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早便猜測陳高祖留了一手,但本想是在馮曄那處,卻不料竟是雙管齊下,還對薛瓔也動了手腳。
陳高祖逼薛瓔立下的誓,針對的根本不是她日后的孩子,而是她在三十多年前誕下的,那個被薛家害死的親骨肉。
他不知真相,以為經巫祝之手來到這里的魏遲就是那個孩子。所以在他看來,這個誓不止對薛瓔,還對身為孩子生父的魏嘗具有威脅與束縛。
但他的如意算盤打錯了。薛瓔所生的第一個孩子,他們的親兒子,已經死了。
魏嘗的眼底蒙上一層水汽,說:“做什么聽他的?他叫你發誓你就發?”他說到這里恨恨咬牙,“那老不死的,一掐就死了,你掐他啊。”
薛瓔閉著眼睛疲倦一笑:“他畢竟是我父親,而且也沒說錯什么,我姓馮,受馮家飯食米露長到今日,維護皇室正統理所應當。再說,如果怕應誓,我不要孩子不就好了嗎?”
她清醒的時候很少解釋那么多。但聽她解釋了,魏嘗又覺得心疼,胸口一抽一抽的,像被巨石碾過似的。
他低頭,忍了忍道:“這么多年,他把你當馮家人了嗎?你這樣委曲求全,我會想殺干凈馮家的。”
“我沒有委曲求全,我不生孩子,就是給自己留條退路,萬一真有一日……”她說到這里頓住,再開口已經換了話茬,“不管這誓會不會應,我都不想叫將來的骨肉背著它過一輩子,這毒誓到我這兒斷了就好,對我也沒什么妨害……就是……”
“就是什么?”
薛瓔到底有點迷糊了,似乎也記不起自己想說什么,半晌才瞇縫著眼道:“就是得跟你說清楚,如果你在意這個,”她笑了笑,“還是別在我這兒浪費時間,趁早找別人去吧……”
魏嘗伸手摸了摸她腦袋:“我不在意。不過……其實可以生的。就算有一天,你打算顛倒他馮家的王朝,也是可以生的。”
他說完還以為薛瓔會問一句“為什么”,卻不料半天聽不到聲,低頭細看,才發覺她居然就這樣睡著了。
他嘆口氣,看了眼頭頂蒼穹,自問自答起來:“因為我們的孩子,早在三十五年前,就替我們鋪好沒有后顧之憂的路了。”
*
魏嘗摟著她又坐了片刻,而后起身,將她打橫抱起,小心翼翼下了屋頂,把她送回臥房。
薛瓔果真連醉酒都很克制,一路醉得靜悄悄,睡得妥帖又安穩,只是眉心一直微微蹙著,似乎是因臨睡前說了不高興的話題。
魏嘗替她脫去靴子,但沒動她衣裳,直接在她薄衫上蓋了一層被衾,看著她緊蹙的雙眉嫌難受,就伸手輕輕捋了捋,接著又把食指下移到她的唇,稍稍一撫就要離開,不料下一瞬,指尖忽然傳來一下濕熱。
魏嘗像被燙著了似的挪開手,差點嚇得從床沿滾下去。
親娘啊,方才發生了什么?薛瓔她,她舔……舔了一下他的手指?
她呼吸細弱勻稱,明顯沒有醒,那為什么會……
這下意識的動作,是她做了什么夢?
魏嘗震驚得無以復加,三魂七魄都飛了一半,像個傻子一樣,又伸出食指湊到她唇邊,結果等了半天都不見她再來一次,忍不住推了推她。
推了一次沒見她醒,那就再重點推一次。
薛瓔終于被他吵醒,迷迷糊糊睜開眼來,卻突然低低“啊”了一聲,拽著被子往身上拉,然后說:“我穿了衣服?”
魏嘗:“……?”
她本來就穿著衣服啊!難道在她夢里脫了嗎?
“不是……”她有點渾噩,指著他說,“你……你也穿了衣服?”
“……?”
他也本來就穿著衣服啊!難道在她夢里也脫了嗎?
魏嘗瞠目結舌:“馮……馮薛瓔,你告訴我,你剛才夢到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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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瓔:???
魏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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