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巍騰出一只手來,摸了摸趙云瀾的額頭:“有點發燒,你還站在這干什么?快把被子蓋好。”
趙云瀾被他一說,才發現自己的頭有點重,暈暈乎乎地被他推進了臥室里。
沈巍把溫水,消炎藥和胃藥一起放在他的床頭,輕聲說:“吃完藥再睡一會,不用管我,我去給你弄點吃的。”
趙云瀾心里亂七八糟地想:要是喜洋洋自己洗干凈了鉆進灰太狼的窩,灰太狼還能仰頭睡大覺么?
那慫狼一定智齒長得臉都腫了。
然而也不知道是他燒迷糊了,還是消炎藥里有助眠的成分,一分鐘不到,趙云瀾就真的睡著了。
沈巍過了好半天才把他帶來的東西都放好,足足填滿了趙云瀾的大半個空蕩蕩的冰箱,又在廚房翻了翻,發現他這里,從國產小砂鍋到進口大烤箱,全部應有盡有,只是一水的全新,連標簽都沒拆。
沈巍想了想,把小砂鍋拿出來,洗干凈放在了一邊,然后不慌不忙地處理好食材,煮開了一回,又放了小火,加上調料慢慢地燉。
做完這些事,沈巍洗了手,把手在暖氣上烤熱了,才輕手輕腳地走到屋里,趙云瀾已經睡著了,沈巍輕輕地把他露在外面的胳膊塞進了被子。
他站在床邊,低著頭,安安靜靜地看了趙云瀾一會,好半晌,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摸了摸他的頭發,趙云瀾的頭發很軟,順從地纏在他的手指上,沈巍又輕輕地碰了一下他的臉,隨后飛快地縮了回來,他深深地呼出口氣,閉上眼睛,默默地親吻了一下自己的手指,一時間表情近乎虔誠。
沈巍不知道自己頭天晚上是怎么離開趙云瀾的住所的,他一路渾渾噩噩,也不知走出去多遠,才驚覺自己的手腳都麻木了,那種感覺就像一只突然明白了自己命運的蛾子,拼命克制著自己不去撲火,但理智和本能的糾纏掙扎,讓他痛苦得快要死了。
而他這么的痛苦挨,也只不過忍了一個晚上。
他病了,沒人照顧,我只是不放心過來看看……也算是盡了朋友的道義,沈巍這么說服自己,可究竟怎么回事,誰也沒有他自己心里清楚。
沈巍自嘲地笑了一下,彎下腰撿起趙云瀾又亂扔到了地上的大衣,疊整齊搭在一邊的椅子上,這才注意到,地上放著一個瓷盆,底下有一層燒盡了的香灰。
沈巍捻起香灰在手里搓了搓,再落地時,褐色的灰燼泛了白,就像有人吸走了木頭里的精氣。
“陰差?”他扶了扶眼鏡,抬頭望向拉得嚴絲合縫的窗簾,又皺了皺眉,低下頭,不知想到了什么。
趙云瀾這一覺睡得簡直昏天黑地,再睜眼,太陽已經照透了他的窗簾,他身上出了一層汗,被子卻黏糊糊的被死死地壓在身上,十分不舒服,頭有些暈,他躺了片刻,剛醒過來的嗅覺這才聞見了一股陌生的食物的香味,趙云瀾一激靈,猛地坐了起來。
他看見沈巍就坐在不遠處的小沙發上,正安安靜靜地在翻著一本有些年頭的民間志怪書,他凝神執卷,眉目如畫,有說不出的好看,趙云瀾看著他呆愣了好一會。
聽見動靜,沈巍抬頭沖他一笑:“醒了,好點沒有?”
趙云瀾似乎有些不清醒地點了點頭,沈巍伸手探了探他的額頭,畢竟年輕底子好,睡一覺出點汗,立刻就退了燒,又問:“胃怎么樣,還疼嗎?”
趙云瀾搖搖頭,他這時發現,自己隨手亂扔的衣服全被沈巍疊得整整齊齊,放在了他的床頭,伸手一摸,似乎被放在暖氣上烤過,還是溫熱的。
“我把浴室的暖風打開了,你一身汗怪難受的,去洗個澡吧,然后把衣服換上,我用你的廚房簡單做了點吃的。”
趙云瀾一個字也沒說,默默地抱起衣服去了浴室。
即使他能把日子過得那么粗枝大葉,這時候卻如同做夢一樣,心里忽然生出了某種微妙的感覺。趙云瀾離家太早,已經習慣了出門趕應酬或者隨手叫外賣的日子,他幾乎忘了上一次在飯香里醒過來,被人催著去洗漱是什么時候的事了。
當他洗完澡換上衣服出來,就驚奇地發現,自己狗窩一樣的家已經被人打掃干凈了,只要他在家就常年不拉開的窗簾被分開兩邊掛起,窗戶似乎剛剛被打開透過氣,屋里氣溫微微下降了一點,但流通過的空氣讓人感覺不錯。
趙云瀾愣了愣,奇跡般地有一點不好意思。他走進廚房,就看見沈巍正把他買了就從沒有用過的竹筷子從開水里撈出來,用涼水涮了一邊放在一邊,又掀開砂鍋鍋蓋,用小勺嘗了一口味道,濃郁的香味從鍋里飄出來,趙云瀾忽然發現自己有些餓了。
他覺得自己心里好像有一根弦,被人不輕不重地撥動了一下,并不激烈,余音卻能繞梁。
“我今天晚上本來訂了兩張大劇院的票,想請你去吃完飯以后去看話劇。”趙云瀾忽然說。
沈巍抬頭看了他一眼,關上火,又從廚房里端出了兩盤簡單的家常菜,盛了米飯和湯,指使趙云瀾:“幫我端一下。”
趙云瀾懶洋洋地走過去,端起飯菜出來放在小餐桌上,笑了笑:“結果現在覺得你陪我賴在家里的感覺實在太好,忽然不想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