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是第三頁,第四頁……
程菲的指尖輕輕觸摸這些線條筆跡,目光有剎那放空。她的思緒透過這些畫,穿過時光洪流,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
夕陽,老樹,舊平房。
女孩兒怯生生地遞出手里糖果。
男孩兒不接,只一臉冷漠地看著她,眼中陰沉徹骨充滿譏諷,冷冷問:“小孩兒,我是殺人犯的兒子。你不怕我么?”
……
窗外一道閃電劃過去,轟一聲,驚雷乍響。
“……”程菲一瞬驚醒般的回過神。她看了眼表,凌晨兩點零五分。她靜了靜,合上筆記本放回行李箱,然后從箱子的夾層里拿出一張折疊好的白紙,展開。
紙上是一行娟秀工整的字體,手抄著一行地址:云南省松貢市涼城七合街56號。
看起來像個居住地址。
這個地址是程菲目前有的,唯一能找到那個人的信息,來源于那份從云南寄到墨西哥的國際件包裹。包裹經過海關,漂洋過海長途跋涉,上面的寄件人信息早已經模糊不清,為此,她在參加完溫舒唯的婚禮后,專程登入該快遞公司的官方網站輸入訂單號,查詢到了詳細信息。
程菲靜了靜,將那頁紙重新折好,放進掛在衣架上的襯衣衣兜里。
明天是周六,休息日。她打算明天一大早就出發去這個地址找人。
程菲進了浴室洗澡。
擰開水龍頭,溫熱水流從蓬蓬頭里灑下,暖暖的,好舒服。感冒發燒引起的肌肉酸痛和疲乏被稍稍緩解,她閉上眼,滿足地嘆了口氣。
就在這時,浴室的燈忽然熄滅。整個洗手間瞬間陷入一片漆黑。
程菲嚇一大跳,不知道發生了什么,趕緊反手關了水龍頭,扯過浴巾裹住自己走出了浴室。整個屋子都漆黑一片。
她試著重新拔出房卡再放入卡槽,并重新摁開關,屋子里依然很黑。
看來是跳閘了。
窗外,雨下得越來越大,電閃雷鳴。而交織在雷雨聲中的,隱約還有一陣汽車引擎熄滅的聲音。似乎有幾輛車從酒店外的馬路上駛近,停下。
“……”程菲皺了下眉,黑暗的環境無形當中便營造出一種恐怖氛圍。她摸黑走到床邊,從床頭柜上拿起手機,打開了手電筒。
一束幽冷的白光穿透黑暗,勉強將屋子照明幾分。
她全身都是濕的,頭發上還沾著一些殘留的洗發露泡沫。程菲打開手電筒后便重新回到了浴室洗澡,準備洗完之后給前臺打個電話詢問情況。
幾分鐘后,澡洗完,她關了水龍頭,裹著浴巾站在洗手間里擦頭發上的水。就在這時,程菲忽然聽見房門外的走廊上響起一陣腳步聲,沉沉穩穩,很有力。
至少有四五個人。
程菲心里莫名一緊,擦頭發的動作無意識地放慢幾分。下一瞬,砰砰砰,一陣敲門聲忽然響起。
“……”程菲再次嚇一跳,心跳如雷七上八下,直勾勾地盯著洗手間門口的方向。沒有出聲。
門外靜了靜,又一陣敲門聲響起來,這次比之前拍得更用力,邦邦邦。
程菲心都快從嗓子眼兒里蹦出來了,短短幾秒,她腦子里閃現過無數恐怖片里的血腥場景。月黑風高夜,殺人放火時。
就在她惶恐不安猶豫著要不要出聲的當口,門外的人卻失去了耐性,再次狠狠拍起門來。
“……”程菲緊張極了,兩只手無意識地攥緊浴巾,靜了靜深吸一口氣吐出來,然后才清了清嗓子,盡量平靜地問:“誰?”
門外響起一個男人的聲音,聽著挺年輕,語氣不善道:“我們是附近派出所的。接到舉報,這間酒店有人賣|淫嫖|娼!請你開門配合我們接受檢查!”
