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同伴說:“伊莉莎白,你也是個alpha,怎么能讓埃里克這么說?”
alpha與beta、o,那便是理所應當該站在頂層的,他們大都有著絕不容被踐踏的自尊,自視為天之驕子,將顏面與力量看的等同于生命。
伊莉莎白卻搖搖頭,眼神里頭帶了點輕蔑。
“埃里克還不算是個alpha。”
村里頭人都知道彼此底細。埃里克是個固執的人,少年時便學得一手好劍術,這周圍村莊里會劍術的人并不多,大多數更忙于生活,無心去學習這些只有貴族紳士才會有閑暇學的東西。埃里克靠著這劍術,倒也壓得住其他人。
直到到了城里,他才知曉,他那劍術其實根本算不得什么。那些在莊園之中長大的少爺,他們自幼就有劍術高手來教導,每日不需要什么勞作,只需要一天天練習騎馬、擊劍……他如何能比得過?他甚至連個莊園里頭出來的男仆都比不過。
那男仆還只是個普普通通的beta。
男仆把劍收了,當場嘲笑于他,四周人也指指點點,笑他一個alpha居然會敵不過beta。埃里克技不如人,臉上作燒,只能悻悻離轉,心里卻仍舊不平。幾天后,他又給那個男仆下了決斗書,男仆視他為手下敗將,欣然而往,卻不曾想埃里克劍上居然涂了毒,找著個空隙給了他一劍,硬生生將他毒死了。
他將人埋了,只說是在決斗中殺了對方。決斗原本便是要拼個你死我活的,對方的妻子縱使哭天搶地卻也無可奈何,只得認了。
伊麗莎白還是在村中酒館聽說的這件事。那時埃里克灌了幾瓶酒,已然有些醉醺醺,與他的同伴一面說,一面笑,顯然把這件事當成了了不起的事跡。
可在伊麗莎白這種alpha聽來,自那之后就把他看輕了幾分。
alpha崇尚的是至高無上的力量,向來是靠自身實力征服人,有能動用武力的時候,便絕不浪費時間動用口舌。也因此,她打從心里看不起打不過便找了這種陰毒手段的埃里克,甚至羞于承認對方是與自己性別相同的alpha。
這樣的人,如何配得上特里斯神父?
女alpha將手放在劍上,想想對方說起神父時的陰暗的神色,又覺得荒唐可笑。
像神父那樣的人物,倘若不是被教堂庇護,身后定然會跟著成千上萬的仰慕者。埃里克算是什么東西,居然也配把神父視作囊中之物?
“跳梁小丑而已,指不定是真被惡魔上了身。”她隨意拍了拍肩上的灰,隨即對同伴道,“走吧,快點回去——晚飯后便是禱告了,我可不想錯過。”
晚飯后的禱告照舊來了滿教堂的人。教堂高聳的拱頂之下,年輕的特里斯神父站在玫瑰花窗投映下的斑斕陰影里,緊緊捏著手中的十字架,率領全村的村民向萬能的主祈禱。
禱告詞極長,杜云停只是念,也需要念上幾分鐘。他舔舔有些干澀的嘴唇,順著道:“親愛的主,我愛您勝過愛我自己的生命,謝謝您用十字架上的愛想我表達天父愛的極致。我愿意每天都來觸摸到您的心,活在您的旨意里,讓我成為您所愛的門徒,常常貼近您的胸膛,聆聽您最細微的聲音……”
滿教堂的人都緊閉著眼,合十雙手。因此他們誰也不曾看到,神像上那一雙眼睛中,忽然透出了淺金色的光。
神坐在神殿之上,莊嚴地向人世間張望。
他透過雕像的眼睛望見了小信徒。小信徒站在玫瑰花窗映出來的余暉中,他的面頰上映出了一小片淺淺的陰影。他緊緊抓著那十字架,嘴唇微微開合,輕聲地念著禱告詞。那細白的頸子稍稍垂著,上頭能看見細細的淡青色血管。
神只看了一眼,便移開了目光。他捏緊了手中的權杖,巨大的力量排山倒海而來,沉甸甸的,將他心中的波動狠狠地壓了下去。
“阿門。”
最后一句禱告結束后,村民們都轉過身,人流朝著門口走出去。唯有埃里克穿過人群,朝著杜云停直直走來,藍眼睛緊緊盯著他,道:“神父,我有事情向您懺悔。”
“埃里克。”
特里斯神父的手頓了頓,隨即溫和地回答他:“您已經懺悔過許多次了。正如我所說,您其實并未犯下什么錯。——英明的主自會寬恕您。”
無奈埃里克今天已經受了刺激,腳步動也未動,固執道:“我犯錯了!”
他凝視著神父的臉,低聲道:“神父,我無法再把我的心放到別處。我要向您懺悔,我每一時每一刻都在想著同樣的事,甚至無法再專心勞作——我想知道,究竟是什么樣的靈魂,能有幸得到您的青睞,甚至將對方視為心上之人?”
