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子微微一滯,李青向著玻璃墻邁了半步,緊緊盯著無菌實驗室中的趙啟立。
“李青,他根本都不知道你是誰。”謝雨煙在身后輕聲提醒道。
“我知道。”眉頭輕輕皺了一下,李青緩緩抬起手,向著趙啟立揮了揮。在他的目光之中,那張蒼老的面頰上,緩緩浮現起了孩子般的笑容。
李青不忍心再看下去了,他別過頭,沿著長長的走廊徑自向前走,一路離開了這間實驗室。
一陣愧疚感在李青心頭彌散開,是因為自己沒能挽救趙啟立的生命么?不是,李青緩緩搖頭,是一個幸運的人面對不幸者的歉意。
這是李青和趙啟立的最后一次見面,三天之后,趙啟立在那間無菌實驗室中帶著孩子般的微笑離開了人世,他的死因是高齡引發的心力衰竭。
趙啟立死后,謝雨煙一手安排,將他的尸體安葬在了明臺市郊的八達山公墓,那里四面環山,景色宜人。穿過一條窄窄的山路,就能聽到海浪滔滔。
歷史不會記住曾經有一個叫做趙啟立的人,在短短的一個月時間之內走完了數十年的光陰,但歷史也絕不會將之抹殺。
臨港生物技術研究院建在港北市郊區,孤零零的矗立在一片荒地之中。
這里原本是謝家的一片商業用地,后來謝家的上一任老家主嫌開發價值過低,再加之謝家人天性純良,對科學發展極其重視,便在這片荒地上興建土木,資助成立了臨港生物技術研究院。充足的資金供應,使得這座不足五十年歷史的研究院發展速度極快,已經逐漸在國際生物領域占據一席之地。
謝雨煙有時會利用這里搞一些調查,比如說之前在港北灣水下挖出的青銅匣子,就曾送到這里來檢測。不過這種干預并不多,大部分情況下,謝家人寧愿看到這座研究院擁有自己獨立的性格,這一點事實上尤為難得。
“如果是這樣的一次道別,未免太殘忍了。”李青站在研究院后的荒草地上,仰起頭盯著漫天的繁星,輕輕舒了一口氣。從臨港生物技術研究院出來之后,李青同謝雨煙二人便慢慢的踱到了這里。汽車等在不遠處,甚至都沒有熄火,顯然謝雨煙本人并不打算在這種荒郊野地停留太久。
“你要是有話對我講,就在這里說吧。”謝雨煙抿了抿小嘴,輕聲說道,“以后這樣的機會,怕是不多了。”
李青低聲道:“若曦走之前,我同她見過面。”
謝雨煙嗤笑了一聲:“你這聲若曦叫得還真親近…”
李青臉色微微一變:“你應該清楚,我想告訴你的不是這個。”
“好吧。”謝雨煙伸出玉手在大腿旁掐了一截草莖,在玉指間卷了卷,“說來聽聽,有什么消息。”
李青穩了穩心神,然后開口道:“她說繼任的督察廳廳長叫做周文昊,前身在燕京司法局。”
“了不得的來歷,看起來是個狠角色。”謝雨煙微微頷首,“對于這件事,我已經有所耳聞,只不過是在你這里得到確定而已。督察廳長的職位不可能空著,誰來填缺早晚都要知道,算不得什么驚人消息。還有呢?她還說什么了?相好一場,如果只留給你這點兒,就有些不夠意思了。”
“她還說…齊家牽涉軍政太深,早晚會出事。讓我謹慎行,不要吃得太難看,以免被人當了磨刀石。”
玉指輕輕托住白皙的下顎,謝雨煙陷入了短暫的思考,唇角忽而微微上揚:“這就有看頭了…”
“也就這些了,會面時間倉促,她沒說其他事情。”
“這是絕密消息,已經牽扯到了高層對待臨港三大家族的整體方針。鐘若曦將這種事情透露給你,本身也是冒著極大風險的,你還指望要什么?”謝雨煙翻了個大大的白眼兒,“李青,明哲保身,鐘若曦已經將保命的法子告訴你了,你要是還不開竅,可就太過分了。”
“道理我也懂。”李青輕輕點頭,“可有些事情,我還是放不下。”
謝雨煙眉梢微揚,她自認為已經說得足夠直白,但顯然李青并不領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