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皺著眉看著多吉和楚喬,突然大聲說道:“姐姐,我以后也不梳雙髻了。”
幾人正在走路,突然聽她說這個頓時一愣。
“雙髻像個小孩一樣,我都十五了,也該長大了。”
楚喬不由得一笑,哪會不知道她的心思,微微笑道:“是啊,菁菁長大了,可以嫁人了。”
平安回過頭來呸的一聲,用食指刮著臉,說道:“不害臊。”
兩個孩子頓時鬧在一處,一路瘋瘋癲癲的跑起來。
如今正當時節,春荷塘上的荷花全都開了,粉白翠綠的一片,微風過處,幽香冉冉,香甜靡靡,十里風荷掩映于青天碧水之下,風霧樓臺,紅娟暗影,一片華美碧波。
楚喬今日心情極好,索性租了一條船,菁菁平安當然開心贊成,多吉也不忍心掃了楚喬的興。四人上了船,多吉站在船尾用力一撐,小船便徐徐離岸,向著接天蔽日的荷葉中劃去。
流水搖曳,菁菁坐在船頭開心的用手分開荷葉,小舟過處,浮萍飄散,舟過,復又合攏,清水漾起淺淺漣漪,幾人的零星碎語飄進清風中,隨著飛揚的鬢發,輕巧的掃過酥麻的耳垂。
平安大把大把的采摘蓮蓬,他本不愛吃蓮子,偏偏像是搶錢一樣的忙活著,不一會,滿船蓮蓬,碧綠一片。
楚喬心情開闊了起來,深深的吸一口氣,只感覺肺里的濁氣都隨著呼吸被吐出,身體也輕了幾分。
“啊!有魚!”
菁菁突然開心的叫了一聲,平安連忙探頭看過去,只聽砰的一聲,一尾紅色錦鯉躍出水面,滑過一彎弧度,濺起大片的水花在幾人的臉上。
多吉回過頭來,看著兩人在船頭嬉笑打鬧,也微微的笑起來。徐徐劃動船槳,修長的身影倒映在湖水之中,衣衫飄飄,素衣廣袖,姿態悠閑,已然是一副翩翩公子的瀟灑。
楚喬看著他,也溫和的笑起來。
他們都長大了,只有自己還總是將他們都當成小孩子吧。
“多吉,你出來也有快兩年了,不想回鄉去看看嗎?”
多吉聞微微一愣,隨即有些不自然的笑道:“再過段日子吧。”
楚喬點了點頭,若有所思的道:“也是,如今邊境戰事繁雜,行走的確是不方便的。”
“恩。”多吉點頭道:“燕北內地無戰事,他們二老在回回山下生活了幾十年,一直平安無災,我倒是很放心。只是小姐帶著平安他們孤身生活在這邊,我若是再走了,怎么放得下心來呢?”
楚喬頓時一愣,不由得笑道:“你對我們有什么不放心的?”
多吉搖了搖頭,也不說原因,只是喃喃道:“我可不放心。”
“哈哈,搶到啦!”
突然,只聽菁菁開心的大笑一聲,摘下一朵花盤粉嫩的荷花就站起身來,轉身對著楚喬說道:“姐姐,好看嗎?”
說著,就要往這邊跑。
楚喬一驚,連忙叫道:“菁菁小心!”
然而話音剛落,小船頓時一偏。
“菁菁坐下!”
平安大叫道,船身搖晃的越發厲害,菁菁驚慌失措的叫出聲來。這時,只見船身頓時向側倒去,多吉一把放開船槳,向著楚喬就撲過來,一把將她拉住,卻聽另一旁砰的一聲,菁菁終于落入湖中。
“轟!”
雪白的水花飛濺而起,平安緊隨其后的跳入湖中,一下就將菁菁抓起來。
“平安,游過來。”
多吉伸出手來,和平安一起將面色發白的菁菁拉上了船,小丫頭被嚇得臉色發白,哆哆嗦嗦的靠進楚喬的懷里,咬著嘴唇好陣子都沒緩過來。
“笨死了!”
平安罵道。
菁菁一聽,癟著嘴就哭起來。
“平安,別說了。”
多吉訓斥他道:“菁菁還小。”
楚喬拍了拍菁菁的背,笑著說道:“傻丫頭,不是會游泳嗎?怎么還哭了?”
