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拉著楚喬就進了他的臥房。
燕洵的寢房里沒有熏香,聞著清凈了多,楚喬仍舊覺得奇怪,見他接過侍女蘭香的毛巾擦臉,上前問道:“燕洵,書房怎么了?”
“新送來的舒和香,我點了半塊,是有麝香成分的。”
“麝香?”楚喬對香料不甚了解,皺著眉問道:“麝香怎么了?”
小丫鬟蘭香卻撲哧一笑,笑瞇瞇的說:“姑娘,麝香女人是不能聞的,聞多了就不能受孕了,殿下當然要緊張了。”
蘭香說完,自己也鬧了個大紅臉,其他小丫鬟集體嘻嘻哈哈的笑起來,燕洵也不惱,裝作不在意的模樣,卻斜著眼睛留意楚喬的反應。
楚喬聞微微一愣,到底是女孩子,紅潤一點一點的染上臉頰,像是海棠的花瓣,尤顯俏麗。燭光照射在她淡藍色如流水般的裙擺上,好似一層光華浮動的鮫紗。
有低低的笑意欺在耳后,男人溫熱的呼吸像是綿綿的海水:“阿楚,今晚美極了。”
楚喬抬起眼梢,眼神卻是帶著幾分欣喜的,寢房巨大,柔軟厚密的地毯鋪在下面,一層層的紗帳逐層放下,金鉤流蘇,一派浮華,床榻以紫繡鋪就,青紗攏在外圍,錦被溫暖,只看一眼就可知躺在上面的暖意。燕洵伸開手,侍女們如云般走上來為他更衣,楚喬見了微微一愣,“呀”的一聲就轉過身去,燕洵見了低聲一笑,楚喬的臉越發紅了。
前世今生加在一起,她也不算是年輕了,見過的風流陣仗也不見得少,和燕洵這么多年朝夕相對,也并非一直謹慎守禮如衛道士,只是今日,她卻有些無措了。
侍女們眼神曖昧的退出房去,一層層紗帳將空間隔開,燕洵溫暖的呼吸從后面靠近,帶著沙啞的笑意:“我的阿楚長大了,知道害羞了。”
平日的伶俐口才驟然間就消失的無影無蹤,燕洵的手從后面環住她,交叉在小腹前,唇貼著她的耳,輕輕一嘆:“一天沒瞧見你了。”
楚喬有些害怕,一時間竟不知道該怎樣接口,恍恍惚惚的說:“東邊戰事將起了嗎?你籌備的怎么樣?”
“哎……”燕洵無奈的嘆息:“阿楚,難道一定要這樣煞風景嗎?真是不解風情。”
更漏的細沙緩緩流下,一絲一絲,不絕如縷,外面的風靜靜的吹著,偶爾有積雪從房檐上剝落,飄飄灑灑的紛揚著,燕洵靜靜的擁著她,身上的味道輕輕的在四周環繞,像是夏日飛起的裙角,聲音也是潮濕而舒和的:
“今天沒咳嗽嗎?”
楚喬搖頭:“已經好多了。”
“那就好,可有按時吃藥嗎?”
“吃了,苦的很,難吃極了。”
燕洵一笑:“孩子話,藥哪有不苦的?你沒偷偷給倒掉吧?”
“天地良心,”楚喬豎起三根手指:“我連藥渣子都給吞下去了。”
“怎么?”燕洵眉梢微微一挑:“屋子里很悶嗎?”
“我是心里著急,東邊要有戰事了,我總這樣病著,如何幫得到你?”
燕洵心下一暖,好似有溫熱的水緩緩覆蓋上來,嘴唇摩挲著楚喬的脖頸,輕聲低喃:“你好好的,就是幫到我了。”
燕洵的寢衣薄薄的,幾乎可以觸到他肌肉的輪廓,楚喬窩在他的懷里,歪著頭,身體一點點的暖了起來,輕聲說道:“我希望自己能有用一點。”
“你已經很有用了,”燕洵溫道:“這些年,你一心一意的跟隨我,從來沒為自己想過,如今燕北已定,你該為自己打算打算了。”
“為自己?”楚喬有些茫然,這真是一個新奇的問題,其實她知道,她這個人并不是如外表那般堅強的,她習慣了依附于別人,習慣于聽從命令,也習慣了為一個目標去努力去奔走,從前為國家效力的時候是如此,跟隨燕洵之后也是如此,然而她最不擅長的就是為自己籌謀,為自己?為自己?自己能干什么呢?
“是啊,”燕洵聲音低沉,還隱隱帶著幾絲笑意:“女孩子長大了,總要為自己打算的,比如找一個好婆家,嫁一個好男人,相夫教子,安樂度日……”
楚喬輕輕的啐了他一口,說道:“這兵荒馬亂的,哪有有好男人呢?”
“也對,”燕洵笑瞇瞇的說:“知人知面不知心,沒有個十年八年的功夫,哪能輕易將一個人看透,若然芳心錯托,豈不是耽誤終生幸福?”
楚喬轉過身來,笑吟吟的說:“那你說怎么辦呢?”
“怨不得就得我吃點虧了。”燕洵眼睛狹長,閃著幽然的光,嘴角輕輕的挑著,笑的像是一個狡猾的狐貍。
楚喬斜著眼睛瞪著他:“你好像很勉強很吃虧的樣子啊!”
“也不算太勉強,”燕洵的聲音像是一汪碧波,在空氣中柔和的漾:“吃虧卻多多少少有一點。”
眼見楚喬要色變,燕洵哈哈笑著一把環住她,道:“人家王侯貴胄都是三妻四妾,我卻要一生守著一妻,豈不是很吃虧嗎?”
楚喬哼了一聲,說道:“那你也去納妾啊,沒人攔著你。”
燕洵緊緊的抱著她,在她耳邊說道:“我沒那份精力,也舍不得讓你受委屈。”
小臂粗細的紅燭高燃著,一室明晃晃的,楚喬渾身無力,四肢百骸都似乎被注了水,就聽燕洵溫道:“阿楚,嫁給我吧。”
心下一暖,眼角已經濕了,這一路走的何其艱辛,回想八年前的圍獵,一晃眼,竟已經過去那么久了。
“嗯。”輕輕的答應一聲,將頭靠在他的肩膀上,突然覺得生命對她是這般的厚待。
燕洵的胸腔微微起伏著,輕聲說:“我總會對你好的。”
楚喬嘴角輕笑,微不可覺的點頭:“我總是相信你的。”
四下里寂靜無聲,帷帳的紗簾委頓在地,偶爾能聽到銅漏里的聲響,細沙漱漱,像是早春的桑葉。
“阿楚,等東邊的戰事結了,我們就成親吧。”
……
楚喬抬起頭看著他,燕洵亦看著她,目光如同迷離的流彩,干凈又溫暖,恍惚間還是很多年前的表情,年少的少年望著嬌小的孩子,咬著牙的發誓:“誰要是敢傷著你,我必跟他拼命!”
依稀間,時間撲朔朔的零落,燕洵擁著她,輕聲吐氣:“阿楚,一切風雨都過去了,而我們還在一起。”
是的,誰都會變,而你我不會。
大大的笑容在唇邊綻開,伸臂抱住男人年輕的身體,連喘息都覺得滿足,我總是信你,總是信你,總是相信你的。
“恩。”
風像是三月的春柳,一路無聲剪簾而來,燭影閃爍,紗帳輕搖,心境平和,宛若和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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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日仍是同一時間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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