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嘆一口氣。偶爾也想念大都市的便捷。
中午時候,傅來音走路去取快遞。大中午的,小姑娘走得滿頭大汗。
取了快遞,傅來音在車站坐了一會兒,買了一支冰棍吃。溫熱的風里是濃郁的荷葉香,不知躲在何處的青蛙“咕——咕——”軟綿綿地叫,日光熱烈,曬得人想瞌睡。
旦河村車站小得不能再小,連車站牌都沒有,就一塊壩子,一戶賣零食的小賣部,幾張竹凳子,一把遮陽傘。
傅來音有一下沒一下的嘬著冰棍,躲在遮陽傘下,遠處的白馬路熱浪熏天。如果運氣好,她遇到回旦河村的電動小三輪,還能搭一截。
正這樣想,一陣熟悉的轟鳴聲漸漸清楚,傅來音心里一激靈,眼睛瞬間看了過去。
凌厲囂張的摩托車呼嘯而來,車身全黑,泛著冷酷的反光,巨大,厚重,聲音巨響,張揚到極致。車上的男人只戴了一個頭盔,薄薄的黑t恤,薄薄的黑褲子,手臂上肌肉鼓起,車子“呼”地一下經過傅來音,在地壩邊停了下來。
傅來音吞了一口冰,冷得一張胃緊縮。
男人坐在車上取頭盔,那么高的機車,他的腿竟然輕輕松松觸了地。他隨手摘下頭盔,往車上一蓋,長腿一伸,下了車。
好高!好壯!強烈的荷爾蒙撲面而來。
這是一個滿臉兇相的男人,眉毛鋒利,眼神冷漠,鼻梁硬挺,嘴唇極薄。
他大踏步走向小賣部,聲音也極冷:“一條煙。”然后就靠在電線桿邊,熟稔抽煙。
如果以小賣部為原點,兩個人的位置,大概成九十度直角,男人微微背對著她,面向旦河村最大的荷塘。
融化的冰棍滴在傅來音手上,她趕緊拿出紙巾擦了擦。
她又咬了一口冰棍,冰渣子在口腔里喀吱作響,寒氣不僅直沖腦門,也順著她的吞咽一路冷到胸腔。
傅來音覺得牙齒有點兒癢。她心里想:難怪能打斷鄧師傅四根肋骨。好兇的男人。
又偷偷看了一眼。
滿臉橫肉,真的好兇。
傅來音不知不覺吃完了冰棍,她看了看男人身邊的垃圾桶,又看了看手上的冰棍,坐著沒動。
一點半,傅來音必須回去了。她要走,就一定要經過他身邊。
頓了一會兒,她掏出手機,玩起了消消樂。
我不怕他。沒什么好怕的。時間來得及,嗯。
男人抽了三支煙,在扔最后一個煙頭的時候,往傅來音這邊瞥了一眼。
傅來音玩游戲的手一抖,最后一步劃錯了方向。
兩個人目光隔空交錯。
男人跨上車,頭盔一戴,轟鳴聲炸裂,噴了傅來音一臉尾氣。
傅來音是跑著回學校的,一路上總覺得有一股尾氣味道,仿佛摩托車剛從身邊經過。她不住地想:如果村里那些混混每個人都像剛剛看到的那個人一樣強壯高大,也那么兇,再加上那個不好惹的私房菜館老板,或者還有其他不好惹的當地人,那她這學期實習完了一定不留下來。
喜歡是很重要的,小命也很重要。
傅來音不禁又想到男人看過來的眼神。那種冷,是見過無數死人的冷。她害怕。
按時回到學校。傅來音備了一下午課,下樓拿資料的時候,碰上史聞,看樣子是要出去。
傅來音隨口一問:“去哪兒?”
史聞說:“去瞧一瞧那家‘老院子’。”
“做菜師傅還沒解決?”
史聞嘆一口氣:“價格低了,人家不來。”
傅來音腦袋一熱:“我跟您一起去。”
史聞沒覺得有什么,招招手:“走吧。”
傅來音心臟砰砰跳:來音,加油,不要像中午一樣慫。
兩個人說著學校的事向老院子走去。傅來音心不在焉:不可能每個人都跟他一樣。是個人,都要講點兒道理。即便不講理,也要**。要是毫無理由的人身攻擊,我就告他故意傷人。
對,就是這樣。
看見錢薇她們說的荷塘了,也看到隱隱的屋檐,隨風有清冽的竹葉香,夏蟬鼓噪。傅來音心跳陡然加快。
轉過彎去,兩人站在籬笆門前,史聞敲了敲門,喊:“有人嗎?”傅來音看著籬笆墻上隨手寫的“老院子”三個字,重重吐出一口氣——真丑。
“不做晚飯。”里面的聲音冷得像冰。冷得傅來音瞬間回想起中午的冰渣子滑過食道的感覺,顫了一下。
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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