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到底是又還是沒有?”
“因為我確定是陳雙殺死青叔,就多加留神的注意了一眼,見青叔的指甲縫里有大片的血皮,這證明青叔死前在掙扎中一定將殺人者抓傷,只要陳雙脫下上身的衣服,看看有沒有傷痕,就知道是不是殺人的兇手了。”
陳雙聞頓時慌了,一把撕開衣袖,只見手臂上血印淋淋,還在往下流著血,男人驚慌失措的叫道:“這道傷痕是你剛剛抓的,還是流著血,是新傷!你不要誣陷我!”
“哦!”楚喬恍然大悟般大叫出聲:“原來你打的是這個主意啊,難怪我找你要錢的時候你讓我今天早上到下倉找你們呢。”
“你什么時候管我要錢了?”
“你還不承認,昨天晚上我在甲板上碰見你,說只要你肯給我一筆錢,我三日后就會離開詹府,讓這件事爛在肚子里永遠也不說出來。你當時滿口答應,還叫我第二天早上到下倉去取錢,陳大哥年紀輕輕,記性不會這么差吧。”
陳雙頓時冷喝一聲,怒道:“你胡說八道!我讓秋陶叫你到下倉就是為了埋伏人手修理你一頓,哪里跟什么錢財有關,少主人不信可以去問秋陶!”
此語一出,大廳里頓時響起整齊的一溜吸氣聲,顧公恩的眼神黑的幾乎能淌出墨水來。楚喬狡詐的嘿嘿一笑,輕松的說道:“陳大哥,你不是說是我自己去的下倉,趁你們還沒起床的時候偷襲你們嗎?怎么,自己編的謊話太多,這么快就給忘了?”
陳雙茫然四顧,見顧公恩連看都不再看他一眼,頓時絕望,狠狠的轉過頭來怒視楚喬大聲叫道:“你個小王八蛋!竟敢詐我!我殺了你!”
誰知還沒跑兩步,就被一旁彪悍的護院擒住。
“將他帶下去吧,三日后船靠岸,直接逐出去。”
詹子瑜的聲音很是平靜,他靠坐在輪椅上,接過身后一名小童手里的溫熱方巾,擦了把手,然后抬起頭來,語調清淡的說道:“所有參與過打架鬧事的仆役罰兩個月的月錢,奴隸罰二十鞭子,這事就這么了了。”
“那他也該罰,”詹子芳突然站起身來,指著楚喬大聲說道:“他也是參與鬧事的奴隸!”
“大姐,聽說過有人懲辦偷東西的小偷,卻從未聽說有連丟東西的失主一起懲辦的道理。三十多個人圍攻一個人,暗暗埋伏,伺機偷襲,卻還人人掛彩,還嫌不夠丟人嗎?”
一個柔和的聲音突然響起,五小姐詹子茗緩緩站起身來,袍袖如水,素雅超脫,柔聲說道。
詹子芳對著詹子瑜也敢反駁,可是面對著這個話不多的五小姐,卻登時噤聲,訕訕的不再說話。
“鬧了一早上,也該夠了。”詹子瑜微微一揮手,身后的小童就推起他的輪椅:“詹家出身卞唐,即便對奴仆,也從不隨意斬殺。但是如今就要進入唐京,若是再有人敢隨意鬧事,就不要怪我不講情面了。”
房門被緩緩關上,微風吹進房間,眾人相對而立,一時間竟無人出打破這個僵局。
“你,跟我出來。”
六小姐紅著臉指了指楚喬,小聲的叫道。
楚喬也不愿站在一群虎視眈眈的人中央,自然從善如流,點頭應了一聲,轉身就走了出去,順便還不忘拉了一把傻呵呵站在原地的梁少卿。
正午陽光明媚,船頭有船工在奮力的揚帆,兩岸青山重重,藍天澄清,白浪翻涌,水鳥長鳴,一派錦繡之色。楚喬站在船頭,雖然穿了一身下人的衣衫,但是面容俊俏,眼神颯爽,她的身高站在燕洵諸葛玥等人之間雖然顯得十分嬌小,但是比起同齡的女孩子,卻高出半個頭,詹府的六小姐站在她的身邊只到她的耳朵。
詹子筠抬起頭來,笑著望著她,面頰微微有些發紅,小聲說道:“剛剛,多謝你了。”
楚喬恭敬的回禮道:“小姐抬舉我,我只是一個奴才,擔不起這個謝字,況且小姐也是為我打抱不平,是我應該謝謝小姐才是。”
“我可從來沒把你當成奴隸,”六小姐連忙擺手,可愛的搖著頭說道:“我第一次見到你,就覺得你是一個和他們都不一樣的人。你一定是遭遇了極大的變故,才會淪落到這個地步的。”
楚喬微微一笑,沒想到這富家小姐心性倒很純良,這時正好一只水鳥從上空飛過,水手們有人彎弓射鳥,那鳥兒一驚,撲啦啦的揮動翅膀,急速飛去。箭矢擦過鳥兒的翅膀,幾根白色的羽毛飄飄蕩蕩的落了下來,恰好落在詹子筠的頭發上。楚喬很自然的伸出手去為她摘下鳥羽,在她眼前輕輕一揮,笑著說道:“小姐心地善良,品貌出眾,這或許就是所謂的沉魚落雁之容吧。”
將羽毛扔在地上,楚喬對詹子筠施了一禮,笑著說道:“我還有事,先回去了,這里風大,小姐站一會就回艙里吧。”
說罷,倒退兩步,然后轉身走去。
詹子筠今年剛剛十五,面容嬌嫩的好像一朵出水芙蓉,她站在原地愣愣的看著楚喬的身影消失在船艙里,半晌也回不過神來。
一陣清風吹來,撩起她衣裙的下擺,她緩緩的蹲下身子,看左右無人,竟一把將那只羽毛撿起來放進懷里,然后急忙站起身來,臉孔通紅,好像做了賊一樣。
兩岸的稻谷已經蔥青,微風拂過,碧浪重重,農民們挽著褲腳在田里彎腰忙碌著,遠遠見這么幾艘大船開來,紛紛站起身來極目望著,指手畫腳,開心的笑出聲來。
楚喬站在后艙的艙門前,看著那些普通的百姓,嘴角輕輕牽起,眼睛如彎月一般,盈盈閃爍。
她手扶桅桿,緩緩抬起頭來,清風吹起她鬢角的秀發,頭發調皮的掃過她的臉頰,略微有些發癢。
突然間,她竟有些喜歡起這樣簡單的生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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