摳著被鵲兒修得光禿禿的指甲,小啞巴有些著急,急著急著,就開始慌起來。比起從前動不動就摔東西砸人的少爺,這樣平和淡漠的少爺,他更怕。
就仿佛有什么原本在他手心里的東西,一下又不切實起來,在這無聲無息中就要溜走了一般。
竹昀卻另外有計較,他想這傅新要管,但管嚴了無非是呵斥懲罰,又回到從前瑟瑟縮縮的模樣。所以管不如教,既要教,就須傅新自己明白,什么該什么不該。
煎熬著過了一盞茶的功夫,人就悄悄挪過來了,又悄悄站到竹昀旁邊,伸手先扯了扯對方的袖子,見人家不理他。又大著膽子,去攀了對方合在算盤上的手。
竹昀停了撥珠的動作,在傅新手貼上來的那一刻,就聽見了一句——“傅新知錯了。”
竹昀轉首看著他,待要聽他如何知錯。
“下雨了,我給鵲兒拿傘。一回來,雨停了,又不用傘了。”
“鵲兒是姑娘,待我好,不能淋她。”
“淋雨,會著涼,生病很久很久。”
提起淋雨生病的事,小啞巴就忍不住想起當初在雨里罰跪,他高燒燒得昏迷,熱得像在炭火里烤一樣。
皺了皺眉,心道:“差點,死掉了……”
他所思所想,竹昀自然都聽到了。總是看他樂呵呵傻乎乎的只顧玩,差點忘了過去他艱難求存的日子。
大抵也是沒心沒肺的好處。
竹昀原本就沒多生氣,只是教過他風濕和腿上舊傷,得避冷水,也不要猛跑。今日以為他玩雨去了,又見他帶著狗淋成那樣跑回來,就當成他貪玩淘氣。
“膝上可覺不適?”竹昀問道,握住了他的手聽他心聲。
傅新眨了眨眼睛,一下子就克制不住地漫上了淚。本來不委屈的事,忽然就無比委屈起來,小啞巴自己也說不清楚,只覺得少爺開口第一句話跟他說的是這個,他就鼻子發酸。
他剛剛還覺得要溜走的東西,又一下回到了他手里。
眼淚怎么都憋不住,熱熱地逼上眼眶,他怕一眨眼就要落下來了。
竹昀見人忽然就淚光閃動,細想自己也無甚兇惡語舉動,怎么就哭了?
身無他物,也不好干看他哭。面前的人努力繃著一張小臉憋淚,瞪著眼一眨也不敢眨。竹昀也是頭回遇見這樣的,不知該如何自處,便卷了自己的袖子要給他擦淚。
還沒碰到,人就一頭扎進他懷里哭了起來,抽抽噎噎,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喜兒才回來,就聽見傅新哭了,聽聲音還十分悲苦。不禁聯想起從前,難道少爺又……
不敢冒冒然闖進去,便躡手躡腳地走至那雕花菱槅后偷偷往里間瞧。
沒看見所想的驚心場面,卻看見傅新埋頭在少爺懷里哭,少爺摟著人,正不甚熟練地,一下下拍著人哄。
傅新的哭聲悶悶的,斷斷續續,像只被丟在路邊的小野貓,又弱又可憐。少爺哄人也不會,只聽見什么“蝴蝶酥”、“棗花卷兒”,都是些吃的……
好在,十分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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