。連你也一起吃了,你難道不怕?”郭靖道:“我怕。”韓小瑩道:“那你去不去?”

      郭靖稍一遲疑,道:“我去!”撒開小腿,急速前奔。朱聰因傷口疼痛,平臥在馬背

      上,見郭靖此舉甚有俠義之心,說道:“孩子雖笨,卻正是我輩中人。”韓小瑩道:“四哥

      眼力不差!咱們快去救人。”全金發叫道:“這個小霸王家里養有獵豹,定是大酋長的子

      弟。大家小心了,可別惹事,咱們有三人身上帶傷。”韓寶駒展開輕身功夫,搶到郭靖身

      后,一把將他抓起。放在自己肩頭。他雖然身矮腳短,但雙腿移動快速已極,倏忽間已搶出

      數丈之外。郭靖坐在他肥肥的肩頭上。猶如乘坐駿馬一般,又快又穩。韓寶駒奔到追風黃身

      畔,縱身躍起,連同郭靖一起上了馬背,片刻間便搶在都史和獵豹的前頭,馳出一陣,果見

      十多名孩子圍住了拖雷。大家聽了都史號令,并不上前相攻,卻圍成了圈子不讓他離開。

      拖雷跟朱聰學會了三手巧招之后,當晚練習純熟,次晨找尋郭靖不見,也不叫三哥窩闊

      臺助拳,獨自來和都史相斗。都史帶了七八個幫手,見他只單身一人,頗感詫異。拖雷說

      道,只能一個個的來打,不能一擁而上。都史哪把他放在心上,自然一口答應。哪知一動上

      手,拖雷三下巧招反復使用,竟把都史等七八個孩子一一打倒。要知朱聰教他的這三下招數

      雖然簡易,卻是“空空拳”中的精微之著,拖雷十分聰明,這三下又無甚么繁復變化,因此

      一學就會,使將出來,蒙古眾小孩竟是無人能敵。蒙古人甚守然諾,既已說定了單打獨斗,

      眾小孩心中雖是氣惱,卻也并不一擁而上。都史被拖雷連摔兩次,鼻上又中了一拳,大怒之

      下,奔回去趕了父親的豬豹出來。拖雷獨勝群孩,得意之極,站在圈子中顧盼睥睨,也不想

      沖將出來,哪知大禍已經臨頭。郭靖遠遠大叫:“拖雷,拖雷,快逃啊,都史帶豹子來吃你

      啦!”拖雷聞大驚,要待沖出圈子,群孩四下攔住,無法脫身,不多時韓小瑩等與都史先

      后馳到,跟著豹夫也率著兩頭獵豹到來。江南六怪如要攔阻,伸手就可以將都史擒住,但他

      們不欲惹事,且要察看拖雷與郭靖如何應付危難,是以并不出手。忽聽得背后蹄聲急促,數

      騎馬如飛趕來,馬上一人高聲大叫:“豹子放不得,豹子放不得!”卻是木華黎、博爾忽等

      四杰得到豹夫報信,不及稟報鐵木真,急忙乘馬趕來。鐵木真和王罕、札木合、桑昆等正在

      蒙古包中陪完顏洪熙兄弟敘話,聽了豹夫稟報,大吃一驚,忙搶出帳來,躍上馬背。王罕對

      左右親兵道:“快趕去傳我號令,不許都史胡鬧。千萬不能傷了鐵木真汗的孩兒!”親兵接

      命,上馬飛馳而去。完顏洪熙昨晚沒瞧到豹子斗人的好戲,正自納悶。這時精神大振,站起

      來道:“大伙兒瞧瞧去。”完顏洪烈暗自打算:“要是桑昆的豹子咬死了鐵木真的兒子,他

      們兩家失和,若是從此爭斗不休,打個兩敗俱傷,同歸于盡,實是我大金國之福!”完顏兄

      弟、王罕、桑昆、札木合等一行馳到,只見兩頭豬豹頸中皮帶已經解開,四腿踞地,喉間不

      住發出低聲吼叫,豹子前面并排站著兩個孩子,正是拖雷和他義弟郭靖。鐵木真和四杰把弓

      扯得滿滿的,箭頭對準了豹子,目不轉瞬的凝神注視。鐵木真雖見幼子處于危境,但知那兩

      頭獵豹是桑昆心愛之物,在幼時捉來馴養教練,到如此長大兇猛,實非朝夕之功,只要豹子

      不暴起傷人,就不想發箭射殺。都史見眾人趕到,仗著祖父和父親的寵愛,反而更恁威風,

      不住口的呼喝,命豹子撲上去咬人。王罕叫道:“使不得!”忽聽得背后蹄聲急促,一騎紅

