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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兒回門一般是在娘家待夠三日,張居思也不例外。
她是第四天頭上坐馬車走的,和前來叫回門的潘栩一起。
顧晗陪著王氏、寧氏去送她,直到行至影壁前才折回。
到了桂花苑門前,王氏開口道:“你們都各自歇著去吧……我這兩天夜里都睡不好,疲乏的很,要躺下歇一歇。”
寧氏和顧晗對視了一眼,皆點頭應“是”。
“母親是太為四妹妹操心了……”寧氏搖搖頭,拉著顧晗的手往后花園的方向走:“眼圈都熬青了。”
顧晗笑了笑:“可憐天下父母心,誰不想自己的兒女幸福美滿呢。”
“可是這個理。”
寧氏拍拍顧晗的手:“別的都不說,只春哥兒一個秋冬必犯的喉疾,我都愁的整宿整宿地睡不著……”
顧晗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神色柔和了許多。
淡藍色的天空潔凈無匹,沒有一絲雜質,像一塊上等的寶石。
微風吹來,空氣里帶著淡淡的菊花清香。
日子到了月底,張家收到了一份大內的請帖。
日期都寫明了。
農歷十月初六,皇后娘娘在原來住過的裕王府辦了賞花宴,京都內凡四品以上的官員內眷,都在其邀請之列。
皇后娘娘御駕親臨,陣仗實在是大……王氏得了消息后,立刻召了大兒媳寧氏和三兒媳顧氏一起商議。
“母親,我是去不得了。”
寧氏嘆一口氣:“春哥兒的喉疾未愈,常常地鬧著難受,我一刻都不敢離了他身邊。”
王氏也擔憂,問她:“不是讓大夫診治了嗎?
怎地還沒有好轉?”
“喉疾是慢病,需慢慢地養著。”
王氏擺擺手:“也罷,你在家守著春哥兒也好……不然我心里也一直牽掛著。”
寧氏屈身答應了。
“母親,兒媳肚子越發的大,都過了八個多月了,行動實在不便,走一會兒路都覺得腰疼……”
顧晗笑著說:“怕是也去不成的。”
“老三家的,你要是再不去,難不成母親要獨自過去嗎?”
王氏打量了她的肚子,“也不要你多走路,咱們來回都乘坐轎子,連顛簸都不會有。
再者,親家母可能也要去,你也許能見到她……母女倆長時間不見,坐在一處敘敘話也是好的。
親家母肯定也擔心你。”
顧晗想了想,覺得王氏的建議也可以,便點點頭:“都聽母親的安排。”
宋大夫這倆次給她診脈,也說養的不錯,還囑咐有了精神讓多走走路,孩子生的時候容易些。
只注意別累著了即可。
“好孩子。”
王氏端著盞碗喝茶,滿意極了。
顧晗的身份可是今非昔比了,她領著閣老的媳婦兒去赴宴,臉上也有光彩。
去赴皇后娘娘的賞花宴,顧晗自然要和張居齡說一聲。
她專等到他休沐在家時,一清二楚地告訴了他。
“嗯?”
張居齡的表情卻有些驚愕,過了一會兒,才問:“你也去嗎?”
顧晗莫名地看著他,“嗯”了一聲,笑話他:“官做大了,怎地又變笨了?
我要是安心不去就不會和你說了……”
張居齡低頭沉思,像是在猶豫什么。
“你不高興嗎?”
顧晗放下手里的活計,去了他身邊,在香妃長榻上坐下:“你要是不愿意我去赴宴,我就不去了。”
“沒有。”
張居齡摟她入懷:“皇后娘娘的賞花宴,必定請了許多人。
肯定是人多嘴雜的,怕你不適應。”
“我只跟著母親去應個景,別處也不亂逛……想來也不會有事的。”
顧晗伸手去摟他的脖子,聲音小小地:“說不定母親、祖母她們也會去,好久沒有看到她們了……”
張居齡應了一聲“好”,低頭親親妻子的額頭,“你整日坐在家里,去看看花草也行,心情會開闊一點。”
大不了,他暗中多派些暗衛保護她的安全。
顧晗親昵地親親他的左臉頰,表達自己的喜悅。
張居齡有節奏地輕撫妻子的后背,想自己的事情。
皇后娘娘辦的賞花宴,其實是他和皇上商議定的,是一個故意引朱高知露面的局。
他手中有朱高知聯絡南京衙門的官僚意圖再次謀反的證據,只苦于見不到人……朱高知的身后應當還有個高手在指點著,以至于他前腳得了他落腳于京都的消息,每每趕去卻人去樓空。
已經兩次都是如此了。
所謂事不過三,如果這一次再抓不住朱高知,皇上估計就怪罪辦事不力了。
兵行險招,為公為私……他都不得不這么做!到時候,只能是見機行事。
農歷十月初六這日,碧空如洗,陽光明媚,實打實的好天氣。
一大早,顧晗就被桃紅叫了起來,梳洗后,坐在妝臺前擦茉莉脂粉。
“桃紅,我的臉是不是變大了?”
