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在此時,原世界線終于在一瞬間灌注進了杜云停的大腦。他停頓了下,重新開口,道:“萬能的主已聆聽到你的懺悔。請回去吧。”
男人卻沒動,而是微微睜大眼睛,鼻子嗅聞了幾下,說:“特里斯神父,您的氣味……”
里頭的神父并未理會他這句話,仍舊道:“請回去吧。”
男人把方才一瞬間的詫異收起來,畢恭畢敬沖著緊閉的門一低頭,隨后站起身,步履蹣跚朝著教堂外走去。有著尖尖頂的教堂隱在高大的冷杉之中,唯有門前開辟出一條石頭小徑。男人戴上手中的帽子,走進了茂盛的樹叢里,卻微微蹙起了眉。
他在那一陣風里,聞到了不屬于特里斯神父的氣味。
那是一個正當壯年的alpha的氣味。
教義說,主在創造這個世界后創造了人類。他捏出了男人,捏出了女人,隨后,他覺得應當再賦予他們一些不同,好讓這個世界更加豐富而美妙——
于是他賦予了人類氣味。
alpha,beta,omega,氣味的劃分,使得人類變為了六種性別。特里斯神父就是個徹頭徹尾的omega,一個珍貴而稀少的omega。
村中的人都崇敬這位牧師,雖然他才剛來到村中不久,贏得村民們的崇敬卻很容易。只是這崇敬里夾雜著什么,便是這位新牧師所不知曉的了。他們的村并不算大,只有這一座教堂,先前主持的老牧師在這兒生活了四十八年,最終倒在了這片土地上。于是教廷派出了新的牧師,來接替老牧師的工作。
在馬車轆轆到來的那一日,村中的居民都出來迎接。老人小孩站在最前面,青年人在后頭踮著腳。他們最終瞧見那馬車里探出了一雙手,扶住了車門。
興許是由于長時間不見天日,那一雙手白的像是透徹的雪,穩穩地捏在邊框上,
在場人緊緊地盯著那一雙手,在他們目光的簇擁之下,這位新來的牧師終于從車中鉆出了身。
“哦!”
人群之中有人輕聲驚呼。更多的人張著嘴,連聲音也無法發出來了,那芬芳伴隨著門打開時洋溢起來的風一同吹拂而出,像是陽光曬過樹葉時發出的清香,混雜著暖意。他們只是癡癡地目光跟隨著這位過分俊美的新牧師,盯著看他好像用上等金線織出來的金發。它們被用翠綠的絲綢束成一卷,安靜地垂在他此刻挺直了的背后。
那顏色與新牧師碧綠的眼睛像極了。當那雙眼睛注視著人時,好像含著與神像相同的溫和慈愛,仿佛不是他在看著人,而是主借著他的眼,在看這人世間。
特里斯神父,住在教區的人們都說,他是主賜予的孩子。
他甚至連身世也傳奇。大主教有一日忽然受到來自主的感應,即使是傍晚也仍舊邁步去了教堂。也就是在那時的教堂門前,他瞧見了一個小小的襁褓。一個棄嬰睡在里頭,閉著眼睛兀自睡的香甜。
大主教認為這是神跡,便將他收留,帶回去撫養。特里斯自幼生活在無數清心寡欲的修士之間,日日夜夜都與神像經文為伴,永遠裹在一襲圣潔而莊重的黑袍子里。他的金發從來不曾剪過,作為侍奉主的信物,那金燦燦的發絲好像天賜的神物,一直密密垂到了臀際。
這位年齡不過十九的小神父,在神學的造詣上卻不輸于任何一位于此道上鉆研多年的老神父。甚至有人說,只有他能聽到主對人間的低語。
“不然,當初主教怎么會單單從那么多孩子里選中了特里斯神父呢?”說這話的農婦信誓旦旦道,臉上有著無法掩飾的仰慕,“……那么多人!每年想進入神學院的孩子有多少,這么多年,只有這么一個能被主教親自撫養的!”