      馬如飛馳到。馬上一個中年女子,身披貂皮斗篷,懷里抱著一個幼女,躍下馬來,正是鐵木

      真的妻子、拖雷之母。

      她在蒙古包中與桑昆的妻子等敘話,得到消息后忙帶了女兒華箏趕到,眼見兒子危險,

      又驚又急,喝道:“快放箭!”隨手把女兒放在地下。她這時全神貫注的瞧著兒子,卻忘了

      照顧女兒。華箏這小姑娘年方四歲,哪知豹子的兇猛,笑嘻嘻的奔到哥哥身前,眼見豹子全

      身花斑,甚是好看,還道和二哥察合臺所豢養的獵犬一般,伸于想去摸豹子的頭。眾人驚呼

      喝止,已經不及。兩頭獵豹本已蓄勢待發,忽見有人過來,同時吼叫,猛地躍起。眾人齊聲

      驚叫。鐵木真等雖然扣箭瞄準,但華箏突然奔前,卻是人人所意想不到,只一霎眼間,豹子

      已然縱起。這時華箏正處于鐵木真及兩豹之間,擋住了兩豹頭部要害,發箭只能傷及豹身,

      一時不得便死,只有更增兇險。四杰拋箭抽刀,齊齊搶出。卻見郭靖著地滾去,已抱起了華

      箏,同時一頭豹子的前爪也已搭上了郭靖肩頭。四杰操刀猱身而上,忽聽得嗤嗤幾聲輕微的

      聲響,耳旁風聲過去,兩頭豹子突然向后滾倒,不住的吼叫翻動,再過一會。已是肚皮向

      天,一動也不動了。

      博爾忽過去看時,只見兩豹額頭上汨汨流出鮮血,顯是有高手用暗器打入豹腦,這才立

      時致命,他回過頭來,只見六個漢人神色自若的在一旁觀看,心知這暗器是他們所發。鐵木

      真的妻子忙從郭靖手里抱過嚇得大哭的華箏,連聲安慰,同時又把拖雷摟在懷里。

      桑昆怒道:“誰打死了豹子?”眾人默然不應。柯鎮惡聽著豹子吼聲,生怕傷了郭靖,

      發出四枚帶毒的鐵蒺藜,只是一揮手之事,當時人人都在注視豹子,竟沒人親眼見到是誰施

      放了暗器。鐵木真笑道:“桑昆兄弟,回頭我賠你四頭最好的豹子,再加八對黑鷹。”桑昆

      大怒,并不語。王罕怒罵都史。都史在眾人面前受辱,忽地撒賴,在地下打滾,大哭大

      叫。王罕大聲喝止,他只是不理。

      鐵木真感激王罕昔日的恩遇,心想不可為此小事失了兩家和氣,當即笑著俯身抱起都

      史。都史只是哭嚷,猛力掙扎,但給鐵木真鐵腕一拿,哪里還掙扎得動?鐵木真向王罕笑

      道:“義父,孩子們鬧著玩兒,打甚么緊?我瞧這孩子很好,我想把這閨女許配給他,你說

      怎樣?”王罕看華箏雙目如水,皮色猶如羊脂一般,玉雪可愛,心中甚喜,呵呵笑道:“那

      還有甚么不好的?咱們索性親上加親,把我的大孫女給了你的兒子術赤吧?”鐵木真喜道:

      “多謝義父!”回頭對桑昆道:“桑昆兄弟,咱們可是親家啦。”桑昆自以為出身高貴,對

      鐵木真一向又是妒忌又是輕視,和他結親很不樂意,但父王之命不能違背,只得勉強一笑。

      完顏洪烈斗然見到江南六怪,大吃一驚:“他們到這里干甚么來了?定是為了追我。不知那

      姓丘的惡道是否也來了?”此刻在無數兵將擁護之下,原也不懼這區區六人,但若下命擒

      拿,只怕反而招惹禍端,見六怪在聽鐵木真等人說話,并未瞧見自己,當即轉過了頭,縱馬

      走到眾衛士身后,凝思應付之策,于王罕、鐵木真兩家親上加親之事,反不掛在心上了。鐵

      木真知道是江南六怪救了女兒性命,待王罕等眾人走后,命博爾忽厚賞他們皮毛黃金,伸手

      撫摸郭靖頭頂,不住贊他勇敢,又有義氣,這般奮不顧身的救人,別說是個小小孩子,就是

      大人,也所難能。問他為甚么膽敢去救華箏,郭靖卻傻傻的答不上來,過了一會,才道:

