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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8、分食

      喬天涯一手掛氅衣,一手掀開食盒,把適才途中買的雞鴨魚肉都擺了上來。

      奚鴻軒坐在草席上,默默看著喬天涯的動作,忽然一笑,又極快地冷了下去,說:“看著像送行飯。”

      “這案子罪不至死,何必自己嚇自己?”沈澤川在喬天涯撣過的板凳上坐了,見奚鴻軒不動筷,便讓喬天涯又拿出雙筷子,先揀了幾口菜吃,又嘗了一口酒。

      奚鴻軒這才動筷。

      沈澤川擱了筷,瞧著他,笑說:“自家兄弟,也防得這樣緊?”

      奚鴻軒揀著花卷狼吞虎咽,緩過了餓勁,才說:“時候特殊嘛,換作是你,不也如此?那事辦得如何,見著奚丹了嗎?”

      沈澤川把杯中酒喝完,對喬天涯頷首。喬天涯開門,把人從門外領了進來。

      “二爺!”奚丹撲身進來,見了奚鴻軒悶頭直哭,“您受苦了!”

      奚鴻軒穩著手,把最后一點酒喝干凈,說:“起來,叫人看笑話!我還不到死的時候。”

      奚丹抹著臉,說:“二爺不在家的這些日子,我已知會各地掌柜更加仔細地管賬,不敢讓他們亂,但您是家里邊的主心骨,還得您親自坐鎮才行。”

      奚鴻軒沉默著吃菜,半晌后才說:“外邊什么情況,你給我說。”

      奚丹說:“萬歲爺要究責,戶、工兩部都不肯擔這個過錯。眼下潘祥杰已經停職了,還挨了廷杖,我看這形勢不妙,就去尋薛大人求情,豈料大人他忙于公務,壓根見不到人!”

      “延清沒有見你?”奚鴻軒突然扔了筷子,看著奚丹,雙眼稍瞇,“你說的是實話么?”

      奚丹看他不信,趕忙說:“二爺,這哪能作假?待您出去,一問不就都知道了嗎?我哪敢在這種事情上糊弄您!這不是正趕著皇上大赦嗎?大理寺要協同刑部一起翻查陳年舊案,薛大人得跟孔湫他們一塊查閱卷宗,我也不敢攔轎,就這么一直沒見著面。”

      奚丹這樣解釋,奚鴻軒才信了八分。他說:“我可真是倒了大霉,偏生栽在了這種時候……蘭舟,到底是誰教唆皇上出宮的,這事宮里邊也沒消息嗎?”

      “皇上身邊就那么些人,挨個猜就是了。”沈澤川說,“不過這事皇上明擺著不情愿查,有心護著對方。”

      “能讓皇上護到這個地步的,只有慕如罷了。”奚鴻軒捏拳,“婊|子無情,她這么做肯定是有原因的,你千萬要留神……她可別是懷了皇嗣,動了垂簾聽政的心思!”

      “她既然是薛修卓的人,想來不會那么輕易懷上。”沈澤川再一次提起前事,“你去考功司,也是薛修卓的意思,若真是慕如要害你……薛修卓到底是個什么心思,我怎么不懂了?”

      奚鴻軒劫走齊惠連那日,沈澤川也提到了他之所以會進考功司,是薛修卓的意思,如今時隔半月,再提起來,含義可就不一樣了。

      奚鴻軒沉思半晌,說:“這些事情暫且不提,蘭舟,當務之急是弄我出去。魏懷古那頭怎么說?他想要多少錢,我給他!”

      沈澤川伸出四指。

      奚鴻軒說:“四十萬?”

      沈澤川沒動。

      奚鴻軒撐著桌子站起來,說:“四百萬?!”

      桌上碟碗碰撞,奚鴻軒燈下的面容逐漸猙獰,他猛地摔了酒杯,恨道:“好一個魏懷古……好一個魏家!四百萬啊……”

      他冷笑起來。

      “這可是大周的軍費總開支,已經趕得上重建中博的花銷了!這么多錢,他媽的,他怎么拿?那可真的是座銀山,從西邊走,光是分運就要半年的時間!其間押銀過境,各個關口打點統統都要再花錢!就算真的弄到了闃都,他擱哪兒?這么多銀子,根本藏不起來!”

      “他如今就是獅子大開口,哪顧得著那么多?錦衣衛才得了消息,魏家對中博還真有點意思。你試想一下,魏懷古如今把握戶部,若是再讓他拿下了中博六州,那這筆銀子,可真要用在軍費上。等魏家有了兵馬,再與太后……奚家就是任人宰割了。”

      奚鴻軒倏地轉頭,看著沈澤川:“你當日勸我與他們聯手,可曾想到今日?蘭舟!這些人皆是狼虎,個個都貪得無厭,一旦讓他們拿住了,你我這輩子也爬不起來了!”

      “我當日勸你聯合他們,踢掉姚家,你猶豫不決。姚家原本是殺雞儆猴的好靶子,你錯過了,所以今日的局面是意料之中。奚鴻軒,你不踢他們,他們便會想著法子踢掉你。”沈澤川似是感慨,“這局勢瞬息萬變,早已不是幾十年前大家還能講道理的時候。八大家此消彼長,內部消磨,你早該吞并別人,自立為王。”

      奚鴻軒呼吸微促,在這一刻悔不當初。他拳心全是汗水,對著那微微搖曳的燭光,說:“蘭舟……待我此次出去,日后有什么打算,我都聽你的!眼下事已至此,得先想辦法,把那四百萬……”

      “四百萬還是太多了,”沈澤川說,“這么多的銀子想從厥西過,根本沒法逃過江|青山的眼睛,你再等一等,我要與魏懷古談談。”

      此刻不等也不行,奚鴻軒按捺著說:“還是要盡快,朝中局勢變得太快,皇上又是個沒主見的人,若是讓蕭二或是慕如把他哄過去,那就真的來不及了。”

      沈澤川不宜久待,穿氅衣時,似是不經意地問:“對了,你在獄中,那齊惠連呢?他也很重要,別叫人看見了。”

      奚鴻軒正欲說什么,又在剎那間改變了主意,他對沈澤川放柔聲音:“你且放心,齊惠連必然餓不死,我找人看著他呢。只是地方隱蔽,等我出去了,我便把他還給你。”

      沈澤川在這幽光里半回首,上挑的眼角里帶笑。他一邊系著氅衣,一邊輕聲說:“好啊。”

      一縷寒風從門縫里溜入,吹得奚鴻軒寒毛直豎。他搓著手臂,想再安撫幾句,沈澤川已經跨出門了。

      作者有話要說:謝謝觀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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