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公子?”
聽秦蘇叫得幾聲,賀江洲繃不住了,緩了緩心情,慢慢拉開門扉,故意板著臉說道:“你叫我賀公子,我是不答應的。到現在你還當我是外人,連‘江洲’兩個字都不肯叫。”
“原來你在!”秦蘇笑道,“我不是把你當外人,只是……不習慣這么叫。”她的眉眼中都透著快樂。
“我知道你還在為上次的事情埋怨我。”賀江洲故作幽怨說道,“怪我沒有提前通知你,就告訴給你師傅。”
“沒有!真的沒有,你一番好意,我怎么會怪你。”
“我不信。”賀江洲搖搖頭,面上的沮喪便跟真的一般。“除非你肯叫我的名兒,我才信你。”
“江……江……”秦蘇叫了兩個‘江’字,到底還是叫不出來。“賀公子!”她臉上微紅,跺著腳嗔道。
見一抹飛紅掠上秦蘇雪膩的粉頸,爬上耳垂,賀江洲心跳又加快了。血液快速倒流,心魄搖動,幾乎便難以自抑。念茲在茲的意中人就站在面前,他腦袋里哪還有地方裝下別的東西,先前所有的抱怨瞬間全扔到了爪哇國去了。
“我想給胡大哥買一套新衣裳……想讓你陪……”秦蘇轉移話題,想繞過這難堪的叫法。
賀江洲哼了一聲,倒退回房中,作勢要合上門。“賀公子沒在家,江洲倒在。”
“哎—別!”秦蘇趕緊伸手撐住門板,“江……江……洲……你陪我去買好么?”聲音細若蚊蚋,等把‘洲’字說完,臉已經羞成大塊紅布了,長長的睫毛低覆下來,不敢再看賀江洲。
賀江洲雙目瞪直,又變傻了。
情之所鐘,落花隨水轉,唏哩嘩啦,這也是無可奈何的事。
此刻,他滿眼,滿心里只有秦蘇忸怩難為情的嬌羞之態。整個人似乎泡在酒缸里,暖洋洋快美,醉死還復生,又似一瞬間血肉被人掏空了,整個人變成一具空殼,聽不見他響,聞不見他香,手中扶著的木門,似乎穿透了他的手掌,橫在煙氣之中,他的全身上下再沒有其他感知,只有一雙眼睛還能看見這絕美的玉人。
一笑傾人城,再笑傾人國。美人含羞低目時,連天都塌了。
“她為我臉紅了……”一時間,這個想法如同黃鐘巨呂,一遍接一遍的轟鳴,震蕩他的魂魄。讓他幾欲流下淚來。情之于人,痛快若斯!若是他賀江洲,能夠每日博來美人一羞,他情愿折壽六十年!
“賀公子,你怎么了?陪我去買衣裳,好么?”看見賀江洲仿佛木雕一般,直瞪瞪看著自己,秦蘇有點不知所措。賀江洲現在的情形,跟胡大哥頗有相似之處,難道他突然也丟魂了?“賀公子?”秦蘇試探著再問,那直勾勾的眼神……有點讓人害怕……
等到秦蘇叫到第四聲之后,失魂落魄的賀大公子才終于撿回魂來,“走吧,你要買什么衣裳?”他合上門板說,感覺喉間仍然干燥。一顆心變成了幾百顆心,在胸腔里亂跳。
“胡大哥要醒過來了,我想讓他忘盡過去,過新的日子,給他買新衣裳……剛才你怎么了?也不說話,害我嚇一跳。”
“沒什么……突然想到一些事。”賀江洲勉強笑道,鎮力壓服著已經滾涌到喉頭的那句吶喊:“我喜歡你!你還不知道么?”
兩人喬裝打扮,從后院里偷偷溜了出去。到賀家莊外半里的成衣鋪挑選長袍。
“金紫色的好看。”秦蘇說,“胡大哥皮膚白,穿起來顯得富貴。”她拿袍子在賀江洲身上比了比,賀江洲趕緊捻開折扇,擺出微笑,挺挺胸膛,竭力表現溫文爾雅。
“你太胖。”秦蘇皺起眉毛,賀江洲微笑的臉馬上變得僵硬。
“不如胡大哥瘦得有精神。”
聽見這話,花花公子哪還有不上道之理,趁秦蘇轉身再找衣服的工夫,收起微笑,嚴肅的瞪大起燈籠眼。心想:“這下該炯炯有神了吧?”
“賀公子你丟東西了么?”
“沒啊?”賀江洲奇怪的問。
“那你干嘛把眼睛睜那么大,我還以為你在找東西。”
“……”
花了一個多時辰,兩人挑了六套衣裳,趕緊又回到了莊中。
“多謝你了,賀公子。”
“叫江洲!”賀江洲板著臉說。
“好……多謝你,江……江洲公子。”秦蘇含笑低眉,羞澀的跑進房里。留下一只呆木雞在走廊中又悲又喜,天人交戰。
臨晚,吃過晚飯,范同酉便抱著酒甕出來視察設壇狀況,旁邊跟著賀老爺子和丁退等人。
“二、四、六……十六、十八,嗯,十八只竹樁,布成阻靈籬,這可千萬差不得。”他數完設在廂房門前的十八只青竹樁,滿意的說道。十八只樁子兩兩參差,在臨時辟成法室的廂房門口護成一個半圓。樁子上刻著符咒,彎彎曲曲象小蛇一樣。
“這是防止孤魂野鬼跑進來的第一道屏障,萬一破了,可保不齊會讓厲鬼趁虛而入。”
踏進門內,兩副牛油巨燭高高燃著,將房間里照得通明。門窗所有可開合的隙縫都貼上了符咒。
地上擺滿白色的磁碟。各各相距尺許,有空有缺,間或開口,列成一個巨大的正方之陣。地面書寫了無數符號,碟子里面都已經盛滿燃油。
“三百六十個守命燈,按生、死、傷、景八門排列,這是我們的最內層屏障,固若金湯,絕無可破之理。到我作法的時候,那里,中間位置將成至陰之地,以利精魂活潑。”他指著陣圖中心的四個蒲團說道。屋子正中留了一小塊空地,一個大水缸突兀立著,四個蒲團將它圍在中間。“塑魂時最怕野魂侵擾,又怕剛塑成的生魂消亡和逃逸。所以這里至關重要。”
范同酉俯下身子,細細查看陣法之中的通路,絕路,偽路是否全無錯漏。“這是根據諸葛遺法演化而來的九宮八卦鎖魂陣。知道我為什么不要香油而用葵花子油么?”他得意洋洋的問丁退幾人。四個老者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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