神座上的神忽然將目光重新投視過來,沉沉望著。
——來了。
杜云停早知道,那一句話其實是唬不住對方的。特里斯神父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根本無法認識別人,況且村中人都知道,他忠心侍主,一顆心里唯有主。這樣的話,也只能在當時糊弄糊弄心神大亂的埃里克,等對方回過味來,定然是會上門追問的。
他似是無奈,微微嘆了一口氣。
埃里克穿著長靴的腳朝他逼近了一步,聲音更急切:“請您一定要為我指點迷津。”
他死死盯著神父的嘴唇。
“當然,”神父輕聲道,“我自然有這個義務為您指點……”
他臉頰上忽的泛起了一些薄紅。這紅色落在他白皙的面頰上頭異常顯眼,好像沾著露水的花瓣。
神坐直了身。
“我自然有心上人,”特里斯神父道,“事實上,您也該有。”
“——我早已經將萬能的主,視為我靈魂、我身體的唯一主人。”
那才是見鬼。
但誰讓杜云停心虛呢,他昨天剛把神像這樣又那樣,全程可以說是不可描述。偏偏這個世界又真有神,在杜云停想象里,對方應當與受難的耶穌差不多,都是幾千歲的老頭子。
得罪不起。
杜云停還想在這個世界里好好混,只好很有心計地在神像面前裝作不經意地拍馬屁。
“我的心只有靠近主,才有安寧。萬能的主!我單單思念他,單單愛慕他。我愿把靈魂向他完全敞開,邀請他進入我內心的寶座——我的父神!”
一大段彩虹屁,噴的抑揚頓挫,情真意切。杜云停瞥了眼神像,心想聽到了嗎?
這種話可絕對不能錯過,像昨天十八摸什么的,聽聽就算了。您老人家可千萬不要往心里去。
神微微閉著眼,聽著這一大串話,似乎覺著有些好笑。
埃里克的臉色青青白白,像是覺得不可理喻,卻也松了一口氣。戀慕永遠不可能得到的父神,總比戀慕確實存在的、可能與神父更進一步的人好。他從口中吐出一口氣息,這才注意到神父不適地微微蹙起了眉,像是不習慣離一個alpha如此之近,手撐在了圣水臺上。
alpha對于omega的吸引力是天生的,他們是征服者、掠奪者,omega是忍耐者、給予者。這是神在創造人類時便為他們定好了的角色。埃里克神情好看了些,故意抬起手,讓那氣息更加濃郁。它們若是有實體,會迫不及待地撲上去摩挲那圣潔的黑袍底下裹著的軀殼,沿著那袍子的邊緣探進去。
杜云停的眉頭蹙的更厲害了。他不習慣人身上有如此重的羊膻味,好像是剛剛從羊圈里頭鉆出來的。他頓了頓,客客氣氣道:“那么,我便先行一步。”
埃里克在后頭叫住他:“神父!”
小神父扭過頭,目光與他的撞在一處。青年的目光灼熱滾燙,好似盤算著什么主意,閃著志在必得的光。他頓了頓,低聲道:“祝您好眠。——愿您夢中有我。”
神父好似驚了驚,并未理會他這一句,匆匆忙忙沿著路回房間去了。隨著他動作翻卷的黑袍像是朵浪花,緊跟著他的腳步而去。
埃里克瞇著眼看了許久,直到那纖細的身影徹底消失在他的視線里,這才揚了揚眉,微微笑起來。
他都忘了。
特里斯神父是個omega。
一個離了抑制劑,自然便能輕而易舉為他所有的omega,哪里需要他再想別的辦法?
若是他找對時候,甚至能在教堂中讓神父脫下袍子,在主的注視之下將那些滾燙骯臟的東西灌滿他的信徒的生殖腔。
埃里克單是想著,便已經熱血沸騰。他走出教堂大門,決定去見一見手中有些藥的老朋友。
回房后的杜云停將身上那一身圣袍脫了下來,搭在椅背上。
晚上,換下的衣服會放置在一個草筐中,被放到門前。無需杜云停自己動手,自然會有教廷安排好的人將他換下的衣服拿去清洗。然而拿來的新衣服也依舊是差不多的款式,一模一樣的黑色,杜云停重新裹上,覺得自己仿佛壓根兒沒換。
他扯了扯袍角,將床頭上擺著的書拿下來,躺在床上翻閱。書邊上擺著一束花,潔白的小花星星點點,有種清秀伶仃的美感,那是他從村中散步回來之后在教堂門口發現的,應當是哪個村民送與他的。杜云停把它撿回來,剪了剪橫生的枝葉,好好地放進了瓶子里。
系統瞥了兩眼,發現宿主沒在看經文,而在看這個世界的性別資料。
omega這么少啊……杜云停盤著腿,忽然間覺得自己像是珍稀動物。
系統說:對。
杜云停又翻了一頁,開口喊了它一聲。
小六子。
7777并不是很想應這個稱呼。
小六子,它的宿主繼續道,你看,這個世界,男omega是可以生孩子的。
7777翻著死魚眼,是的,我看到了。
村里頭那個懷孕的男omega肚子相當大。
杜云停嘿嘿笑,語氣活像是個誘拐小孩的人販子,小六子,你要是想讓我給你當爸爸,這可能是你唯一的機會了。
7777:……
不,想也別想!
為什么不想?杜云停可惜,我一定能當個好爸爸。
你有本事先把你欠了的債還了再說——7777下意識想接這一句,驟然想起對方如今也是還剩倆積分、從虧損變成盈利狀態的人了,這話顯然就有些不太適用。它頓了頓,換了句話,你養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