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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落地小說網 > 將進酒 > 171、刺青

      171、刺青

      約莫小半個時辰,樓里的燈籠都挑了起來。對面喚人上菜,侍奉的人進進出出。費盛試著挪動位置,但對面的屏風架得很巧妙,根本不給他窺探的機會。

      雷驚蟄這場宴時間久,從酉時到亥時還沒有散。沈澤川把一壺茶都喝完了,倚在椅子上犯困。又過了一個時辰,樓里的氣氛不僅沒有消散,反而熱烈起來。

      “顏氏的場子,”費盛小聲提醒沈澤川,“主子,這是要讓各位行商自己玩兒了。”

      沈澤川鼻間“嗯”了一聲,困乏地睜開眼,在略顯灰暗的椅子里望了會兒下邊,說:“買賣自由,顏氏在這里吃的是調和各方的紅利,收的是面子錢,一會兒叫人把咱們帶來的雜糧也賣了。”

      “人牙子,”費盛注視著下邊的人,“那是樊州的老鴇。”

      樊州的老鴇身形肥碩,衣飾浮艷,收拾得油頭粉面。她從前來這里不跟行商做買賣,專門替雷常鳴帶孩子。后來顏氏因此跟雷常鳴鬧掰了,她往敦州的生意受了阻礙,才不情不愿地改成了賣女人。人都是從中博各州收過去的,最餓的那幾年,一斗米能換一家老小。

      “主子,”費盛半俯身,開始詳細介紹,“這個老鴇叫翠情,咱們在樊州聽記物價的時候,順道查過她的底細。她跟雷常鳴是老相好,原先是端州人,兵敗以前也是做老鴇的,后來去樊州干老本行,底金都是雷常鳴出的,所以她才肯冒著風險給雷常鳴送孩子。”

      翠情攥著帕子,扭身擠在行商群里。沒人敢在這兒揩她的油,倒是她偶爾看上了哪個,還會想法子把人家弄到手。她是敦、端、樊三州的老資歷了,在道上混得久,跟雷常鳴和蔡域都有那么點牽扯,就是還沒有扒上顏氏這艘大船。

      翠情身形肥胖,坐下來時擠開了幾個男人。她翹起腿,斜倚在桌邊,后頭跟著的白面男人跪著給她點煙槍。她歪頭嘬了幾口,吞云吐霧。

      “大侄子還沒下來哪?”翠情望上瞧了幾眼,“這么久的時間,別說吃飯了,就是鉆被窩也該鳴金收兵了。”

      旁邊陪坐的行商說:“媽媽這次來,帶了什么好貨?趁著機會拉出來遛一遛,有合適的,我們也要啊!”

      “呸,”翠情端詳著自己右手上的金鑲玉鐲,“你配什么好貨?咱們這次帶的可不是幾十兩銀子的腌臜貨,那都是頂個出挑的雛兒,往闃都走,沒個幾百兩甭想帶走。”

      “雛兒哪值這個數?婊\\子都是風情貨嘛,自然越懂行越貴的呀!”

      “你們就配玩一玩那些個爛窯子,”翠情染了蔻丹的手指摸了把白面男人的面頰,咯咯笑道,“早年端州還是大周銷金窟的時候,媽媽我手底下全是絕色。館中榜評了那么多年,別家的賤人哪個能壓得過我的閨女?”

      兵敗時翠情逃得狼狽,一般不提往事。但今夜氣氛好,左右都是奉承。她抽著煙,在簇擁里洋洋得意。

      “別說媽媽眼界高,今兒帶來的貨換作以前,在我的館里只配端茶倒水。”翠情嘴上的胭脂涂得鮮紅,她的妝濃蓋掉了不少皺紋,能從輪廓里看出來,早幾十年這也是個大美人。

      “媽媽提名字啊!”

      翠情輕蔑地笑起來,說:“館中榜頭三名,那都是媽媽館里的姑娘,個個都嫁得好。今日的婊\\子和伎子分不開,但那會兒可是涇渭分明,買藝的你們看一眼都得花金子,掛上牌不見就是不見,可比千金小姐還要寶貝。大侄兒他娘也是媽媽的閨女,名動茶石河畔的小銀蕾哪,嫁的就是端州朱氏。”

      翠情說著擰了把男人的臉,吐他滿臉的煙。

      “這都是小角色,媽媽最寵愛的就是館中第一了。‘潔白如玉,質料似瓷’聽過沒有?當年只要擱了這位的牌子,端州城就是萬人空巷,連皇帝老子遠在闃都都想一睹芳容!”

      周圍的行商一拍手,喜道:“白茶哪!”

      翠情在煙霧繚繞里如癡如醉,她搭著手臂,像是還沒有醒過來,哼了一聲,喃喃道:“白茶啊……你們心以為潔白如玉是假的么?那是真正的如玉似瓷,你們要是見著她,只要她蹙起眉,保準兒個個都跪著給她當腳踏,誰也舍不得叫她挨著地上的灰啊……”

      堂子里都是煙味,嗆得幾個陪坐的姐兒直咳嗽,但她們賣笑的不敢掩住口鼻,就怕讓身邊的客人疑心自己是嫌棄,所以憋得粉腮泛紅,擠在中間香汗淋漓。翠情叫人擺牌,要摸幾把闃都流行的花子玩兒,她帶的男人生得英俊,一直跪在邊上給她揉腿。

      過了不消片刻,其中一個姐兒實在著不住了,顰著眉掩帕細咳。她聞著這味不對勁,又嗅了幾下,“哎呀”地站起來,驚道:“著火了呀!”

      堂子里的行商和姐兒頓時都慌了,大伙兒看煙霧滾滾,那侍奉的幾個人早死了。一時間驚呼聲四起,個個手忙腳亂地收拾銀子,揣在懷里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個兒的。牌掉了一地,翠情太胖了,被擠得搖晃,鬢邊的簪子也掉了。

      “開門呀!”率先沖到門邊的人砸門,喊道,“這怎么還給鎖上了?!”

      桌椅翻倒,還有人想爬窗,但那窗也給封住了!

      雷驚蟄驟然冒出了頭,他望了眼下方。

      翠情看著他了,連忙揮著帕子喊:“大侄兒!快想法子開門,后邊燒起來了!”

      費盛已經摸到了刀把,就等沈澤川一聲令下,錦衣衛馬上就會群撲過去。但是沈澤川吃著茶,沒吭聲。

      費盛忍不住說:“主子——”

      就在費盛語間,雷驚蟄跟前的欄桿上忽然扒上了只手,接著攀躍上去一個男人。雷驚蟄當即變色,向后躲閃著對方的彎刀。屏風被轟然撞倒,露出中間的桌椅,其中竟然只有雷驚蟄一個人!

      費盛大驚道:“他根本沒請人,這是引蛇出洞!”

      沈澤川想摸折扇,又記起來給折斷了。他把茶喝完,看雷驚蟄留在底下的人馬正在快速上樓。奇怪的是,五樓除了雷驚蟄那塊,其余地方都很安靜。

      費盛眼睛毒,突然伸出了頭,盯著對面的打斗,仔仔細細地看著,沒有放過他們任何的動作。費盛奇怪地說:“主子,這也只‘蝎子’啊!”

      前來行刺雷驚蟄的男人在行動間露出了側頸,上邊赫然文著只蝎子,與吉達的一模一樣!

      作者有話要說:謝謝觀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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