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試僅一日,待申時末刻交卷后,經受卷、掌卷、彌封等官收存。及至閱卷日,在圣上的主持下,分交讀卷官輪流傳閱,以各種符號示優劣。其中,以圈為最佳,又以叉為最劣。
最終,得圈者最多的十份考卷交由圣上親審,欽定名次。
盡管所有參加過殿試之人皆可以被稱之為天子門生,可事實卻是,圣上僅評定前十名,其他考生則由諸大臣評優劣斷名次。
一切依序進行,卻在最后一步出了岔子。
十篇最優秀的策論之中,又以其中三篇為最優,得圈數目完全一致。圣上細細品讀之后,亦不能分辨出優劣,卻在心中已明了此三篇策論出自于誰之手。
雖說今年的科舉比之往常都要嚴苛,在原糊名制的基礎上又恢復了前朝的謄抄考卷制度,為的是防止筆跡泄露本人身份。這本是萬無一失的辦法,至少在會試之時完成得極好。唯一的問題是,殿試之時眾考生并非蝸居于號舍之中,而是皆在保華殿內于書案上答卷。
恰好,圣上曾親臨。
三篇策論,其一出自于左丞相幼子文翰,其二來自于秦太傅長孫秦澤潤,最后一篇卻是寒門子弟孟修竹。
圣上心中明了,他已猜到策論為何人作為,恐怕其他重臣亦是如此。
當下,圣上索性將這三篇策論挑出,橫豎不論名次為何,此三人必為一甲。至于具體名次,對于圣上而真不算什么,倒是不妨借此考驗一番朝中重臣。
“朕已圈定一甲三人,卻對擇何人為狀元舉棋不定。不如就由眾愛卿分說分說?”
平心而論,圣上是真的不在乎誰是狀元郎,他若真心想提拔一人,即便是個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草包,亦無礙。反之,狀元郎每三年都會出一個,若有恩科,則還能增加。可這些年來,又有幾個狀元郎成為朝堂中流砥柱。
所謂狀元、榜眼、探花,抵不過一句皇恩浩蕩。
不過,沉迷于功名利祿的俗人還是極多的,哪怕是朝堂重臣亦不能免俗。
在分頭傳閱三篇策論之后,朝堂之中很快就分為了兩派。
一邊是左丞相交好之人,當然左丞相本人是不會出面的,有些話自然旁人替他分說,且左丞相幼子文翰確是滿腹經綸,一篇策論在寫得有理有據的同時,又兼辭藻華麗、字字珠璣,端的是難得的錦繡文章。
另一邊自然是以秦太傅為首,同樣本人并未出面,卻有門生替其把該說的話盡數道出。自然,這些的前提是秦太傅長孫秦澤潤也是才華橫溢之人,正因為兩人旗鼓相當,才能有今日精彩對弈。
旁人暫且不論,反正圣上看得挺樂呵的。
身為天子,自要懂得平衡之道。如今天下太平,倒無需太在意武將,文臣之中,又分為兩派。圣上原是兩不相幫,而后卻是哪邊勢弱便暗中相助,待兩邊實力相當之時,再適時袖手旁觀。
巧合的是,無論兩邊如何巧善變,有一點卻是有志一同。
兩派皆認為探花郎非孟修竹莫屬。
……
孟家這邊,因著朝中無人,并不知曉此時此刻朝堂之上已經為了狀元和榜眼之爭鬧得不可開交。別以為文人就能好生說理,文人相輕,真要鬧將開來,比之潑婦罵街更為不堪。
幸好,他們什么都不知道。
事實上,就算知曉了也沒什么妨礙,橫豎孟謹元這會兒已經顧不上旁的事兒了,因為周蕓蕓發動了。
算算日子,也是臨近預產期,即便提前發動幾日,也當屬尋常。麻煩的是,她是頭胎,懷的還是多胞胎。
頭胎原就艱難,加上多胞胎更是難上加難。
得虧周家阿奶早有準備,提前半月就請了兩位經驗豐富的穩婆在家中候著。且為了以防萬一,兩位穩婆都是直接住在后宅廂房里的,反而是孟謹元這個當主子的,被擠到前院跟另三只作伴。
直到這一日下半晌,周蕓蕓徒然發動了。
周蕓蕓未出閣時是見過婦人生產的,只不過那會兒她到底還是個云英未嫁的黃花大閨女,再說周家旁的不多,人丁卻是極為興旺的。因此,就算是最兵荒馬亂之時,她也僅僅是拉著三囡在灶間幫著燒水,準備吃食。
所以,所謂的“見過”,明顯要打好幾個折扣。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周蕓蕓這胎很穩,且胎位極正。至于生產艱難那是必然的,就算不是多胞胎,單是頭胎就不可能太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