      “豹子要吃人的。”鐵木真哈哈大笑。拖雷又把與都史打架的經過說了。鐵木真聽得都史揭

      他從前的羞恥之事,心下恚怒,卻不作聲,只道:“以后別理睬他。”微一沉吟,向全金發

      道:“你們留在我這里教我兒子武藝,要多少金子?”

      全金發心想:“我們正要找個安身之所教郭靖本事,若在這里,那是再好也沒有。”當

      下說道:“大汗肯收留我們,正是求之不得。請大汗隨便賞賜吧,我們哪敢爭多論少?”鐵

      木真甚喜,囑咐博爾忽照料六人,隨即催馬回去,替完顏兄弟餞行。江南六怪在后緩緩而

      行,自行計議。韓寶駒道:“陳玄風尸首上胸腹皮肉都給人割了去,下手之人當然是他仇

      敵。”全金發道:“黑風雙煞兇狠惡毒,到處結怨,原不希奇。只不知他的仇敵何以不割他

      首級,又不開胸破膛,卻偏偏割去他胸腹上的一大片皮?”柯鎮惡道:“我一直就在想這件

      事,其中緣由,可實在參詳不出。現下當務之急,要找到鐵尸的下落。”朱聰道:“正是,

      此人不除,終是后患。我怕她中毒后居然不死。”韓小瑩垂淚道:“五哥的深仇,豈能不

      報?”當下韓寶駒、韓小瑩、全金發三人騎了快馬,四下探尋,但一連數日,始終影跡全

      無。韓寶駒道:“這婆娘雙目中了大哥的毒菱,必定毒性發作,跌死在山溝深谷之中了。”