顧晗狐疑地盯著鏡子中的自己。
“沒有呀。”
桃紅拿了紫檀木梳子,服侍顧晗梳頭,笑瞇瞇地:“奴婢瞅著正正好,臉太瘦了沒有福氣。”
顧晗嘆了一口氣:“你的嘴倒是越來越巧了,但我聽著總高興不起來。”
桃紅給她挽了十字髻,戴上點翠頭面,“夫人覺得怎么樣?”
“挺好看的。”
桃紅的手藝好,這發髻襯的她很是端莊大方。
顧晗起身去找顏色深的褙子,她肚子大,穿淺色的會看著更明顯。
等一切收拾妥當后,顧晗才扶著桃紅的手往桂花苑去找王氏。
路上,她問道:“三少爺去衙門的時候,有留下什么話嗎?”
桃綠想了想,“……三少爺說今天讓奴婢們寸步不離地守著少夫人。”
顧晗沒吭聲,這倒像張居齡的一貫作派。
他是擔心自己呢。
她到了桂花苑,剛好碰到要出門的王氏。
婆媳倆說了幾句閑話,便結伴出了張府。
轎子備好了,是四周遮了布幔的暖轎,由四個人抬著。
王氏和顧晗分別上了暖轎,丫頭婆子們簇擁在四周,另有十多個護衛開道。
一行人便浩浩蕩蕩地往盛元胡同的方向走。
大約一個時辰左右,暖轎才停下不走了。
顧晗聽到桃紅的聲音:“少夫人,到了。”
隨后轎簾一掀,眼前便一片光明。
顧晗下了轎,抬頭便看到開的敞圓的大紅朱漆大門,頂端掛著一個烏木匾額,上面雕刻了三個大字——裕王府。
兩頭雄偉的石頭獅子臥在大門兩側。
十分的威嚴、壯觀。
門前車水馬龍,熱鬧非凡。
王氏上前幾步,亮出手中的請帖,立即就有穿著體面的丫頭請了她們進去。
裕王府的規模很大,布局講究,一山一水都有專人打理。
其間樓閣交錯,秀麗又氣派。
賞花宴在花園舉行,一路走來,木芙蓉居多。
花朵大大的,各色系都有,艷麗如牡丹。
盆栽的都專門擺在花架上,有君子蘭、菊花、牡丹、茶花等。
有很多種類都不是這個時節的,可見之難得。
大青瓷缸子里,還有手掌大的蓮花,其間有指頭粗的小魚游過,甚是好玩、有趣。
那丫頭領著婆媳倆人到了一處八角亭子前,便停下了,屈身行禮:“夫人,您往里面走,就是了。”
王氏笑著應了“是”,和顧晗一起進了亭子,越往里走越覺得稀罕。
亭子竟然不是獨立的,連著的是長長的走廊,到了盡頭才發現有三間小小的上房。
黃琉璃瓦,大紅圓柱子。
陽光一照,十分的精致。
里面又傳來隱隱的說話聲……
這時候,守門的小丫頭見了她們,略問了幾句便進去通稟,然后又出來讓進屋去見駕。
皇后娘娘著深藍色繡云紋的褙子,水青色襦裙。
頭戴鑲明珠的鳳冠。
長得容長臉,白皙豐滿,笑起來親切又和藹。
“不用行大禮,起來吧。”
皇后擺擺手,見顧晗懷著身孕,便不讓倆人跪下,又問道:“你們就是張閣老的家人?”
王氏戰戰兢兢地:“回稟娘娘,臣婦是張居齡的母親。”
她又指了指顧晗:“這是臣婦的兒媳婦。
張居齡的妻子。”
皇后端詳了顧晗一會兒,笑了笑:“都坐下說話吧……這會子本宮請的人還沒有到齊,等大家都到了,咱們再一起去賞花。”
她是在安寧那里聽說過幾次顧晗,冷眼瞧著,人倒是還穩重,見了她并不多話。
王氏和顧晗應了“是”,各自找了空位坐下。
顧晗喝了口丫頭端上來的茶水,環視四周,還真是發現了許多熟人。
定遠侯府的凌氏和王致瑩,武定侯夫人和女兒陳明惠、她未來的嫂嫂黃霞玉、還有顧晴……但是并沒有看到顧家的其他人。
顧晴很明顯也看到了她,卻別過頭去,和陳明惠說話。
王致瑩坐的位置離顧晗很近,倒是和她多嘮了幾句。
她現在是兩個孩子的娘了,日子過的很順心,人也比原先胖些。
又過了一會,潘夫人領著大兒媳焦氏和張居思也來了。
張居思見了母親,便坐了過來。
巳時三刻,皇后娘娘便起身領了眾人去花園賞花。
顧晗扶著桃紅的手,慢騰騰地走在最后。
她想抽機會問一問顧晴……母親和祖母怎么樣了?
這樣大的場合竟然沒有露面,“二姐姐……”
顧晗喊住走在她前面的顧晴。
“做什么?”
顧晴倒也肯停下來等她,只是等到顧晗走到近前了,又譏諷一樣地笑道:“……你還真有閑心雅致地跟著大家賞花?
我告訴你個巧宗,不如去廂房看一看你夫君此刻在做什么吧。”
張居齡也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