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手就去碰。手指還沒探到那塊玉,只覺得冷,冷的徹骨,指骨都發出了瑟瑟的響聲。楊達打了個哆嗦,猛地把手收回來,手指上已然多出了一大片青紫,就好像把手浸透在了冰窟里。
他聲音有些發顫。
“這是你的?”
杜云停說:“是。”
他當著渣攻面,自然地把那一塊玉拿起來了。比起楊達的劇烈反應,他拿起玉時,簡直就像是拿起來了一個尋常物件,相當平常地握在了手里。
他問:“怎么?”
楊達說:“沒什么。”
他心里頭砰砰直跳,知道那玉定然是個了不得的東西,——只可惜到不了他手里。楊達又想,陸澄如今連鬼也不怕了,難道就是這玉的功勞?
他不由得多看了兩眼。平安符雖然能保他平安,卻只在他不動歪心、不主動招惹的情況下有用。楊達嘗過了下墓的甜頭,并不甘心就此止步,他還想嘗試更多。
他當初還沒走到主墓室,那里頭的財寶,已經足夠他花上幾百輩子。
要是有什么辦法帶出來,他往后豈不是可以活的更痛快?
楊達又多看了兩眼玉,說:“陸澄,這塊玉看起來不是什么好東西,你怎么隨身帶著?”
杜云停把鼠標一放,這會兒倒真的有些想笑了。他裝作不懂,問渣攻:“為什么不是好東西?”
楊達神色躊躇,吞吞吐吐,半晌才道:“陸澄。你也知道你我八字相同,都容易撞邪——我撞的多了,對這些東西也有感覺。”
他指指玉。
“這上頭有鬼氣。”
這話其實沒說錯,顧先生贈的,可不是有鬼氣?
瞧見青年并不當回事,楊達有些急了,語氣也重了些,“不是我說——陸澄,你要是再隨身帶著,早晚有一天會害了你。”
杜云停抬起眼,定定地打量了他一會兒,隨即說:“那你覺得應該怎么樣?”
他語氣里頭含了嘲諷,楊達半點都沒聽出來。陸澄是個老實孩子,心地也善良,純潔的跟那出淤泥不染的白蓮花一樣,從來不懂得夾槍帶棒是什么意思;楊達也不會朝這方面想,只當他是聽進了自己的話,忙道:“你先放在我這里,我認識幾個大師,明天下班之后幫你看看。”
他說的冠冕堂皇,“看看怎么解邪祟。”
杜云停身后站立著的黑影驟然濃了些,像是并不愉悅,冷冷朝著男人的方向探過來。楊達毫無察覺,仍舊試圖說服陸澄,“你要是不放心,也可以下班之后跟我一起過去。”
他聲音忽的一低,里頭多了些曖昧不明的意味,眼波勾著青年,“你還不信我?”
這還打算組團忽悠來了,杜云停眼睛一瞇,說:“好啊。”
楊達心頭一喜,又聽見對方追加了一句話,“不過,我有護身符,應該沒什么事吧?”
他那一道符紙,一直都裝在荷包里,并不經常打開。楊達也知道,以為他還沒發現符紙丟失,心中松了口氣,連聲道:“沒事,沒事。”
杜云停嘴角往下一拉,徹底不高興了。
他很在意那道平安符,并不只因為平安符能救人,更因為那是陸澄的父母費盡心血為他求來的。
父母廢了這樣大力氣,護的自然也該是自家孩子,而不是個無關的外人。
杜云停對7777說:兌張卡。
7777:兌什么?
杜云停說:速度卡。
他把渣攻從頭到腳匆匆一掃,只在對方脖子上看見了點露出來的紅繩,那道平安符又必須要隨身攜帶,這么說,應當被藏在小袋子里,系在渣攻的脖子上。
動脖子這個動作太明顯,杜云停沒立刻下手。他挑了個休息的時候,瞧見渣攻進了茶水間,后腳也跟著進去。
他手里端了滿滿一杯滾燙的咖啡,不小心迎面和楊達撞上,咖啡從脖子處澆灌了楊達一身。
渣攻還在和兩個同事說笑,驟然被潑,嚇了一大跳。杜云停也像是被嚇著了,趕忙扯了一大團紙巾,幫他擦拭著,自責不已。
“這怎么辦?襯衫都毀了。”
有同事在旁邊,渣攻并不能立馬把平安符從脖子上拉出來檢查,只得勉強笑著,連聲道:“沒事。”
杜云停不聽他的,仍舊湊上來幫他擦。
“要不我賠你一件新的吧?”