      各人都道必是如此。柯鎮惡深知黑風雙煞的厲害狠惡,心中暗自憂慮,忖念如不是親手摸到

      她的尸首,總是一件重大心事,但怕惹起弟妹們煩惱,也不明。

      江南六怪就此定居大漠,教導郭靖與拖雷的武功。鐵木真知道這些近身搏擊的本事只能

      防身,不足以稱霸圖強,因此要拖雷與郭靖只略略學些拳腳,大部時刻都去學騎馬射箭、沖

      鋒陷陣的戰場功夫。這些本事非六怪之長,是以教導兩人的仍以神箭手哲別與博爾忽為主。

      每到晚上,江南六怪把郭靖單獨叫來,拳劍暗器、輕身功夫,一項一項的傳授。郭靖天

      資頗為魯鈍,但有一般好處,知道將來報父親大仇全仗這些功夫,因此咬緊牙關,埋頭苦

      練。雖然朱聰、全金發、韓小瑩的小巧騰挪之技他領悟甚少,但韓寶駒與南希仁所教的扎根

      基功夫,他一板一眼的照做,竟然練得甚是堅實。可是這些根基功夫也只能強身健體而已,

      畢竟不是克敵制勝的手段。韓寶駒常說:“你練得就算駱駝一般,壯是壯了,但駱駝打得贏

      豹子嗎?”郭靖聽了只有傻笑。六怪雖是傳授督促不懈,但見教得十招,他往往學不到一

      招,也不免灰心,自行談論之際,總是搖頭嘆息,均知要勝過丘處機所授的徒兒,機會百不

      得一,只不過有約在先,難以半途而廢罷了。但全金發是生意人,精于計算,常說:“丘處

      機要找到楊家娘子,最多也只八成的指望,眼下咱們已贏了二分利息。楊家娘子生的或許是

      個女兒,生兒子的機會只有一半,咱們又賺了四分。若是兒子,未必養得大,咱們又賺了一

      分。就算養大了,說不定也跟靖兒一般笨呢。所以啊,我說咱們倒已占了八成贏面。”五怪

      也想這話倒也不錯,但說楊家的兒郎學武也如郭靖一般蠢笨,卻均知不過是全金發的寬慰之

      罷了。總算郭靖性子純厚,又極聽話,六怪對他人品倒很喜歡。漠北草原之上,夏草青

      青,冬雪皚皚,晃眼間十年過去,郭靖已是個十六歲的粗壯少年,距比武之約已不過兩年,

      江南六怪督促得更加緊了,命他暫停練習騎射,從早到晚,苦練拳劍。在這十年之間,鐵木

      真征戰不停,并吞了大漠上無數部落。他統率部屬,軍紀嚴明,人人奮勇善戰,他自己智勇

      雙全,或以力攻,或以智取,縱橫北國,所向無敵。加之牛馬繁殖,人口滋長,**然已有與

      王罕分庭抗禮之勢。朔風漸和,大雪初止,北國大漠卻尚苦寒。這日正是清明,江南六怪一

      早起來,帶了牛羊祭禮,和郭靖去張阿生墳上掃墓。蒙古人居處遷徙無定,這時他們所住的

      蒙古包與張阿生的墳墓相距已遠,快馬奔馳大半天方到。七人走上荒山,掃去墓上積雪,點

      了香燭,在墳前跪拜。韓小瑩暗暗禱祝:“五哥,十年來我們傾心竭力的教這個孩子,只是

      他天資不高,沒能將我們功夫學好。但愿五哥在天之靈保佑,后年嘉興比武之時,不讓這孩

      子折了咱們江南七怪的威風!”六怪向居江南山溫水暖之鄉,這番在朔風如刀的大漠一住十

      六年,憔悴冰霜,鬢絲均已星星。韓小瑩雖然風致不減,自亦已非當年少女朱顏。

      朱聰望著墳旁幾堆骷髏,十年風雪,兀未朽爛,心中說不出的感慨。這些年來他與全金

      發兩人踏遍了方圓數百里之內的每一處山谷洞穴,找尋鐵尸梅超風的下落。此人如中毒而

      斃,定有骸骨遺下,要是不死,她一個瞎眼女子勢難長期隱居而不露絲毫蹤跡,哪知她竟如

      幽靈般突然消失,只余荒山上一座墳墓,數堆白骨,留存下黑風雙煞當年的惡跡。七人在墓

      前吃了酒飯,回到住處,略一休息,六怪便帶了郭靖往山邊練武。這日他與四師父南山樵子

      南希仁對拆開山掌法。南希仁有心逗他盡量顯示功夫,接連拆了七八十招,忽地左掌向外一

      撒,翻身一招“蒼鷹搏兔”,向他后心擊去。郭靖矮身避讓,“秋風掃落葉”左腿盤旋,橫

      掃師父下盤。南希仁“鐵牛耕地”,掌鋒截將下來。郭靖正要收腿變招,南希仁叫道:“記

      住這招!”左手倏出,拍向郭靖胸前。郭靖右掌立即上格,這一掌也算頗為快捷。南希仁左

      掌飛出,拍的一聲,雙掌相交,雖只使了三成力,郭靖已是身不由主的向外跌出。他雙手在

      地下一撐,立即躍起,滿臉愧色。

      南希仁正要指點他這招的精要所在,樹叢中突然發出兩下笑聲,跟著鉆出一個少女,拍

      手而笑,叫道:“郭靖,又給師父打了嗎?”郭靖脹紅了臉,道:“我在練拳,你別來啰

      唣!”那少女笑道:“我就愛瞧你挨打!”

