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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具體的奴婢也不太清楚。”
桃紅說道:“秋月姑娘慌慌張張的,奴婢問的她也沒有回答,就趕著去通知八小姐了。”
“我得過去看看。”
顧晗發了一會愣,下床去找素凈的衣服。
顧昭一死,祖母應該很傷心吧。
“少夫人,外面披這件吧。
暖和些。”
桃紅取了掛在衣架的月白繡茉莉花的對襟褙子,“還下著雨呢,天寒……”
顧晗點點頭,自己套了鵝黃底繡翠菊齊胸襦裙穿在里面。
“我陪你。”
張居齡挑開帳子。
“你不去衙門嗎?”
顧晗邊系從背后交叉到胸前的帶子,問他。
“今日不上早朝,去晚一點也無妨。”
夫妻倆收拾妥當后,往倚蘭亭的方向走。
帶著雨的凌晨涼津津的,張居齡一手打著油紙傘,一手攬著妻子的肩膀,叮囑道:“路滑,你小心些。”
顧晗“嗯”了一聲,去挎他的胳膊,往他身邊又靠了靠。
倚蘭亭正廳。
地上擱了一張木板,顧昭的尸體放在上面。
已經用白色麻布蒙著了。
顧晴癱坐在一旁,眼神直勾的,一句話也沒有。
顧昣跪在地上嗚嗚地哭。
武氏被秋月攙住,去揭顧晗臉上的麻布,只一眼,便老淚縱橫……這還是她容貌最標致的孫女嗎?
臉色漲到黑紫。
脖子處有一道深深的勒印,紅腫的讓人恐懼。
“昭姐兒,你怎么如此想不開?
祖母心里并沒有真要懲罰你,只是你脾氣大,得嚇唬嚇唬才能經心……祖母就是想你能溫順些。”
“老夫人,您身子不好,別再哭了,坐下歇一會兒。”
秋月強扶著武氏去了一側的圈椅上坐下。
活人的淚水是不能沾到死人的皮膚。
顧晴見祖母傷心,醒悟一般落下淚來:“昭姐兒,你不該死啊,你死了我怎么辦,我如何向母親交待……母親最放心不下你,每次都是千叮嚀萬囑咐的……”
武氏聽孫女兒提起趙氏,嘆息一聲,讓丫頭去寧苑通知她。
顧昭是她的女孩兒,如今人都去了,母女倆不能連最后一面都見不到。
很快,顧臨、顧景然等人也都趕到了。
顧臨看了看顧昭,去安慰老伴。
顧昭和顧晗的事情,她聽老伴說起過……沒想到這孩子竟尋了短見。
顧景然的雙手不自覺在發抖。
昨夜,母親還找他商議女孩兒以后要怎樣管教,他也覺得顧昭的脾性差,對顧晗做的太過分。
他們都想好了嚴懲的法子……一早來報信的丫頭說的時候,他還不信。
昭姐兒才十幾歲,她知道什么呢,不可能去尋死的。
但事實是,昭姐兒確實死了。
世上最痛苦的莫過于白發人送黑發人。
“父親,父親……”顧晴跪爬到顧景然身邊,磕頭認錯:“是女兒不好,女兒是昭姐兒的姐姐,卻沒有照顧好她……你打我吧。”
顧景然見不得這個,眼圈也紅了:“晴姐兒,不礙你的事。”
他彎腰去拉顧晴。
顧曙也跟著勸,“……起來吧。”
顧晴卻泣不成聲。
武氏心疼嫡長孫女,喚道:“晴姐兒……好孩子,來祖母身邊。
陪我說說話。”
“……祖母。”
顧晴這才應了,由丫頭扶著走過去。
顧昭死的突然,楊氏作為顧家的當家主母。
她先找了管事去京都買合適的棺柩,又去回事處安排小廝搭靈棚,準備孝帶……請和尚來府里做道場等,忙的不可開交。
“三夫人,報喪怎么辦?”
內院的管事婆子腰間系著孝布,問楊氏。
楊氏一愣,確實……顧昭是兇死,不能往外傳。
不然顧家的臉面往哪里擱,別人問起來也沒有法子解釋。
“先等一會兒,我去和老夫人商量一下。”
管事婆子應“是”,去做別的事情了。
楊氏找到武氏,把顧慮說了。
武氏想了想,又爭取了大兒子的意見,開口道:“……你吩咐下去,昭姐兒是得急病暴斃的,別的什么話都不能往外傳。
誰要是多說一句,立即打出府去。”
失了一個顧昭夠可惜了,顧家別的女孩兒聲譽可得保住。
楊氏屈了屈身,恭順地:“媳婦謹記。”
顧家的小廝得了令,騎馬往京都太常寺卿趙游家的方向去了。
趙游是趙元靈的父親,也算是顧昭的外家。
趙元靈是在倚蘭亭門外遇見的顧晗,她身穿素面灰色斜襟褙子,脂粉未涂,綰著圓髻。
看著很利索、沉穩。
臉上卻有未干的淚痕。
“大伯母。”
顧晗站在原地看她,并沒有行禮。
“六小姐……”趙元靈望了望顧晗微微隆起的肚子,還有她身邊的張居齡,輕輕地道了句:“你也來看昭姐兒?”
顧晗“嗯”了一聲。
趙云靈便不再說話,錯身走在了顧晗前頭。
她被關在寧苑,但不代表著她就是個聾子。
這幾年里,顧府發生的事情,她陸陸續續都聽說了。
顧晗嫁給了張居齡,也懷了孩子。
顧曙中了進士,顧暖中了舉人,顧暄中了秀才……晴姐兒馬上要嫁人了。
孩子們都挺好的,就昭姐兒她最擔心。
每次去看望她,總說找顧晗報仇雪恨,自己怎么勸都不行。
這次的突然死亡,她雖然還不清楚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