主教通常并不會選擇alpha或omega成為神父,這兩個性別有些特殊,往往更難禁得起人間情愛誘惑,很可能會背信他們的教義。只有這個被他親手撫養大的omega足以讓他放心,在十六歲成年時,他親自為養子披上了象征神圣的黑袍,給了他寫滿圣的經書。這些多少都讓特里斯神父顯得與眾不同。也因此,當村中人發現,這便是那位由大主教親自撫養成人的小神父后,心中不僅是驚喜,甚至生出了些惶恐。
好在這位特里斯神父脾氣溫和,心靈與他奪目的容顏一樣閃著光。不過幾天工夫,村里人已經對他生出了極大的敬仰之心,來教堂做禮拜的人也比往日更加勤快了。
傍晚時分,教堂前的那一口銅鐘叮叮地響起。村民放置下了手頭的活,都聚集在這一處小教堂里,恭敬地抬頭望著他。
神父垂首站在神壇之前。他纖細的身形掩藏在莊重的黑袍之中,只有一小截手腕露了出來。他如往日一般,捧起手中的白蠟燭,率領眾人禱告。
“我萬能的主,求您賜福于敬愛您的臣民……”
禱告詞長而無趣,好在杜云停天生記憶力極強,并不費什么力氣。念完后,他將猶且在燃燒的蠟燭浸沒在冰冷的圣水里,低聲道:“阿門。”
臺下的村民跟著他沉沉念道:“阿門。”
有許多人悄悄抬起頭,趁著這一時打量臺上小神父的容顏。
神父把蠟燭取出,撩起圣盆中的清水洗手。
這便象征著一日勞作的結束。村民們站起身,魚貫而出。猶有眷戀神父容顏而不愿離去的姑娘站在門口,接連扭過頭戀戀不舍向著杜云停張望。她們蓬松的卷發半遮住紅潤的面頰,長長的布裙子轉起來時,好像是翻卷著的花。
只是臺上的小神父卻仍舊盯著那圣水,看也未看她們一眼。
姑娘對此大為失望,卻也不敢與神父攀談。她們你拽著我我拽著你,終究是從教堂中走開了,走的遠了些,仍舊能聽到她們的談話。
“特里斯神父真是迷人……”
“若是他那雙綠眼睛愿意抬起來只望著我一個人,我想我縱使是死,也不會有什么遺憾了。”
這一句引得其他家的姑娘們皆吃吃地笑。有人道:“只可惜特里斯神父這一輩子注定都要獻給萬能的主了,瑪麗,你恐怕只有去世時他為你禱告,才能讓他一直看著你吧。”
“別這樣說,”瑪麗撫弄著自己編了起來的長鬈發,它們如今垂在她的肩膀上,顯得溫順動人,她無疑是這一群姑娘之中最為貌美的,她同時還是個alpha,比村中大部分人更占優勢,“即使是靈魂獻給了主的人,也應當體會下人間的情愛——若是我認真提出,我想特里斯神父應當不會反對吧?”
村中的青壯年這會兒湊了過來,聽了這一句話倒笑起來,“瑪麗,你還比不得特里斯神父自己美貌。”
惹得瑪麗一下子通紅了臉,揪下旁邊開的正好的紅玫瑰去扔他。姑娘們低聲笑著,小心翼翼提起自己的裙擺,踩過一小片泥濘的土地。
杜云停還留在教堂里,盯著那盆圣水。
當7777以為他從中看出了什么問題時,忽然見宿主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臉,喃喃道:二十八,我真好看。
7777:……
感情看了這么半天,就在看這個?
杜云停仍然盯著水上頭倒映出來的影子,欣賞這雙眼睛。過一會兒,他忽然邁開步子,朝著神父自己的房間跑去。7777還沒來得及問出口,就見杜云停伸手到了胸前,一把扯開了自己漆黑的神袍。
系統受驚不小,你干嘛?
這么好看,為什么總穿這個?杜慫慫顯然不能理解,太單調了。
7777:……
誰管你單調不單調,你是個神父!
不穿成這樣,恐怕會以為你被惡魔上了身,出去就能拿個火把把你點了!
杜云停苦惱地皺了一會兒眉,和它商量:那我把領口改大一點?
系統心想,你怎么不干脆起飛算了呢,不行。
杜云停好像被霜打了的茄子,坐在床邊上蔫了下來。過了會兒,他忽然像是想到什么,眼睛又重新亮起來,那便這樣吧。
系統油然生出了種不大好的預感。
這樣也好,他扯扯自己的衣服,低聲喃喃道,——禁欲。
而且,他這個世界還香。
有這股香味兒,就算不把衣領扯大也沒什么關系。那句話怎么說來著?真正的性感從來都不是穿的少,而是遮遮掩掩也仍舊蓋不住的韻味兒。
杜云停問系統:你看我有那股韻味兒嗎?
……
7777好怕,宿主不會把自己弄成任務史上第一個浪到翻船的神父吧?
杜云停放下手,忽然聽見外面懺悔室的門一響。
有什么人走了進去,緊接著,有低沉的男聲傳過來,“特里斯神父……我有罪孽,想向您懺悔。”
杜云停一頓,心說,來了。
渣攻上場了。
來的人是村里的青年,名字叫埃里克。一個徹頭徹尾的alpha,相當高大。若是論臉,長得也算是不錯,起碼在這村子里很有人氣。alpha的能力是按照強壯程度來劃分的,以此標準,埃里克是個一流的alpha。
只是這教區內的omega很少,更多不過是些普通的beta。埃里克眼界高,對于這些普通人一個也看不上,一直遲遲拖著沒有個心儀對象。
直到他瞧見了特里斯神父。
這個小神父簡直是神的恩賜,他的氣息與他的臉一樣美妙,那一件嚴嚴實實的黑袍子一穿,就好像一道屏障,硬生生把人們垂涎的目光隔掉了。埃里克不用想,也知道袍子底下究竟會有多美味。
在特里斯神父第一天來村子里時,埃里克就下了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