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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居寧剛叫了一桌菜,正自斟自飲地喝著,哼著流里流氣的江南小調……樹文這時候卻挑簾子進來了。
“……大少爺。”
他欺欺艾艾的,不敢開口。
張居寧往他身后看了一眼。
怎么什么都沒有?
然后又確定性地看了一眼……才問道:“我讓你叫的人呢?”
“大少爺,倩谷姑娘說……她說,她不愿意過來書房。”
“什么意思?”
張居寧霍然起身,猜測道:“是不是大少夫人又在中間作梗?”
樹文連忙擺手,搖頭說道:“不是的。
是倩谷姑娘自己說的。
大少夫人還特地詢問了她的意思。”
張居寧顯然不相信。
他把酒盞里剩下的酒喝了,往房門外走。
樹文見他的臉色不好,急忙也跟了上去。
張居寧進了正房,也沒有讓丫頭們通稟,直接去了日常歇息的內室,坐在圈椅上一不發。
寧氏看了眼他,張居寧的臉色不好看……她想了想,便和春哥兒的乳母說道:“抱他下去休息吧。”
說完,揮手讓其他伺候的丫頭、婆子們也都下去了。
張居寧卻喊住了倩谷,強橫道:“你留下。”
倩谷望了望張居寧,又去望寧氏……十分的躊躇不決,不知道該怎么辦。
“大少爺讓你留下,你就留下吧。”
寧氏開了口。
倩谷這才應“是”。
寧氏親自滿了盞茶,遞給張居寧,柔和地:“大少爺,妾身聞著你身上有酒味。
你喝一口吧,茶水也能解酒。”
張居寧連看都不看她,冷冷地問:“是不是你不讓倩谷去伺候我的?”
“大少爺怎的這么想妾身?”
王氏在張居寧的對面坐下,回答他:“不讓倩谷去伺候你的,是母親,而不是我。”
還敢拿母親要挾自己?
張居寧的臉色陰沉下來:“你別拿母親說事。
我是說剛剛的事情……我讓樹文來叫倩谷過去,你為何要攔住?”
“我攔她?”
寧氏笑了一陣,看向倩谷:“倩谷姑娘就在這里……你自己問吧,看看是我攔的,還是她自己不想去?”
張居寧靜了一會兒,問倩谷:“……是有人攔著你,不讓伺候我嗎?
有我在,你不必害怕,大可以實話實說……”
倩谷跪下行禮:“不管夫人的事情,是奴婢自己情愿的。”
張居寧的濃眉皺了起來,“為什么?”
倩谷頓了頓:“……是奴婢沒有福氣。”
“什么是福氣?”
張居寧說道:“爺讓你做什么你就得做什么……這才是你的好福氣。”
倩谷低著頭,不說話。
張居寧站起身,身影在燭火的映襯下顯得特別的高大。
他拉著倩谷就往外走,對寧氏說道:“天色晚了,你休息吧。”
寧氏愣住了。
張居寧以往再不近人情,從她這里拉走丫頭卻是頭一次,還是一直點名讓伺候他的丫頭……這不是扇她的臉嗎?
他們今夜要是出了門,以后大房的庶務她還要怎么管。
她一時間覺得頭都懵了,在倆人要走出內室前,開口道:“……大少爺真的要帶走倩谷嗎?”
張居寧腳步都沒有停,譏諷道:“你還看不明白我要做什么嗎?”
說著話,人影就晃出了內室。
寧氏怔怔地看著,“唉”了一聲,無力地揉著太陽穴靠在圈椅上。
一會兒她的大丫頭茉莉過來說道:“……大少爺太過分了,還沒有走出院子呢,就對倩谷那個小賤人動手動腳了……大少夫人,明兒等大少爺走了,您一定得給倩谷好好地立立規矩,別仗著大少爺喜歡她,她就敢蹬鼻子上臉了……”
寧氏喝了一口涼掉的茶水,嘆息道:“算了吧。
我是正房的嫡妻,總得拿出些氣度來……倩谷不過是一個奴婢,再得寵又能怎樣。
何況,母親也是厭煩她的。”
她反復地勸說自己。
茉莉也跟著自己的主子嘆息:“奴婢就是心疼主子,你明明連府里的嫡長孫都生了,大少爺還是那般的不著調。”
寧氏苦笑:“說這些做什么,再讓人家聽去了,平白地惹人笑話。”
張居寧近些年越發的肆無忌憚了,屋里的姨娘、通房一大堆,但凡有點兒姿色的都被他給強占了……她心里都知道,卻也沒辦法開口。
能說什么呢。
難道就因為她是正妻就霸占著丈夫不讓他納妾室?
她真要這么做了,張居寧以一個善妒的理由就能休了她。
春哥兒還小,怎能沒有母親呢。
“我就守著春哥兒就好了……等他慢慢地長大。
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王氏的手指捏著盞碗的邊緣,用力的指肚都泛白了。
無邊的夜色籠罩下來,大地也跟著沉睡了。
顧晗這晚并沒有睡好。
六月過去了,再往下就是初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