菁菁聞頓時愣住了,連哭也忘了,過了一會,突然不好意思的笑起來,說道:“我給忘了。”
平安受不了的大叫:“笨死啦笨死啦!”
好在夏天穿的衣服薄,在湖上劃了一圈也就差不多都干了。不過被這么一鬧,幾人也失了興致,上了岸,就打算回家去。
誰知剛走上岸,五六個二十多歲滿臉痞相的男子突然走過來,經過楚喬身邊時,一人突然吃了雄心豹子膽伸手就向楚喬的臉頰摸來。
楚喬是何種身手,哪能輕易被他如愿,身軀靈敏的一閃,就讓那男人撲了個空。
“呦?”那男人穿著一身粉白相間的學子長袍,說話語氣卻放蕩輕浮的很,笑瞇瞇的對著其他幾人說道:“小娘子夠滑溜的啊!”
眾人聞,齊聲哈哈大笑起來。
楚喬眉頭微微一皺,就見菁菁突然上前一步,怒聲說道:“不要臉!你們找死啊!”
那人之前沒注意到菁菁,此刻見更年輕的一個小丫頭蹦出來,更加開心,大笑道:“這個姿色也不錯,雖然嫩了點,但是也夠水靈。”
“姐姐?”
平安氣的小臉通紅,轉過頭來看著她。
楚喬無奈的嘆了口氣,沉聲說道:“注意點,別鬧大。”
平安頓時歡呼一聲,隨即還沒等對面那些人反應過來,就像是一只小老虎一樣撲了上去。
只聽“咔嚓”一聲,劇痛襲來,那名年輕男子頓時好似一只沙袋一樣,胸遭重擊,整個人倒飛出去。
菁菁見哥哥動了手,一把扔掉手里的小籃子,也沖上前去。幾名男子身后還跟著十多名護衛下人,見主子受了欺負也急忙沖上前來,菁菁旋身一個橫掃,就踹翻了兩人。雙手分錯,一把架住一名男子的雙臂,扣緊,然后轉身一個過肩摔,手臂脫臼的那一刻,殺豬般的慘叫聲隨之響起。
平安一腳踢在一名男子的腰眼上,散步登山步飛躍而起,兩腳鎖住一名男子的下巴,咔嚓一聲,就見那人整個人飛起來,像條死狗一樣的倒在地上。
人越來越多,菁菁畢竟是第一次和人真正動手,漸漸有些捉襟見肘,好在平安身手矯健,所向披靡,連撞帶踢。一會的功夫,就已經倒下了五六人,全部失去了戰斗力。
就在這時,有人注意到站在一旁觀戰的楚喬和多吉兩人,抱著撿便宜心理的偷偷摸摸摸過來。然而還沒等他們靠近,只見一道殘影突然在眼前晃過!
出手!扣住!拿腕!
多吉衣衫翩翩,靜靜地站在原地,甚至連站姿都沒有改變,就聽錯骨之聲頓時響起。手腕一拽一推,那名壯丁頓時委頓在地,手骨詭異的彎折,撕心裂肺的哀聲大叫了起來。
“呀!”
一聲嬌姹響起,菁菁一個標準的騰空側踢,一名正在攻擊平安的男人被踢了個正著,頓時踉蹌的趴在地上,再也爬不起來。
隨著最后一人的倒下,只見不大的街面上,十幾個人橫七豎八的倒在地上,沒一個能完好無損的爬起來。
菁菁得意的拍了拍手,哼哼道:“活該!給你長長教訓,看你們以后還不敢不敢做壞事。”
圍觀的百姓頓時發出贊譽的歡呼聲,平安得意極了,然而轉眼卻見楚喬已經在多吉的陪伴下轉身離去了,連忙拉著菁菁也追了上去。
人們向幾人離去的身影望去,無不留下一片驚嘆之聲。
湖岸楊柳樹下,一名二十六七歲的年輕公子一身月白長衫,靜靜地望著幾人離去的方向,目光深遠,久久沒有離去。
回到家之后,只見梅香正站在門口,著急的左右觀望著,見了他們幾人,連忙碎碎念著跑上來,又是一連串長長的嘮叨。
多吉手舞足蹈的跟她匯報著幾人今天的戰績,嚇得梅香俏臉白一陣紅一陣,直嚷著平安和菁菁就是惹禍精。
晚飯四菜一湯,有葷有素,幾人圍坐在一起。吳媽媽不在,梅香難得下廚,楚喬被逼多吃了一碗飯才做數。
傍晚的時候幾人坐在樹下納涼,楚喬今日有些累,有一搭沒一搭的聽著,也不搭腔。
梅香一邊做著刺繡一邊說道:“今天倒是有一樁奇事,東街的花婆婆跑來找我說媒,說是要為南城私塾宋先生的獨子保媒,我一口給回絕了。”
菁菁聞頓時笑道:“哈哈,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他們家算是什么東西,也敢打姐姐的主意。”
梅香抬頭奇怪的看著她,說道:“我什么時候說他們是來求娶小姐了?”
