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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襴堂的燭火也點亮了,張居思正趴在羅漢床上哭,覺得母親不疼她了。
“我的好小姐,怎么會呢?
您可是夫人唯一的女孩兒。”
安嚒嚒半跪著和她說話,“夫人都是為了您好。
以后……您就會明白的。”
“什么都是為我好?”
張居思哭訴道:“要是真的為著我好,怎么舍得把我關在月襴堂?”
安嚒嚒嘆氣,苦口婆心地勸她:“等您心平氣和下來,好好地想一想……夫人她也是一片苦心的……”四小姐終歸是主子,她只能說到這里了,再往下就是僭越。
張居思不依不饒的,誰的話也不聽。
夏蕊端了一碟子紅米棗糕進來,先看了一眼安嚒嚒,才壯著膽子說道:“小姐,這是小廚房新做好的,您瞧瞧,熱氣騰騰的……”
安嚒嚒低頭揉了揉自己跪酸的膝蓋。
紅棗的香甜氣息傳來,張居思控制不住地吸溜了一聲,她中午的時候就沒有吃飯,現在被紅米棗糕一誘惑,只覺得饑餓難當。
她不哭了,坐起來去看夏蕊,低聲問道:“里面添加了杏仁沒有?”
夏蕊見張居思有了反應,慌忙接著話說:“有呢,還放了核桃仁,是按照您的喜好做的。”
“……那,那放下吧。”
張居思隨意抹去臉上的淚水,怕自己沒面子,又說道:“你們都出去,我不需要伺候了。”
夏蕊屈身應是,把紅米棗糕放在小幾上,攙著安嚒嚒退去了院子里。
“嚒嚒,您的主意還真管用,小姐終于不鬧了。”
夏蕊笑了笑。
安嚒嚒“唉”了一聲,“……和我的主意沒有什么關系,是咱們小姐自己想吃而已。”
話是這樣說,但張居思是她奶大的,習慣和性格還是能了解一些,一天都沒有吃東西,肯定該餓了。
第二日上午,玉蘭庭的陶嚒嚒坐著馬車來了張家。
她五十歲左右的年紀,發絲在腦后綰成抓髻,僅用了一根光面金簪固定。
臉皮緊繃著,也不笑。
是很嚴肅的長相。
王氏卻親自去了花廳接待,一番交談后,又領著去了月襴堂。
陶嚒嚒一句話也不說地站在張居思面前。
她看一眼就生了怯意,拉著王氏的袖子直哭,不愿意被人時時刻刻地管束著。
小胳膊終究擰不過大腿。
況且王氏是鐵了心要改掉女孩兒所有的壞毛病,所以她無論哭成什么樣,也都咬著牙不松口。
最開始的幾日,張居思真是天天挨打,理由各種各樣的——什么嗓門大,說錯話、對長輩沒有禮貌、走路搖搖晃晃、喝茶水吧唧嘴、吊著眼梢看人……
陶嚒嚒有一個特制的竹板,大拇指寬、一臂長。
她就用這個打張居思,毫不手軟。
安嚒嚒她們在旁邊待著,一句話求情的話也不敢說,因為她們每多說一句,張居思就會多挨一手板。
王氏去月襴堂看女孩兒,只見張居思頭頂著白色盞碗正在抄手游廊上練習走路,看到她來,還屈身行了禮。
小臉汗津津的,后脊背挺的筆直。
王氏看了一會兒,便扶著丫頭的手回去了,心疼又欣慰。
還掉了幾滴淚。
再往后她便不去了,免得心酸不落忍。
只讓月襴堂的丫頭過來回稟女孩兒的狀況。
夏蕊:“夫人,小姐上午時走路碎了一個盞碗,被陶嚒嚒打手心,哭了……”
安嚒嚒:“夫人,小姐中午時吃飯太快,被被陶嚒嚒打手心,哭了……”
夏蘭:“夫人,小姐下午時坐姿不雅,被被陶嚒嚒打手心,哭了……”
“……”
如此地折疼著,王氏又是埋怨陶嚒嚒心狠,又是擔心女孩兒受不住,頭風真的犯了。
作為張家的兒媳婦,寧氏和顧晗一起去侍疾。
張居思也被臨時放出來,去桂花苑探望生病的母親,身后還跟著陶嚒嚒。
“給母親,大嫂嫂、三嫂嫂請安。”
張居思進了王氏的臥室,舉止文雅,落落大方。
王氏讓女孩兒上跟前來,拉著她的手就不丟了。
心里百感交集。
女孩兒的臉頰都消瘦了,對眾人說話卻恭敬有禮,細聲細氣的。
顧晗和寧氏互相看了一眼,小姑子的變化還是挺大的。
至少見到她們知道問好了。
看來,傳說中的陶嚒嚒果然有一手。
王氏和女孩兒說了好久的話,臨走時,還給陶嚒嚒包了個大封紅,贊賞她教習有功。
“母親,下個月媳婦兒想回去一趟,家里的二姐姐要辦及笄禮。”
顧晗等人都走了,給王氏倒了盞茉莉花茶,服侍著她喝下。
王氏知道顧家還有個嫡長孫女,行第為二。
她笑著應允了,還讓許嚒嚒拿了丹鳳銜綠寶石累金絲珠釵給顧晗,權當她隨的禮。
女孩兒正在朝著王氏的期望發展,這讓她心情舒暢的很,感覺頭一點都不疼了,說話也格外的和氣,拉著顧晗的手,“你是為著沖喜嫁進府的,連回門都沒有。
真是委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