      這少女便是鐵木真的幼女華箏。她與拖雷、郭靖年紀相若,自小一起玩耍。她因父母寵

      愛,脾氣不免嬌縱。郭靖卻生性戇直,當她無理取鬧時總是沖撞不屈,但吵了之后,不久便

      歸于好,每次總是華箏自知理屈,向他軟央求。華箏的母親念著郭靖曾舍生在豹口下相

      救女兒,是以也對他另眼相看,常常送他母子衣物牲口。

      郭靖道:“我在跟師父拆招,你走開吧!”華箏笑道:“甚么拆招?是挨揍!”說話之

      間,忽有數名蒙古軍士騎馬馳來,當先一名十夫長馳近時翻身下馬,向華箏微微躬身,說

      道:“華箏,大汗叫你去。”其時蒙古人質樸無文,不似漢人這般有諸般不同的恭敬稱謂,

      華箏雖是大汗之女,眾人卻也直呼其名。華箏道:“干甚么啊?”十夫長道:“是王罕的使

      者到了。”華箏立時皺起了眉頭。怒道:“我不去。”十夫長道:“你不去,大汗要生氣

      的。”華箏幼時由父親許配給王罕的孩子都史,這些年來卻與郭靖很是要好,雖然大家年

      幼,說不上有甚么情意,但每一想到將來要與郭靖分別,去嫁給那出名驕縱的都史,總是好

      生不樂,這時撅起了小嘴,默不作聲,挨了一會,終究不敢違拗父命,隨著十夫長而去。原

      來王罕與桑昆以兒子成長,要擇日成婚,命人送來了禮物,鐵木真要她會見使者。當晚郭靖

      睡到中夜,忽聽得帳外有人輕輕拍了三下手掌,他坐起身來,只聽得有人以漢語輕聲道:

