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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五章

      誰要去你家燒香……!

      紀霜雨勉強道:“放心,我不會冒犯的。”

      紀霜雨,尊重你(最有錢)好朋友的信仰!

      雖然自己是無神論者,無語也是真無語,但紀霜雨也沒有強行說服他人的喜好,他做到不在周斯音家搗亂就行了。

      ——開什么玩笑,一個人的本性也不是那么容易改變的,沒見他每天洗腦徐新月,徐新月也只是麻木了,沒變大方人。

      周斯音松了口氣,他那么說不是真的怕紀霜雨朝向錯了,而是換了個說法提醒紀霜雨,畢竟……

      幸好,紀霜雨看起來很警醒的。

      他們一路到了周家的老宅,周府這老老宅總面積驚人,紀霜雨問了下占地面積,換算一下得有近萬平方米,人家不像紀霜雨,還要考慮買洋房或四合院。周府外看是舊式的多進四合院,里頭還加建了幾棟洋房,想怎么住就怎么住。

      周宅特暖和,他們這連通各屋的廊子都是安了玻璃的,冬日往來不要太舒服。

      紀霜雨家之前,就只舍得在窗戶下面安一小塊玻璃呢。

      紀霜雨特意帶了鋼筆和紙張來,見到感興趣的東西就速寫下來,并向周斯音詢問。

      周斯音一年大概只有小半的時間在主宅,其余時間住在自己的寓所,但他的房間還是會被打掃得一塵不染。

      參觀到周斯音的地盤時,紀霜雨發出了肯定的聲音,“好看。”

      主人的審美很好,陳設多是中式的,既有瓶花清供,也有絹本古畫,古樸自然,清新雅致,也確實供了一尊玉觀音,雕琢細膩傳神,慈悲端莊。

      紀霜雨一看就“嘶”了一聲,露出敬畏的表情——好家伙,這雕工一看就特貴,絕對不能亂碰。

      然后便繞著走了。

      案頭還擺著幾本外語原文書籍,紀霜雨翻看了一下,還都是化學、數學之類的科學叢書……真就離了譜了!

      也不知道是自己感興趣,還是昆侖書局要引進的。

      紀霜雨欲又止。

      ……算了算了,想想年代不同,現代還多得是大老板追求風水,還是不要苛求人那么多了。

      參觀過程中也能看出來周斯音在家的做派,周老太爺身在滬上,周宅就是些其他族人,偶有遇到周斯音帶著紀霜雨參觀的,打完招呼一句話不敢多問,就溜了,倒是讓紀霜雨省去了寒暄。

      忙活幾個小時,紀霜雨自覺記錄得差不多了,才坐下來喝茶。

      “你為何還要分開繪制?”周斯音以為紀霜雨的“寫實布景”也是和其他舞臺一樣,就是把整個場景包括擺設全繪在景片上,不太懂他速寫的時候還分器物分角度。

      “因為要單獨制作的。”紀霜雨道。

      “這怎么做到?”周斯音聯系他在戲曲舞臺上布置的空間感,猜測到他可能要構建一個立體空間,但是,像這樣的道具,尤其你要體現出豪門氣息,一般得用錢堆出來。

      春雷社的公演經費,刨去紀霜雨的薪水,就是兩千塊,不夠買他這張放茶水的小葉紫檀托泥小幾。

      “能以假代真,那就是功夫了。用真材實料,還看不出本事呢,也怕演員們顧及著不敢動作了。”紀霜雨笑道,“不止是布景,服裝到時候也得做出質感,真的皮草大衣買不起,但能模擬出視覺效果。”

      你說要真擺個價值千金的道具,真是不能更真了,但演員不得時刻擔心著怕弄壞。

      周斯音應了一聲,看著正在喝茶的紀霜雨,燭光下他仍戴著帽子,原是最忌憚之物,此時周斯音卻想起他那頭霜發來了。在月色下時,在融著雪時……

      其實是極美的,雖不是人間之色。

      恍惚間,周斯音不自覺脫口而出道:“你還是沒有字么,實在不便稱呼,我為你擬一字如何?‘鶴年’就極妙……”

      怎么突然給我起名字了。

      鄒暮云的暗示紀霜雨是收不到的,像周斯音直接說,他也不反對,說道:“不錯,好啊。”

      周斯音忽而回神,發覺他竟真的同意了!

