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南燭聞,薄唇微動正欲說什么,林秋石卻是手一抬,制止了他想要說的話,他道:“你本來身體狀況就不佳,如果勉強上去出了什么意外,我們之后該怎么辦?況且接下來的幾扇門,你總不可能每一扇都陪著我。”
阮南燭聽到林秋石的話,安靜片刻后,手指了指程千里:“你陪他一起上去。”
程千里乖乖的哦了聲,居然沒有反駁。
倒是徐瑾欲又止,看起來想勸說林秋石別去,但是又不知道該找個怎樣的借口。
事情定下之后,他們很快在靠近神廟的附近樹林里發現了一個接近十米高的木架子,這高度幾乎和神廟的高度平齊。
“就這個吧?”林秋石伸出手在木架子上按了按,確定是否足夠堅固。
“嗯。”阮南燭,“有什么不對就馬上下來,以安全為重。”
林秋石點點頭,便踩上了木架子。
這架子看起來有些年頭了,但好在質量不錯,爬上去也沒有搖搖欲墜的感覺。林秋石走的非常小心,他道:“程千里,你不怕高吧?”
程千里:“除了鬼我什么都不怕。”
林秋石心想那就行,不過程千里的動作倒是挺利落的,一個十六的孩子,反應能力正好在巔峰時期,上一次爬臺子的時候要不是他拉了林秋石一把,估計林秋石已經涼了。
越往上,風越大,到后面林秋石不得不減慢了速度,一邊觀察情況,一邊繼續往上。
這臺子總共十米左右,最上面有一個木制的平臺連通著神廟的頂上。爬到上面后,便可將周圍的景色一覽無余,無論是恢弘的神廟,亦或者是神秘的叢林。由上往下看去,卻是帶上了一種別樣的風姿。
眼見即將到達那個木制平臺,林秋石道:“馬上到了,小心點。”
程千里點點頭說了聲好。
深吸一口氣,林秋石直接翻到了平臺上面,他本來以為平臺上會有一些沒有吃干凈的尸體,但是卻發現整個平臺空空如也——什么都沒有。
不,準確的說不是什么都沒有,而是徹底被吃干凈了。所有的骨頭,甚至于毛發,都沒有被剩下,唯有木紋上面隱約可見的血跡在告訴來人這里曾經發生過什么。
平臺后面,本該是顯露出來的神廟屋頂,但此時,山間卻是起了一層濃郁的霧氣,將本該一覽無余的景色籠罩其中,一切都變得模糊了起來。
林秋石上前一步,給程千里讓開了位置。
程千里爬上木臺后,看見山嵐愣了片刻:“這大中午的突然起霧……”他扭頭看了眼林秋石,“我們還要過去嗎?”
林秋石猶豫片刻,朝著身下看了眼。
徐瑾和阮南燭都抬頭看著,見到他們終于爬上了臺子,還沖著他們招了招手。
因為隔得有些遠,林秋石也看不到他們的表情,想來應該是充滿了擔憂。
“走吧。”林秋石說,“就像你祝萌姐說的,想要活著出去,總要承受點風險。”
“嗯。”程千里點點頭。
兩人緩步朝前走去,越靠近屋頂,一直沒有斷過的樂聲就越響亮,似乎演奏樂器的人就在他們面前不遠處。
林秋石跨出一步,從平臺走到了屋頂上。
他跨過去的時候腳步微微頓了一下,感覺腳下的材質似乎有些不對勁。程千里的反應和他差不多,用腳在上面跺了跺:“……臥槽,這不會是我想象中的那種東西吧。”
“不知道。”林秋石說,“反正不是正常的屋頂。”
屋頂的材質說軟不軟,說硬不硬,一定要形容的話,他們好像上了一個頗有彈性的蹦床。可根據剛才在底下的觀察,如果這神廟是一面鼓,那撲在最上面的鼓面,豈不是就是人皮了?
猜測被證實,林秋石和程千里的表情都嚴肅了起來。
林秋石往前走了幾步,發現每往前走,腳下的鼓都會發出清脆的敲擊聲,這聲音他前天才聽過——就在天上下刀子的時候。
所以說當時并不是有人在敲鼓,而是有人在屋頂上奔跑?
朦朧的霧氣中,樂聲指引著他們方向。本來不算太大的神廟,林秋石卻覺得走了好久好久,久到他都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在原地繞圈子的時候,面前終于出現了不同的東西。
那是一個背影,一個少女的背影。
黑色的長發雖然遮住了她大半身體,但林秋石還是從她的衣著上辨識出,她和昨天幻境之中出現的女孩穿的一模一樣。
“你在哪兒呢。”女孩突然出聲,她說,“你在哪兒呢。”
林秋石和程千里都屏住了呼吸,他們都知道,眼前的女孩絕不可能是人類。
“你在哪兒呢。”樂聲就是從她的身邊傳出來,女孩似乎察覺了他們的到來,停下了奏樂,她說,“有人來了。”
她緩緩轉身,露出了自己的正面。
那是一張沒有皮膚的臉,紅色的血肉附在她的臉頰上,眼球已經被挖掉,只余下黑洞洞的眼眶,她說:“我好疼啊。”
林秋石的呼吸屏住了,他順手拉住了旁邊的程千里,轉身欲走。程千里好像已經被眼前的一幕嚇呆了,整個人一不發,神情狼狽的跟在林秋石的后面。
兩人的腳踩在柔軟的鼓面上,敲擊出了清脆的鼓點。
“我好疼啊。”女孩的聲音就在身后,她重復著那句話,“你在哪兒呢?”