      “郭靖,你出來。”郭靖微感詫異,聽聲音不熟,揭開帳幕一角往外張望,月光下只見左前

      方大樹之旁站著一個人。

      郭靖出帳近前,只見那人寬袍大袖,頭發打成髻子,不男不女,面貌為樹影所遮,看不

      清楚。原來這人是個道士,郭靖卻從來沒見過道士,問道:“你是誰?找我干甚么?”那人

      道:“你是郭靖,是不是?”郭靖道:“是。”那人道:“你那柄削鐵如泥的匕首呢?拿來

      給我瞧瞧!”身子微晃,驀地欺近,發掌便往他胸口按去。郭靖見對方沒來由的出手便打,

      而且來勢兇狠,心下大奇,當下側身避過,喝道:“干甚么?”那人笑道:“試試你的本

      事。”左手劈面又是一拳,勁道甚是凌厲。

      郭靖怒從心起,斜身避過,伸手猛抓敵腕,左手拿向敵人肘部,這一手是“分筋錯骨

      手”中的“壯士斷腕”,只要敵人手腕一給抓住,肘部非跟著被拿不可,前一送,下一扭,

      喀喇一聲,右腕關節就會立時脫出。這是二師父朱聰所授的分筋錯骨功夫。朱聰語行止甚

      是滑稽,心思卻頗縝密,他和柯鎮惡暗中計議了幾次,均想梅超風雙目雖中毒菱,但此人武

      功怪異,說不定竟能治愈,她若不死,必來尋仇,來得越遲,布置必定越是周密,手段也必

      越加毒辣。是以十年來梅超風始終不現蹤影,六怪卻非但不敢怠懈,反更加意提防。朱聰每

      見手背上被梅超風抓傷的五條傷疤,心中總生栗然之感,想她一身橫練功夫,急切難傷,要

      抵御“九陰白骨爪”,莫如“分筋錯骨手”。這門功夫專在脫人關節、斷人骨骼,以極快手

      法,攻擊對方四肢和頭骨頸骨,卻不及胴體。朱聰自悔當年在中原之時,未曾向精于此術的

      名家請教,六兄弟中又無人能會。后來轉念一想,天下武術本是人創,既然無人傳授,難道

      我就不能自創?他外號“妙手書生”,一雙手機靈之極,加之雅擅點穴,熟知人身的穴道關

      節,有了這兩大特長,鉆研分筋錯骨之術自不如何為難,數年之后,已深通此道的精微,手

      法雖與武林中出自師授的功夫不同,卻也頗具威力,與全金發拆解純熟之后,都授了郭靖。

      這時郭靖斗逢強敵,一出手就是分筋錯骨的妙著,他于這門功夫拆解甚熟,熟能生巧是

      生不出的,熟極而流卻也差相仿佛。那人手腕與手肘突然被拿,一驚之下,左掌急發,疾向

      郭靖面門拍去。郭靖雙手正要抖送,扭脫敵人手腕關節,哪知敵掌驟至,自己雙手都沒空,

      無法抵擋,只得放開雙手,向后躍出,只覺掌風掠面而過,熱辣辣的十分難受。一轉身,明

      暗易位,只見敵人原來是個少年,長眉俊目,容貌秀雅,約莫十七八歲年紀,只聽他低聲

      道:“功夫不錯,不枉了江南六俠十年教誨。”郭靖單掌護身,嚴加戒備,問道:“你是

      誰?找我干嗎?”那少年喝道:“咱們再練練。”語聲未畢,掌隨身至。郭靖凝神不動,待

      到掌風襲到胸口,身子略偏,左手拿敵手臂,右手暴起,捏向敵腮,只要一搭上臉頰,向外

      急拉,下顎關節應手而脫,這一招朱聰給取了個滑稽名字,叫做“笑語解頤”,乃是笑脫了

      下巴之意。但這次那少年再不上當,右掌立縮,左掌橫劈。郭靖仍以分筋錯骨手對付。轉瞬

      間兩人已拆了十多招,那少年道士身形輕靈,掌法迅捷瀟灑,掌未到,身已轉,瞧不清楚他

      的來勢去跡。

      郭靖學藝后初逢敵手便是個武藝高強之人,斗得片刻,心下怯了,那少年左腳飛來,拍

      的一聲,正中他右胯。幸而他下盤功夫堅實,敵人又似未用全力,當下只是身子一晃,立即

      雙掌飛舞,護住全身要害,盡力守御,又拆數招,那少年道士步步進逼,眼見抵敵不住,忽

      然背后一聲音喝道:“攻他下盤!”郭靖聽得正是三師父韓寶駒的聲音,心中大喜,挫身搶

      到右首,再回過頭來,只見六位師父原來早就站在自己身后,只因全神對付敵人,竟未發

      覺。這一來精神大振,依著三師父的指點,猛向那道士下三路攻去。那人身形飄忽,下盤果

      然不甚堅穩,江南六怪旁觀者清,早已看出他的弱點所在,他被郭靖一輪急攻,不住倒退。

      郭靖乘勝直上,眼見敵人一個踉蹌,似在地下絆了一下,當下一個連環鴛鴦腿,雙足齊飛。

      哪知敵人這一下正是誘敵之計,韓寶駒與韓小瑩同聲呼叫:“留神!”郭靖畢竟欠了經驗,

      也不知該當如何留神才是,右足剛踢出,已被敵人抓住。那少年道士乘著他踢來之勢,揮手

      向外送出。郭靖身不由主,一個筋斗翻跌下來,蓬的一聲,背部著地,撞得好不疼痛。他一

      個“鯉魚打挺”,立即翻身躍起,待要上前再斗,只見六位師父已把那少年道士團團圍住。

      那道士既不抵御,也不作勢突圍,雙手相拱,朗聲說道:“弟子尹志平,奉師尊長春子丘道

      長差遣,謹向各位師父請安問好。”說著恭恭敬敬的磕下頭去。

      江南六怪聽說這人是丘處機差來,都感詫異,但恐有詐,卻不伸手相扶。尹志平站起身

      來,從懷中摸出一封書信,雙手呈給朱聰。柯惡鎮聽得巡邏的蒙古兵逐漸走近,道:“咱們

      進里面說話。”尹志平跟著六怪走進蒙古包內。全金發點亮了羊脂蠟燭。這蒙古包是五怪共

      居之所,韓小瑩則與單身的蒙古婦女另行居住。尹志平見包內陳設簡陋,想見六怪平日生活

      清苦,躬身說道:“各位前輩辛勞了這些年,家師感激無已,特命弟子先來向各位拜謝。”

      柯鎮惡哼了一聲,心想:“你來此若是好意,為何將靖兒跌一個筋斗?豈不是在比武之前,

      先殺了我們一個下馬威?”這時朱聰已揭開信封,抽出信箋,朗聲讀了出來:“全真教下弟

      子丘處機沐手稽首,謹拜上江南六俠柯公、朱公、韓公、南公、全公、韓女俠尊前:江南一

      別,忽忽十有六載。七俠千金一諾,間關萬里,云天高義,海內同欽,識與不識,皆相顧擊

      掌而曰:不意古人仁俠之風,復見之于今日也。”柯鎮惡聽到這里,皺著的眉頭稍稍舒

      展。朱聰接著讀道:“張公仙逝漠北,尤足令人扼腕長嘆,耿耿之懷,無日或忘。貧道仗諸

      俠之福,幸不辱命,楊君子嗣,亦已于九年之前訪得矣。”五怪聽到這里,同時“啊”了一

      聲。他們早知丘處機了得,他全真教門人弟子又遍于天下,料想那楊鐵心的子嗣必能找到,

      是以對嘉興比武之約念茲在茲,無日不忘,然而尋訪一個不知下落之女子的遺腹子息,究是

      十分渺茫之事,生下的是男是女,更是全憑天意,若是女子,武功終究有限,這時聽到信中

      說已將孩子找到,心頭都不禁一震。六人一直未將此事對郭靖母子說起。朱聰望了郭靖一

      眼,見他并無異色,又讀下去:

