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見事出意料之外,莫不將嘴張的老大,直可塞入兩枚雞蛋。誰也料不到這瘦弱漢子卻有如此大力。桌邊不乏長期游走的俠客,見多識廣,認得漢子用的是北斗借力之術。想來他先前在旁趁人不備,將符燒后和茶飲了。卻到桌上,念了咒將法術引動。
那和尚倒也了得,雖然北斗借力之術并非當真引得天上七星的力量,而多是臨近鬼怪幫忙。那也是龍象巨力,他竟僅憑筋肉氣功,盡承受的住,不被壓倒,實在令人佩服。眼看著和尚雖勉力支撐,但吃力非常,筋肉高高鼓著,豆大的汗珠從皮肉處冒出淌落。人人都已看出,過不多時,和尚便要敗了。那一百多粒夜金砂就此落入瘦小漢子的口袋,眾人都感惋惜。
可誰知又峰回路轉!和尚左手食中兩指并攏,轉了個圈,只斷喝一聲:“大悲天龍,般若龍象力!”右臂立時變的通紅,跟被沸水燙過一般,暴然一掰!只‘轟隆’一聲,將漢子的手臂壓倒在桌上,倒反敗為勝了。
這下子好戲連連,緊張激烈及出其不意之處,便較高手相搏亦不遑多讓。圍觀諸人莫不同聲喝彩,對和尚盡轉恭敬。瘦小漢子用法不逞,手臂受傷,躲在人群中灰溜溜出去了。胖大和尚放聲大笑,滿臉掛著汗珠,黃褐色的僧衣上都濕透,汗氣氳氤蒸開,騰騰如霧。和尚笑道:“哈哈哈!用法術!我圓覺用法之時,你都不知道在干嘛呢!敢來惹我?”他倒忘了自己不過三十歲年紀,那漢子卻比自己大上十余歲。事實是別人在學法之時,他還在與他老娘的乳汁搏斗。只是反過來說罷了。
當下膽氣愈粗,放喉叫陣。這和尚也甚不堪,莽撞的很,又不會隱忍謙讓,張嘴只大聲吹噓譏嘲。叫得片刻,又煽的圍觀諸人心頭火起。只是見過他的神威,沒人敢輕易去捋虎須。和尚又叫得幾聲,從內堂傳來一句聲音,道:“神僧果然功力不凡,在下不自量力,也來獻丑獻丑罷。”
只見一個全身黑裝之人,從內堂施然走來。頭戴一頂寬大的斗笠,從上到下一身混黑,連口鼻都遮住了,只露出一雙冰冷的眼睛。眾人見又有應戰者,好戲又開,紛紛喝起采來,爭先恐后聚攏。這下連酒肆那邊的客人也給招過來了。三三兩兩直奔過來,在人群外踮著腳尖張望。有著急的更是站在桌子上。那店主胖胖的臉上笑的跟佛陀也似,眼看客人愈多,收入愈好,自不以踩臟一兩張桌子為意。
當下二人擺陣,雙手握住了。那人的臂上,手掌上也纏著黑布,僅露出五個指甲,碧油油的,跟五片極品翡翠一樣。眾人見到此等神秘妝扮,指甲蓋又綠的邪異。盡皆驚詫。但聽那黑衣怪人冷冷說道:“圓覺神僧,在下想領教一下虹業寺大悲天龍龍象之力。神僧請出手,不必客氣。”那圓覺和尚見他道破自己來歷和術法的名稱,甚感訝異,只是對自己的法術能力深具自信,也不怕他做鬼。當下叫道:“好!即是你要求,我便施開與你看,你若傷了,可不怪我!”
右手仍擎了,左手并指,繞個圈,喝出咒語:“大悲天龍,般若龍象力!”桌上那臂通紅暴漲,血管張的便跟蚯蚓一般。那黑衣人從懷里掏出一粒碧綠珠子,放在桌上,道:“既是賭勝,賭約便須相當。這顆蜃珠佩上可避蛇蟲毒物,走深山大澤也不用懼怕侵害,想來也與你的夜金砂等值,我若輸了便是你的。”當下更不多說廢話,將右手抓過去,握住了圓覺的手。
和尚嘿嘿冷笑,見他鎮定自如,又敢出均值的賭約。渾不把自己的傲人神功放在眼里,不禁心頭有氣。當下便想痛下狠手,將他鎮服揚威。便叫道:“你可小心了!貧僧就出手!”那人點點頭。
和尚吐氣開聲,‘嘿!’的一聲,那紅臂瞬間便脹大的一倍,肉塊壘壘。猛力一壓,卻聽見似有毒蟲吐氣,嘶嘶有聲。那人后背猛然鼓起一細長之物,蜿蜒扭動,從它肩膊處游過去,鉆到了右邊的袖子中,又消失不見。圍觀者盡感震驚,但那物伏在衣下動作,卻看不清是甚么形狀。
胡不為早忘了回家一事,正擠在人堆里看熱鬧,見那黑衣人身后凸起異物,正大感怪異。猛然間胸前的靈龍鎮煞釘“嚯!”的尖鳴起來,震動不已,火熱的光將胸前肌膚燙的生疼。
眾人正屏息觀看,不期然被震聲嚇倒,都望向胡不為,面色古怪。胡不為見自己成眾目之的,惶愧無以復加,只想找個地洞鉆進去。面上漲的通紅,低頭后退。只一瞥見,卻見那黑衣人陡然一震。目露寒光向自己掃來,不自禁的心中害怕,如墜冰窖中。
正不知所措,卻聽‘碰!’的一聲大響,和尚一舉奏功,將那黑衣人手臂深深扣入木中,邊緣嚴絲密縫,那只手臂就跟天生來就鑲嵌在桌上一般。肆里的茶桌造的極是結實,用厚重細密的楓木刨成,桌面厚逾半尺,盡容得下那怪人的手臂。
茶客們極感意外。眼看那黑衣人很有把握的模樣,又敢出具賭約開搏。都料想必有一場龍爭虎斗,哪知他竟是裝模做樣,如此不濟。被和尚一舉擊潰,毫無懸念,反不如先前那瘦小漢子斗的精彩。失望之下,便有人出不遜,尖刻譏嘲。
胡不為身上冷汗嗖嗖直冒。只見那怪人自手臂被壓伏以后,便不轉眼的看著自己,兇惡之態,便似就要暴起撲來。再不敢多呆,叫來茶博士,會了零鈔,快步跑出門去。
那黑衣人倒也爽快,既已輸了,便將蜃珠交到和尚手中,口中只說“佩服。”一雙冰寒眼睛卻死死盯著倉皇逃離的胡不為,將他的形貌盡刻入腦中。
和尚得了寶物,呵呵大笑。見對手輸的爽快,也不出譏嘲,只沖著茶客們叫囂。眾人既感艷羨,又甚無奈,卻再沒有人答話。
胡不為策馬揚鞭,逃離茶肆。入了城門,穿過汾州十里,遇岔道往西北方向馳去。到晚間戌時左右,便到了定馬村家中。短別數日,猶勝新婚,夫妻倆各陳其情,不再細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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