鼓點聲越來越響,林秋石感到自己的身體開始變得沉重起來,他粗重的喘息著,但無法讓自己跑的更快。缺氧的窒息感開始襲擊他的身體……林秋石第一次發現自己的身體是如此的笨重。
體力即將耗盡,林秋石的腳步逐漸慢下,他朝著身后看了一眼,卻沒有看見那本該追逐他們的小女孩。
“呼呼……”沉重的喘息著,就在林秋石腳步停下的那一刻,他卻聽到了一個聲音。
那個聲音從他的背上傳來,小女孩說:“你為什么不敲鼓了?”
林秋石渾身僵硬的扭頭,看見一張血肉模糊的臉就在自己的腦后,靜靜的凝視他的眼睛。
“咳咳咳!”因為這驚嚇,林秋石劇烈的咳嗽了起來,他的身體踉蹌著跌倒在了地上,雙手也觸摸到了腳下的人皮。
很柔軟的觸感,甚至還帶著人體特有的溫度,林秋石低著頭努力想要平息咳嗽,趴在他后背上的女孩卻爬到了他的面前。
“她在哪兒呀?”女孩還在發問,她歪著頭,仿佛只會說這兩句話,“我好疼。”
林秋石抬頭,終于徹底看清了她的模樣。
她沒有腿,只能用雙手在地上爬,全身的肌膚都被剝離,露出紅色的肌理和骨肉。眼睛似乎也被挖掉了,此時那黑洞洞的眸子,冷漠的凝視著林秋石,等待著他的答案。
林秋石突然想起了日記本上的那些字體,他重重的吞咽了一下,說出了自己的答案:“她在找你。”
女孩安靜下來。
“她一直在找你。”林秋石說,“直到離開這個世界……都一直在找你。”
女孩慢慢的直起了身體,然后伸出手,重重的拍打了一下鼓面。
“咚!”清脆的鼓聲,卻讓人渾身發寒,眼前的山嵐散去,眼前的景色開始變得清晰。
“你……想見她嗎?”林秋石這么問。
“帶她來我這兒。”女孩說了最后一句話,隨即便消失在了林秋石的眼前。
林秋石劫后余生,身體幾乎完全脫力了,他勉強站起來,卻是看到了蹲坐在旁邊同樣脫力的程千里。
程千里見到他,艱難的吐出了一句:“臥槽,林秋石,我們趕緊下去。”
林秋石點點頭,和程千里一起往臺子邊上走。
程千里臉色煞白,一路上一句話都沒說,他身上也沾了些血跡,只是不知道是不是那個小女孩身上的。
手軟腳軟的爬下了木臺,兩人都是一副差點死掉的模樣。
阮南燭趕緊上前詢問情況。
林秋石坐在地上搖搖頭,用簡單的語敘述了一下上面發生的事。
“程千里,你懷里藏了什么東西?”阮南燭卻注意到了別的事。
林秋石朝著程千里身邊看去,這才發現程千里的t恤里鼓鼓的,一看就知道肯定有東西在里面。
程千里深吸一口氣,從懷里把東西掏了出來——那是一根骨笛。雖然形狀已經有所改變,但依舊能看出來,是人骨做的。
林秋石:“……你膽子是真的大。”這東西都敢帶出來??
膽子偶爾大一次的程千里卻已經被嚇的哭了起來,跟只兔子似得一把鼻涕一把淚,全蹭在了林秋石身上,說我也不容易啊,看見那玩意兒站在你面前也不敢去救,就只能咬咬牙,跺跺腳,看能不能帶點啥出來,畢竟來都來了……
林秋石:“……”
阮南燭伸手在他腦袋來了一下:“別哭了,這么大了丟不丟人。”
程千里委屈:“我還有兩年才成年呢。”
阮南燭:“和上面那東西說去,看她能不能看在都是未成年的份上讓你死的痛快點。”
程千里:“不了不了……”
看到這骨笛,林秋石也明白了為什么那女孩的腿是那副模樣了,他道:“不過既然那女孩讓程千里帶下來了,應該就沒什么大事。”
阮南燭:“所以她現在想要我們把她的妹妹帶過來?”
林秋石:“應該是這樣。”他思考了一會兒,臉上出現些許困惑,“可是我們到底怎么分辨出她妹妹的尸骨呢?”如果他猜得沒錯,他妹妹的尸骨應該就在塔群那邊,塔群的尸骨數不勝數,不可能一一嘗試。
阮南燭陷入沉思:“總有辦法的。”
程千里總算是從恐慌里恢復了過來,擦干凈鼻涕眼淚開始夸張的描述屋頂上到底有多驚險。
“你是不知道我當時看見那東西趴在林林哥身后有多害怕。”程千里說,“我想告訴林林哥吧,可那東西就一直瞪著我,我還以為我們兩個都要交代在上面了。”
“唉。”林秋石說,“我也差點以為。”他低頭扯了扯自己的t恤,上面一片血紅,簡直像是剛經歷了一場謀殺案。
“能下來就好。”阮南燭很平靜的安慰著他們兩個,“看來鑰匙應該會在姐妹會面的時候出現,只是我們現在還需要找到那扇門……”
他們一邊說話,一邊朝著廟里面走,在快走到廟宇的時候,看見蒙鈺和一個女生正在說話,兩人神態親昵,氣氛曖昧。
阮南燭和徐瑾很有默契的對視一眼。
徐瑾在旁邊幽幽的來了句:“還真是個戀愛的好地方啊。”說完看了林秋石一眼。
林秋石莫名其妙,阮南燭卻很懂的貼到了林秋石身邊,笑瞇瞇的說林林啊,昨天是不是和牧嶼擠的很難受?不如今天我們兩個睡一張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