      “二載之后,江南花盛草長之日,當與諸公置酒高會醉仙樓頭也。人生如露,大夢一十

      八年,天下豪杰豈不笑我輩癡絕耶?”讀到這里,就住了口。

      韓寶駒道:“底下怎么說?”朱聰道:“信完了。確是他的筆跡。”當日酒樓賭技,朱

      聰曾在丘處機衣袋中偷到一張詩箋,是以認得他的筆跡。柯鎮惡沉吟道:“那姓楊的孩子是

      男孩?他叫楊康?”尹志平道:“是。”柯鎮惡道:“那么他是你師弟了?”尹志平道:

      “是我師兄。弟子雖然年長一歲,但楊師哥入門比弟子早了兩年。”江南六怪適才見了他的

      功夫,郭靖實非對手,師弟已是如此,他師兄當然是更加了得,這一來身上都不免涼了半

      截,而自己的行蹤丘處機知道得一清二楚,張阿生的逝世他也已知曉,更感到己方已全處下

      風。

      柯鎮惡冷冷的道:“適才你與他過招,是試他本事來著?”尹志平聽他語氣甚惡,心中

      頗為惶恐,忙道:“弟子不敢!”柯鎮惡道:“你去對你師父說,江南六怪雖然不濟,醉仙

      樓之會決不失約,叫你師父放心吧。我們也不寫回信啦!”尹志平聽了這幾句話,答應又不

      是,不答應又不是,十分尷尬。他奉師命北上投書,丘處機確是叫他設法查察一下郭靖的為

      人與武功。長春子關心故人之子,原是一片好意,但尹志平少年好事,到了蒙古斡難河畔之

      后,不即求見六怪,卻在半夜里先與郭靖交一交手。這時見六怪神情不善,心生懼意,不敢

      多耽,向各人行了個禮,說道:“弟子告辭了。”柯鎮惡送到蒙古包口,尹志平又行了一

      禮。柯鎮惡厲聲道:“你也翻個筋斗吧!”左手倏地伸出,抓住了他胸口衣襟。尹志平大

      驚,雙手猛力向上一格,想要掠開柯鎮惡的手臂,豈知他不格倒也罷了,只不過跌一個筋

      斗,這一還手,更觸柯鎮惡之怒。他左臂一沉,將尹志平全身提起,揚聲吐氣,“嘿”的一

      聲,將這小道士重重摔在地下。尹志平跌得背上疼痛如裂,過了一會才慢慢掙扎起來,一跛

      一拐的走了。韓寶駒道:“小道士無禮,大哥教訓得好。”柯鎮惡默然不語,過了良久,長

      長嘆了一口氣。五怪人同此心,但各黯然。南希仁忽道:“打不過,也要打!”韓小瑩道:

      “四哥說得是。咱們七人結義,同闖江湖以來,不知經過了多少艱險,江南七怪可從來沒有

      退縮過。”柯鎮惡點點頭,對郭靖道:“回去睡吧,明兒咱們再加把勁。”