      紀霜雨認下這個字,周斯音反而不知所措起來,又費解自己為何不知所措,好似解釋給自己聽地道:“這個字與你名有些無干,我只是想到你少年霜發……”

      他想到,我二人是朋友,又是生意伙伴,為無字的朋友擬一個字又如何。如此想著,也就放松了。

      “那個啊。”紀霜雨把帽子給摘了下來,只見他一頭白發已褪得帶了點亞麻色,發根還長出了一截黑發,也就是他好看,能撐得起來。

      不過重要的是,霜發,不成立了。

      紀霜雨:“好像肉吃多了,白發病開始好轉了。”

      周斯音:“………………”

      周斯音自閉地低著頭。

      剛剛恍惚的感覺全都在心底變成了臟話。媽的。

      “哈哈哈哈沒事,這個字我還是可以用啊。誰說沒關系了,霜雪鶴白也恰如同一幅畫。”紀霜雨看他的樣子有點沒忍住笑,也是,這誰料得到,他安慰了一句。

      “你說真的,沒有耍我?”周斯音警惕地看他一眼,很有被調戲多了的自覺,“紀鶴年?”

      紀霜雨原本在笑的,聽到他這樣叫自己,只覺得手指一麻,直連到心底。

      名字原是人生來被賦予的第一個祝福,第一個意義。

      在他獲得這個字后,有種好像與這個世界也產生了聯系的感覺。

      恍然片刻后,紀霜雨才在周斯音懷疑的眼神中應了一聲:“是我,就是我。”

      ……

      紀霜雨離開的時候,已經晚上九、十點了,周斯音今夜也不住這里,去自己的宅子,順便送紀霜雨回小鼓胡同。

      路過一街小吃時,紀霜雨就叫停了,下班后本來就只隨便墊了墊,在周斯音家動腦也累了,“我想下去買蒸餃吃!”

      說是蒸餃,這家的特色是蒸了又煎,因加了胡椒和羊油,別有風味,紀霜雨很喜歡。

      而且這個小吃攤,是玩兒抽簽的。

      這時候很多做小生意的都搞抽簽,就像買糖畫有那種自己轉盤,轉到什么圖案就給你畫什么,能提高主顧的興趣。

      這簽筒里的簽子上刻的是牌九點,抽出來的點數超過十三點就算贏了,可以拿走雙份蒸餃。輸了,就只一份啦。

      “老板,我要抽一把!”紀霜雨對停在身后的車里等待的周斯音抱怨了一聲,“我每次都是輸,你說怎么回事。”

      “哈哈哈,紀先生,指不定這回就撞上贏了。”老板樂呵呵地安慰道,他也是戲迷,認得紀霜雨的,平時老自豪了,紀霜雨愛吃他的蒸餃,四舍五入金雀也認識他了!

      說實話,老板看紀霜雨每次輸,差點想幫他作弊了,最后還是忍住,誠實做人。

      周斯音聽了,卻是意味深長地道:“你知道為什么嗎?”

      紀霜雨:“啊?不知道。”

      周斯音:“你好好想想,你每次工作完……”

      紀霜雨:“……”

      還能為什么!你每次扮完吊死鬼都不好好卸妝,晦氣死啦!周斯音了然地看著他。

      “少封建迷信了!”紀霜雨罵罵咧咧地抽了一把,結果出來三個一。

      老板:“……”

      紀霜雨:“……”

      想罵街。

      周斯音打開車門下來,傲然道:“讓開,我來。我今日燒了香的。”

      紀霜雨:“……”

      他把很不甘心的紀霜雨給擠開了,捧起簽筒,居然還閉眼禱告了一下。

      鍋上冒出的水汽氤氳在他修長的手指與深邃的眉眼間,仿佛古寺香煙,把這小街都增上幾分沉靜的氣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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