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時,周家大院里也頗有些熱鬧。
三奶奶帶著一群孫子孫女來周家探訪,這會兒一群孩子在院子里鬧騰,三奶奶本人則是堂屋里跟周家阿奶說著閑話。
去年一整年,發生變化的可不止是周家,連帶三奶奶以及一些親近人家都跟著撈了不少油水。這不,三奶奶過來時,特地帶上了好些個豆腐制品,看著要比素日里賣的精細多了,還跟周家阿奶說,等農閑時,她也要起房子,準備給小兒子說親了。
堂屋里說得熱乎,院子里更是鬧翻天了。
這會兒其實還算農閑,畢竟才還沒出正月,就算周家要忙麻辣燙的事兒,可到底是做慣了的活兒,尤其配菜部分很多都是外包了出去的,要做的無非就是一些魚丸、肉丸,多半人還是很輕松的。這不,三山子就待在自個兒房里練字,而大伯娘站在廊下一會兒瞪著鬧翻天的孩子們,一會兒擔憂的望了望三山子那屋。
周蕓蕓倒是注意到了,卻沒往心里去。大伯娘這種心態讓她不禁想起了上輩子每到高考時,各處都是投訴不斷。像禁止跳廣場舞這種事兒她還能理解,可那種禁止使用電梯、不準在樓道里說話等等,總之要嚴禁一切噪音的做法……真的略神經質。
大伯娘把讀書看得太重了。
事實上,周蕓蕓猜的一點兒也沒錯,大伯娘如今但凡看到對三山子有影響的事兒,都覺得頭疼萬分。以往,因著周家住得偏,來竄門子的人少,再說就算要竄門子,那也多半是閑聊,誰也不會帶七八個大小孩子過來鬧騰的。
看了一會兒,似是真的看不下去了,大伯娘索性抬腿往三山子那屋走去,進門才發現三山子正在很認真的練著字,當下既欣慰又心疼。
“三山子,外頭可吵著你了?你三奶奶也真是的,誰叫拜年會把所有孩子都帶來的,又不是住得遠,幾年難得見一回的,就在村子里,她一個人來不就成了?”
嘀咕了兩句后,大伯娘忽的想到早間的事兒,忙問三山子:“今個兒你阿爹帶你去孟先生家,先生說啥了沒有?要我說,你阿爹也是多事兒,左右那兩個都不學了,干啥還要帶上?索性帶你一個去多好,還能多賣幾份人情。”
三山子這會兒早已停了筆,束手聽他娘說話,聽到這兒,便開口道:“先生夸了我們幾個懂事有禮,還勸了大金素日里多看看書練練字,要都忘了多可惜。”
“就是你爹太多事!”大伯娘又抱怨了一句,旋即道,“還有甚么事兒?先生沒夸你?”
“夸我作甚?”三山子一臉的茫然,見他娘期待的看著他,只能沒話找話,“其實先生也就跟咱們說了一會兒話,后來他就進屋寫文章去了。對了,先生的書房很漂亮,他桌案上還擺了一個高高的筆架子,上頭掛了好多各色毛筆。”
筆架子?還掛了筆?大伯娘一時沒想出那是甚么玩意兒,卻聽出了兒子語中的艷羨之意。當下,忍不住道:“那玩意兒要多少錢?”
冷不丁的轉到錢上頭,三山子明顯愣了一下,旋即白擺手道:“阿娘,我只是隨口說說,你不用往心里去。有這錢還不如留在手里,萬一往后有急用呢?”
這話是不錯,可惜大伯娘完全沒聽進去。
在她看來,錢當然是拿來用的,她又不偷不搶的,用對了地方,有啥不行的?至于急用甚么的,她更是完全不在乎。就周家如今這情況,有房有田有糧的,吃喝又比旁人家高出了一大截,就算真的遇到家里人生病急著拿錢抓藥,那不是還有周家阿奶在嗎?就算大伯娘素日里跟阿奶不對盤,也堅信真要有事兒了,阿奶絕不會袖手旁觀的。
既如此,還有啥好擔心的?
“錢的事你不用發愁,只好生念書做學問就算是對我的孝順了。”大伯娘瞅了一眼兒子寫的字,雖說一個都不認識,可她就覺得這烏黑的大字咋看咋好。
只是回頭她就該犯愁了。
先前周家阿奶是按著人頭給的銀子,每人四兩,大房有六個人,也就一共是二十四兩。不過周家大伯非要自己藏著,說啥都不肯給她,倒是其他人,她費了番口舌都要了過來。
可惜錢這玩意兒禁看不禁花。
二十兩銀子看著是不少了,起碼大伯娘在此之前從未拿到手過。可真的花用起來,卻是一下子就沒了。青山鎮書局里花了十兩,成衣鋪子花了一兩,被周大囡硬是討去了二兩,還有給她楊柳村娘家的二兩,最后則是前兩天她終于松口同意給娘家侄女多添二兩的聘禮。
零零總總加在一起,她如今手頭上只剩下了三兩銀子。
三兩銀子能干啥?擱在早些,她一準能說出個幾十樣東西來,可如今掰著手指頭算了半天,最終還是長嘆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