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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落地小說網 > 怎敵他晚來瘋急 > 14

      14

      實則就在一刻鐘前,魏嘗已決意消停幾天,暫且不去招惹薛瓔了。傅洗塵到后,他察覺到府外四面壓迫而來的濃重戒備氣息,再聯想她去往后院的那一趟,大致也就猜到了她此行的真正目的。

      她的處境比他想象得更艱難,對她而,藏人,出入皇宮,都是冒險。所以他叫魏遲別回去了。沒有什么比她的安危要緊,他那些兒女情長,來日方長。

      但哪知他才下了決心,她便主動上了門。

      聽他應承下來,薛瓔“嗯”一聲轉身往外,示意他跟上,走了幾步又突然回頭,將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

      他皮肉傷勢已大好,如今氣色上佳,墨簪束發,再被一身玉石藍的印花敷彩絲綿袍一襯,竟莫名有了幾分王公貴族的氣度。

      她皺皺眉,覺得太扎眼了,便吩咐孫杏兒拿一身羽林衛的常服來給他換。

      魏嘗三兩下入里換好,一身灰撲撲地出來。薛瓔再看,還是皺了皺眉。

      臉長得好看,通身的龍章鳳姿,泥巴色也壓不住。

      魏嘗看她這神情,便與她想到了一處:“我去抹點泥巴。”說罷抬腳就走。

      “算了。”薛瓔喊住他,“就這樣,走吧。”

      他“哦”一聲,心道她也發現他好看得令人發指了吧,于是心情愉悅地出了府,跟她上到一輛青帷安車。車只一輛,雖然里頭還有孫杏兒,但他已非常滿意,全然不再記得傅洗塵那茬。

      然而下一瞬,他那股高興勁便微微一滯,因聽見薛瓔向外道:“去衛府。”

      前兩天,魏嘗從宗耀處得知,三十年間,衛國王權更替相當頻繁,如今這位衛王雖瞧上去膽小諂媚,卻是個有腦袋的,一上任就為鞏固地位而討好朝廷,將嫡親的兒子送來長安當質子。而先帝為彰顯君恩,曾賜下一座府邸給衛小公子。

      魏嘗當然不認為,這里還有第二座勞動得了薛瓔前往的衛府,心里一虛便回憶起來。

      他記得,他在來之前一年做足了準備,為免被后世當成怪物,已將與自己及薛瓔相關的物件通通銷毀,尤其倆人的畫像。

      那么照理說,當年才兩歲的衛冶,以及衛冶那個如今才十五的兒子,都不可能認得他。

      他底氣漸足,坐在薛瓔對頭,慢慢挺直了脊梁。

      安車轆轆向前駛去,薛瓔見他似乎有些亢奮,想了想問:“還學字嗎?”

      魏嘗點頭:“學。”

      她便取了幾片木簡,跟一旁孫杏兒說:“磨墨。”

      行車無事,她沒捎帶沉重的簡牘,閑著也是閑著,反正動動手指就能叫魏嘗高興,又何樂而不為。

      說不準他心情一好,病就大好了。

      她提筆蘸墨,問:“學什么字?”

      “我的名字。”

      薛瓔便摁腕一筆一劃寫了下去。

      魏嘗目不轉睛地盯著。

      其實他并未全然說謊,先前書簡上的字,他確實有不少不認得。

      前朝末期,各國皆有自己的度量衡與文字,除衛外,他大致還通曉陳、薛、宋三國的。但陳統一天下后,并未直接使用原先的文字,而是在那基礎上作了簡化與修改。

      這就導致他如今真成了半個文盲。

      薛瓔幾筆書成,將木簡遞給他。

      他瞧著她細白的手指微一愣神,才接過來,也取了一片空白的木簡與一支筆,比照著描畫起來。

      薛瓔因此發現,他是用左手執筆的。早在雪山初遇,她便注意到他慣于左手使劍,不料寫字也是。

      “左撇子?”她確認道。

      魏嘗作為失憶之人自然不可迅速答應,看了眼自己的手才說:“不曉得,就是覺得這邊順手些。”

      “但你是右手拿筷。”

      “長公主怎么知道?”他作一副懵懂神態明知故問。

      薛瓔倒也沒為監視他這事而遮掩,實話道:“有刀告訴我的。”

      魏嘗“哦”一聲:“好像是需要使力的動作,都慣用左手。”

      “嗯,寫吧。”

      他便重新低頭,照葫蘆畫瓢地一筆筆描起來,薛瓔一看,唇角微微彎起。

      這字丑得,可真不太好入眼。

      魏嘗因不熟悉字形,第一遍純粹是涂畫,自己也覺歪歪斜斜,抬眼看看面露笑意的薛瓔,又換了片木簡,再寫了一遍。

      如此練完高高一摞木簡后,原先的功底便顯露出來,落筆入木三分不說,一撇一捺側鋒犀利,筆勢更是矯若游龍。

      這字跡,讓人無端記起他運劍的模樣。

      薛瓔的眼色漸漸變了。顯然魏嘗并非不懂字,只是不記得筆劃而已。這人失憶歸失憶,腦袋卻似乎靈光得有點危險。

      魏嘗擱下筆說“學好了”,又問薛瓔的名字該如何寫。孫杏兒臉色微變,張嘴便欲叱責他僭越,薛瓔卻抬手止住她。

      對待病患,能順則順,免得他犯病把這安車當街拆了。

      她說“無妨”,提筆在木簡上寫下“馮薛瓔”三個字遞給他。

      魏嘗接過木簡繼續學。這邊薛瓔卻稍稍出了神。

      其實她本不叫“馮薛瓔”,而和其余姐妹一樣是單名,叫“馮瓔”。是幼時有一年感染風寒,大病一場后,阿爹才給添了個“薛”字。

      阿爹說,在她病中,朝中太仆替她算了一卦,卦象示她命格薄,易遭邪火入體,此番高燒不退,當務之急便是以驅魔辟邪的賴蒿作法,待她病好,也宜常年在床頭懸掛一串賴蒿草。

      因她確是這樣痊愈的,阿爹對此深信不疑,知了賴蒿好處,便想將它融入她名中,好壓壓邪火。但她總不好叫“馮賴蒿”,便取賴蒿簡稱“薛”字,添在了“瓔”之前。

      當初這事不知怎么就在長安城里傳開了去,以至誰家孩子高燒,都要去采幾株賴蒿來驅驅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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