“啊?難道他們看上了梅姐姐?”
梅香伸手拍了一下菁菁的頭,說道:“小傻蛋,人家是看上了你,來給你做媒的。”
話音剛落,菁菁的臉蛋頓時紅了起來,連忙啐道:“混蛋混蛋!看我下次遇見宋老頭的兒子,不打斷他的腿!”
“人家能看上你就不錯了,還在那矯情。”
平安正在吃蘋果,嘟嘟囔囔的說。
梅香卻搖頭道:“其實那宋先生的兒子也是不錯的,也是有功名的人,平日里文質彬彬,聽說今年秋天就要參加大考了。不過想娶菁菁卻是不行的,多吉今年也十八了,等菁菁明年及笄了,也該辦喜事了。”
此一出,眾人頓時一愣,菁菁的臉這時更紅了,只是一味的低著頭,卻沒有像剛才一樣的反駁。
多吉卻微微皺起眉來,有些不自在的說道:“梅姐,誰說過我和菁菁要成婚的?”
梅香眉梢一蹙,說道:“這還用說嗎?誰不知道?”
多吉站起身來,面色不快的說道:“我就不知道。”
說罷,轉身就回了房。
幾人全都愣愣的不知道該說什么才好,連平安都傻傻的張大了嘴。
菁菁眼眶通紅,突然站起身來跑進自己的房間。
“我、我這是說錯了什么呀?”
梅香目瞪口呆,連忙站起身來去了菁菁的房間。
“姐姐,怎么回事啊?”
楚喬睜開眼睛,淡淡的看著空蕩蕩的院子,也沒有說話。
夜風暖暖的,知了的叫聲響起來,叫的人那么心煩。
傍晚的時候,突然有人輕輕的敲楚喬的門,楚喬本就沒睡,披好衣服打開房門,卻是滿臉淚痕的菁菁站在門口。
見了楚喬,小丫頭突然哭起來撲進楚喬的懷里,好不傷心。
楚喬拉著她進了房間,好一通安慰,菁菁卻一直不停的哭,也不說話。大約過了一個多時辰,總算抽抽搭搭的停了下來。
“好了,別哭了,多吉不過是一句玩笑話的。”
菁菁站起身來,抹著眼淚搖頭道:“不是玩笑話的。”
楚喬自然明白,只是卻不忍心傷她的心,仍舊安慰她道:“別想太多了。”
“我其實知道的。”
菁菁低著頭喃喃說道:“多吉不喜歡我,多吉喜歡的人是姐姐。”
楚喬聞頓時一愣,皺眉道:“你胡說什么?”
“我沒胡說。”菁菁揚起頭來,小小的臉巴掌大的一塊,看起來十分可憐,她執拗的說道:“我看到多吉偷偷畫姐姐的畫像,就藏在枕頭底下。”
楚喬的眉頭越皺越深,久久沒有說話。
“可是我也知道姐姐是不喜歡多吉的,姐姐喜歡的人,是送姐姐玉佩的人。”
小丫頭說完抹了一把眼淚就走出房門,窗外的月亮又大又圓,透過窗子照進來,白燦燦的一片。
一只通體雪白的玉佩靜靜地放在枕旁,光華璀璨,溫潤如玉。
一夜無眠,第二日,有人敲響了小院的房門,青衣書童恭敬有禮的站在門口,很有禮貌的說道:“請問有人在家嗎?我家公子有事求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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