“……”
原來是掃|黃的警察。
程菲心里松一口氣,默了默,回道:“稍等。”說完她走出浴室,隨手抓起一條裙子往身上一套,然后披著睡衣外套走到門口,開了門。
整個酒店都停了電,走廊上和屋子里一樣,全都漆黑一片。
程菲先只瞧見了兩道模糊人影,都一米七幾的個子,瘦瘦高高。她皺了下眉,悄悄把手機往上抬了點,手電筒的光這才打亮這兩人的面孔。
一個是二十幾歲的年輕小伙子,模樣清清秀秀,另一個則是一個四十幾歲的中年人,身材敦實壯碩。
兩人看著她,目光皆冷峻審度。
不遠處的另一個房間門口同樣站著幾道人影。
“警官你好,請問你們……”程菲準備說什么,可話還沒說完,對方卻繞過她徑直就進了屋。
程菲有點無語,但想到人家是在辦案,也就沒說什么,由著兩人進屋檢查。
兩個男人在屋子里繞了一圈兒,確定這間房里只有程菲一個人后,他們兩個互相對視了一眼,目光交流。
下一瞬,其中那個年輕人伸手捏住衣領,壓低嗓子對別在里頭的通訊器說:“烈哥,307我們瞧過了,沒人。”
程菲長發濕漉漉地披在肩頭,禮貌地說道:“警官,我是外地過來旅游的,要沒什么事的話我……”
話音未落,一陣玻璃碎裂的聲音忽然撕裂雨夜。
程菲驚呆了,下意識飛快沖到窗邊往外看,只見她左側第三個窗戶里扔出來一把椅子,打碎了玻璃,下一瞬,一道肥碩人影竟然縱身從窗戶里跳了出去,跟不要命似的,前后落在擋雨棚上,最后重重摔向地面。
可那胖子卻像感覺不到疼,爬起來就跑,他像是摔傷了腿,一瘸一拐走得異常吃力。
“站住!”一聲暴喝響起。
眨眼光景,路邊一輛桑塔納里忽然跳出來一道高大的男人,拔腿就朝胖子急追過去。
“操|你媽的!死條子!”跳窗而逃的亡命之徒惡狠狠地啐了口,跛著腳就往旁邊追。
“跳窗了!走!”年輕警察驚呼了一聲,和中年警察一道飛快轉身沖出了程菲所在的屋子,趕去支援。
程菲難以置信地瞪大了眼,怎么都沒料到自己來邊境第一天,就能遇上這種只在電視里看過的警匪劇情。
暴雨中,男人的身形極其矯捷,胖子腿又受了傷,沒多久便被追上。他眸色極冷也極狠,抓住胖子的胳膊往后一擰,一陣骨肉裂開的聲音,胖子頓時痛得鬼叫一聲跪倒在地。
忽然,程菲看見夜色暴雨中閃過一絲金屬利器的冷光。她錯愕,想也不想地脫口而出,大喊:“小心啊!”
男人瞇眼,膝蓋骨壓在胖子的手腕上狠狠一擰,胖子痛哼,哐一聲,一把黑色手|槍脫了手,掉落到一旁。
他給胖子戴上了手銬。
見狀,程菲這才長松一口氣。
就在這時,男人似乎想起了什么,抬起頭,朝酒店三樓窗口的方向看了過去。夜色雨幕中,一個俏生生的年輕姑娘趴在窗戶邊上,似乎才洗完澡,她一頭長發濕漉漉地披在肩頭,自上而下望著他,眸子亮晶晶的。
只一眼,余烈瞳孔猛地收縮,整個人一震。
窗口的程菲也完全愣住了。
她眸光驚跳,腦子里浮現出許久之前的那個廢舊體育場,和那個她坐在機車后座,疾馳過整座城的午夜生日。
今天是你的生日。過生日的姑娘,要快樂。
……
“……”程菲怔怔的,呢喃出聲:“周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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