渣攻說:“不用。”
他低頭拉了拉自己的衣襟,小聲說了一句失禮,便要往洗手間里去。同事跟著往里走,說:“沒燙著你吧?”
楊達沒能避開目光,也不敢把平安符拿出來檢查,他只摸了摸那一個小袋子,確定是干爽的,心里松了一口氣。
應當沒事。
雖說如此,可等到沒人時,楊達還是鉆進隔間里,匆匆把袋子掏出來檢查。袋子并沒濕,上頭的結口卻被扯開了,楊達看著那開口處,心忽然間砰砰跳起來,他臉色驟然一變,立馬將手指伸進去,探了又探。
他什么也沒摸著,袋子里頭空空如也。
楊達驟然把手一松,臉猛地一沉下來。
……沒了。
他剛剛得了才幾天的平安符,沒了!
可是是如何做到的?……不過是那樣一兩秒的功夫,陸澄是怎么從他身上把符紙拿走的?
楊達在身上摸了幾遍,確定不曾掉落在衣服上,定然是被青年拿回去了。他站在隔間里,神色漸漸變得陰鷙,死死地盯著空白一片的隔間門,好像要在上頭看出來陸澄的臉,用手把這張臉、這個人都撕扯成碎片。
杜云停拿回了平安符,并沒敢立馬往身上帶。他回到家,先對著玉自自語問了幾出。
“帶這個東西,會對你有影響嗎?夫君?”
“……”
沒有回答。
杜云停有些拿不準顧先生到底是不是附身在這塊玉上,想了會兒,試探著把平安符往自己腰上掛。
“要是我這樣——”
他手臂在空氣中掄出了好大一個圓。
“你怕嗎?”
7777:……
這宿主怕不是腦子里裝著漿糊。
杜云停在兩張紙上分別寫了字,一張寫著怕,一張寫著不怕,一同在蠟燭上點燃了。
“哪個答案對你就燒哪個。”他對著寄身在玉里頭的鬼夫君殷切囑咐,“千萬看清楚點,別燒錯了。”
兩張紙角都在蠟燭那一點躥動的火焰上點燃了,杜云停眼睛眨也不眨地看著。在他的背后,一個淺淡的黑影伸出手,淡然地從上頭拽下了一張紙。
杜云停定睛一看,燒的是那張不怕。
他放心了,立馬把平安符又帶在身上,為自己的聰明贊嘆,我可真是個小機靈鬼。
系統深深體會到他的不要臉。
杜云停摸著了和鬼夫君交流的方式,轉念一想,又嘿嘿嘿笑了兩聲。
他抽了兩張新紙,正兒八經在上頭寫了“能”與“不能”,隨后遞到蠟燭上頭,正經地問:“夫君,那你能洞房嗎?就像——”
他右手圈成了個圈,左手食指往里頭一伸。
“這種?”
7777:……?
杜云停嘿嘿地笑,燒正確答案。
7777:!!!
它目瞪口呆,沒辦法想象杜云停剛剛做的到底是個什么鬼動作,簡直臟了它干凈的眼。緊緊跟在杜云停身后的黑影也怔愣了下,沉默了會兒,再度緩緩伸出手去。
這一次,他修長的手指從上頭撤下的,是那張“不能”的紙。
也是,杜云停轉念一想,哪兒有男人愿意承認自己不能。
他懷抱著自己的小私心,又小心地給男人寫了倆紙條。這一回,他的聲音要輕上不少,小聲問:“最后一個問題,那你喜歡我嗎?”
他閉著眼,把倆紙條往上一伸。
“左邊是喜歡,右邊也是喜歡,燒正確答案。”
“……”
久久沒有動靜。杜云停低頭一看,兩張紙條都還好好在自己手里握著。
他表情一定不怎么好看,因為7777說:怎么了?你是想哭了嗎?
杜云停說:怎么會。
他慢慢把手伸回來,沉默半晌,低聲道:這也是正常的。畢竟,顧先生才遇見我多久。
他又不像上個世界那樣有記憶,在這樣的情況下,能見面便喜歡他,那才是件罕見事。
杜云停其實有心理準備。
不過說歸說,這仍然讓他心里頭難過。
他一扭頭去衣柜里拿出了換洗衣物,鉆進浴室里洗澡。在他看不見的地方,黑影逐漸濃厚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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