      自此之后,六怪授藝更加督得嚴了。可是不論讀書學武,以至彈琴弈棋諸般技藝,若是

      極盼速成,戮力以赴,有時反而窒滯良多,停頓不前。六怪望徒藝成心切,督責綦嚴,而郭

      靖又絕非聰明穎悟之人,較之常人實更蠢鈍了三分,他心里一嚇,更是慌了手腳。自小通士

      尹志平夜訪之后,三月來竟是進步極少,倒反似退步了,正合了“欲速則不達”、“貪多嚼

      不爛”的道理。江南六怪各有不凡藝業,每人都是下了長期苦功,方有這等成就,要郭靖在

      數年間盡數領悟練成,就算聰明絕頂之人尚且難能,何況他連中人之資都還夠不上呢。江南

      六怪本也知道若憑郭靖的資質,最多只能單練韓寶駒或南希仁一人的武功,二三十年苦練下

      來,或能有韓南二人的一半成就。張阿生若是不死,郭靖學他的質樸功夫最是對路。但六怪

      一意要勝過丘處機,明知“既學眾家,不如專精一藝”的道理,總不肯空有一身武功,卻眼

      睜睜的袖手旁觀,不傳給這傻徒兒。這十六年來,朱聰不斷追憶昔日醉仙樓和法華寺中動手

      的情景,丘處機的一招一式,在他心中盡皆清晰異常,尤勝當時所見。但要在他武功中尋找

      甚么破綻與可乘之機,實非已之所能,有時竟會想到:“只有銅尸鐵尸,或能勝得過這牛鼻

      子。”這天清晨,韓小瑩教了他越女劍法中的兩招。那招“枝擊白猿”要躍身半空連挽兩個

      平花,然后回劍下擊。郭靖多扎了下盤功夫,縱躍不夠輕靈,在半空只挽到一個半平花,便

      已落下地來,連試了七八次,始終差了半個平花。韓小瑩心頭火起,勉強克制脾氣,教他如

      何足尖使力,如何腰腿用勁,哪知待得他縱躍夠高了,卻忘了劍挽平花,一連幾次都是如

      此。韓小瑩思想自己七人為他在漠北苦寒之地挨了十多年,五哥張阿生更葬身異域,教來教

      去,卻教出如此一個蠢材來,五哥的一條性命,七人的連年辛苦,竟全都是白送了,心中一

      陣悲苦,眼淚奪眶而出,把長劍往地上一擲,掩面而走。郭靖追了幾步沒追上,呆呆的站在

      當地,心中難過之極。他感念師恩如山,只盼練武有成,以慰師心,可是自己盡管苦練,總

      是不成,實不知如何是好。

      正自怔怔出神,突然聽到華箏的聲音在后叫道:“郭靖,快來,快來!”郭靖回過頭

      來,見她騎在匹青驄馬上,一臉焦慮與興奮的神色。郭靖道:“怎么?”華箏道:“快來看

      啊,好多大雕打架。”郭靖道:“我在練武呢。”華箏笑道:“練不好,又給師父罵了是不

      是?”郭靖點了點頭。華箏道:“那些大雕打得真厲害呢,快去瞧。”

      郭靖少年心情,躍躍欲動,但想到七師父剛才的神情,垂頭喪氣的道:“我不去。”華

      箏急道:“我自己不瞧,趕著來叫你。你不去,以后別理我!“郭靖道:“你快去看吧,回

      頭你說給我聽也是一樣。”華箏跳下馬背,撅起小嘴,說道:“你不去,我也不去。也不知

      道是黑雕打勝呢,還是白雕勝。”郭靖道:“就是懸崖上那對大白雕和人打架嗎?“華箏

      道:“是啊,黑雕很多,但白雕厲害得很,已啄死了三四頭黑雕”懸崖上住有一對白

      雕,身形奇巨,比之常雕大出倍許,實是異種。雕羽白色本已稀有,而雕身如此龐大,蒙古

      族中縱是年老之人,也說從所未見,都說是一對“神鳥”,愚魯婦人竟有向之膜拜的。郭靖

      聽到這里,再也忍耐不住,牽了華箏的手,一躍上馬,兩人共乘一騎,馳到懸崖之下。果見

      有十七八頭黑雕圍攻那對白雕,雙方互啄,只打得毛羽紛飛。白雕身形既大,嘴爪又極厲

      害,一頭黑雕閃避稍慢,被一頭白雕在頭頂正中一啄,立即斃命,從半空中翻將下來,落在

      華箏馬前。余下黑雕四散逃開,但隨即又飛回圍攻白雕。

      又斗一陣,草原上的蒙古男女都趕來觀戰,懸崖下圍聚了六七百人,紛紛指點議論。鐵

      木真得報,也帶了窩闊臺和拖雷馳到,看得很有興味。

      『加入書簽,方便閱讀』
    2. <div id="cxiam"></div>

      <em id="cxiam"><ol id="cxiam"></ol></em>

      <em id="cxiam"><ol id="cxiam"></ol></em>
      1. <em id="cxiam"></em>

        最近日本韩国高清免费观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