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轉過身,低聲跟程瑯說:“路上你跟我說說經過。”
程瑯應了聲好。
林海如匆匆趕過來,看到羅慎遠不免覺得怪異昨夜還打了他一巴掌。問清楚了事情,林海如連忙讓下人準備馬車。宜寧帶來的箱子簡略收拾了一下,立刻就搬上了馬車。羅慎遠看到程瑯扶著她上了馬車,程瑯也帶了護衛過來。馬車很快就出了胡同。
臨走的時候羅慎遠看了宜寧一眼,她看上去倒還算鎮定,側臉看不出異樣。但宜寧一向受他庇護,去了英國公府之后又有英國公庇護。現在英國公不在了,誰來庇護她?
羅慎遠站了一會兒,才回過身進府。看到林海如帶著丫頭站在廡廊下等他,府里的戲班子剛才已經散了。
兩人進了書房里。
林海如說:“今日謝夫人向我打探你的事。謝蘊那姑娘我瞧了瞧,說真的實在是出色。我雖然喜歡宜寧,但也不得不說若是成親,宜寧比不得她昨晚那事你要只是一時情不自禁了,我也理解,以后自當沒有發生過。但你便要恪守兄長的本分,不要再做這般荒唐的事了。”她的語氣一緊,“但你對她要是真心的,那該如何是好!如今她父親又出了這樣的事,要是受了你什么委屈”
羅慎遠也沉默了片刻,然后說:“母親,你覺得從小到大,我可讓她受過半點委屈?”
甚至于如今他都隱忍不發,暗中籌劃。只希望這一切平平穩穩,順順利利的。
林海如知道這個繼子一向沉默寡,很少聽到他說出自己所想的話。說這句話都是被她逼出來的。
“那你”
“孫家應該沒幾天就要來退親了。”羅慎遠閉上眼忍了忍,他說,“我曾算計過孫從婉她一直不知道。現在我在朝中地位已然穩固,也不忌憚了。”他很少跟林海如說這些,“她們家應該沒幾日就會來退親了,到時候不會鬧大,但面上也不會太好看就是了。”
林海如有些驚訝:“你你怎么算計人家了?孫家那位小姐這么喜歡你”
“她要是知道了我做的事,就沒什么喜不喜歡的了。”羅慎遠看著夜幕中浮動的暖光,想起她曾跟自己說孫家小姐人的話。
“要是宜寧她她對你沒有別的心思”林海如說起這個,聲音都不覺得變輕了。“你要怎么辦?”
羅慎遠聽到這里轉過身,夜幕襯得他的背影格外的孤寂。
他淡淡地道:“我不知道。”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會做出什么,只能預料這種情況永遠不要發生。
林海如很少從羅慎遠口中聽到這四個字,他做什么事都是很堅決的。她看著庶長子面無表情的側臉,突然明白了這句話的意思。并不是說他不知道該怎么做,而是帶著一種不明顯的克制。
她覺得口齒生寒,突然也什么都說不出來。
宜寧靠著馬車上的迎枕,默然不語。
一只茶杯遞到她面前,程瑯低聲道:“我記得你喜歡果茶的這里有爐子燒熱水。”
她的臉色一直都不太好看,但是又什么都不說。瑩白如玉的臉隱沒在昏暗里。
宜寧接了他的水沒喝,握在手里問道:“你可知道他為什么會突然出兵?”魏凌征戰沙場多年,絕不是冒進之輩
程瑯坐到她身邊,想了一下說:“邊關常有馬市開放,瓦刺部的人就拿他們養的牛羊來換東西。這是穩定邊關的好辦法,也是那些駐守邊關的大將斂財的好法子。因為與瓦刺部落沖突不斷,馬市一直都不太平。魏凌就下令關閉了馬市但那些瓦刺部的人換不到東西,便去臨近的村子里搶,大肆燒殺,尸殍遍野。魏凌聽了一怒之下就決定出兵不想在平遠堡中了他們的埋伏。”
“那朝廷可派兵增援了?”宜寧又問。
程瑯說:“宣府一帶的衛所駐兵有十五萬余,都督已經派了副將去。倒是不用朝廷再派兵。”
她聽了默默點頭。
程瑯看著她的神態就覺得心里寧靜,靠在她的身側說:“我記得我小的時候,您總喜歡帶著我讀書。”
宜寧抬起頭嘆了口氣,知道他是想讓自己分散注意:“那時候我也不怎么讀書,卻覺得讀書很好,你該會一些的。幸好你也聰明。”
程瑯俊逸的臉靠得很近,但是臉上還帶著她很熟悉的小時候的表情,宜寧也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說:“你倒是挺有出息的。”
程瑯抿唇一笑,就是記著她的話才去考取功名的。以前不覺得有什么好,被她夸了才有種舒緩慢慢地滲透下來。
宜寧覺得程瑯在她面前像個孩子一樣,也沒這么拘謹了。
他聲音忽然一低:“原來是我不知道是您,那明珠、沈玉都曾害了你我也不會放過他們的!”
宜寧搖了搖頭,也不知道沈玉現在怎么樣了她是不喜歡他,但覺得懲罰也已經夠了。她說:“要是父親真的出了什么事,英國公府決不可再結仇怨,你可明白?”因為沈玉那件事,忠勤伯和英國公府本來就已經鬧僵了。
程瑯怕她責怪般很快就笑了:“我都知道,我不會貿然去做的。”
兩人這般說這話,車里的燈籠光芒又弱,非常的昏暗,一切都靜靜的。
程瑯不再說話之后,就聽到黑夜里她在自己身邊的呼吸,甚至感覺得到她身體的溫軟和嬌小。他突然覺得口干舌燥,馬車實在是有些狹小。她又近在咫尺原來在夢里肖想的情景一遍遍浮現,他在心里默念道德經才勉強壓制得住。
宜寧卻不知道,她緩緩伸手去拿旁側放的杯子,手腕上的玉鐲擦過程瑯的手背。
程瑯垂下頭,聲音有些啞:“宜寧,我來給你倒水。”
從她手里拿了杯子,不覺又是手指相觸。
宜寧心里想著魏凌的事,根本沒有注意到。直到馬車緩緩地停下來,外面趕車的人說:“小姐,英國公府到了。”
她嗯了一聲,臉色也端然起來,起身走出去,被丫頭扶下了馬車。
程瑯放下了掌心小小的茶杯,才跟著下了馬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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