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鎮有些矛盾的家庭,那些對老小不太恭敬的子侄輩,小偷小摸的家伙,個個怦然而驚,回思過去種種,聯想今日謝小林的下場,無不汗流浹背,遍體發寒。在風波過去幾年之后,梨花鎮從此安靜祥和,上敬下孝,尊老愛幼,鄰里友愛,夜不閉戶,路不拾遺、連續幾年都被瑤臺市評為十佳模范城鎮,甚至有不少記者聽說之后專程趕來,向當地老人詢問為什么梨花鎮能夠在道德缺失的現代社會做得這么好,老人總是搖搖頭:“你可記住了,不孝子是要遭雷劈地。”
廖家的老屋離老謝家只有半里路,就在東門街的后巷,是從祖上傳下來的蓋瓦磚房,門鎖已被撬壞,前面兩間是柴房,當年還存有頗多柴禾,但早就被宵小之輩搬空。外面地巷子靜靜站著幾十名隨從,等待他回家緬懷過去。
通過正門后是天井,自來水管已經繡跡斑斑,伸手擰開,用力拍了幾下才噴出帶著鐵銹的濁黃色自來水。
水管邊石板上的青苔枯黃,腳輕輕的踩上去,苔蘚紛紛剝落,院落里積了不少隨風飄蕩過來的紙片垃圾,屋檐下掛著一張漁網,還沾連幾縷結得很硬的水草,從前每年的冬至節氣前后,都會到老謝地魚塘捕魚,這個時候的魚肉最是肥美。
天井后是住屋,門框敦實厚重,加上銅皮大鎖,誰也撬不動,門框邊是殘破的春聯,墻壁上的石灰已經泛黃,如今再也沒誰會用白石灰粉刷外墻,墻腳下有荒草和野鼠洞,地上掉著一根發霉的竹竿,那是曾經用來晾曬衣服的。
滿目荒涼,一派凄然,謝如霜說:“我們小時候常跑到這里來玩捉迷藏的游戲,大家都很奇怪為什么總是沒人,后來長大就不來了,這里原來是你的家。”
廖學兵嘆息一聲,打開泛起銅綠的門鎖,空氣流動,涌進屋內,吹起一陣灰塵,謝如霜不禁打了個噴嚏,摸索著在門外找到開關拉亮電燈,燈泡的接口已經有些老化霉變,但還是亮了,燈光一閃一閃的,電壓并不穩定。
一切都沒有變,木沙發、椅子、板凳、柜子,沒有封閉好的東西已經被老鼠全都翻了出來,咬得亂七八糟,正廳向東的墻有一張供桌,上面兩個黑邊鏡框罩滿灰塵,鏡框前是一個香爐。
廖學兵用袖子把鏡框擦干凈,放回原位,在桌子上找到一把線香分出五根,點上,插進香爐里,然后對著父母遺像恭恭敬敬磕了三個頭,再對謝如霜說:“過來,給爺爺姐姐上柱香。”
謝如霜依照做。
廖學兵發發一陣子呆。走進側房原來自己居住的房間,床上都是干硬的老鼠屎,到處鋪江青灰塵,柜子里的棉被因儲藏不當而發黃。
書桌上還有當年練習書法的字帖和開叉的毛筆,玻璃下壓著一張相片,謝如霜拂開灰塵就近一看。是三個人在院子里的合影,兩個男孩站旁邊,一個女孩站中間,依稀可以認出其中一個是廖學兵,臉很清秀,當年的他少了幾分滄桑,多了幾份朝氣。謝如霜問道:“旁邊這兩個人是誰啊?”
“那是我的哥哥和妹妹,也就是你大伯和姑姑。你大伯離家出走,把你姑姑也帶走了。”老廖輕描淡寫,不愿多說以前的故事。梨花鎮是個男人至上的社會,廖家兄弟在外頭聲名顯著,他還有一個妹妹卻不太有人知道。
掏出鑰匙開了抽屜,里面存著當年一些初戀情書和幾大本厚厚的日記。突然想起蘇冰云的話,找到其中一本慢慢地翻看。
原來以前還有那么多事就忘記了。
十年前廖學兵只有十八歲,剛到中海市東亞大學讀書。
一九九七年九月六日,星期六,晴。今天剛到中海,路上很不順利,錢包丟了,還有辛苦攢下的學費。剛下火車非常難熬,也沒找到學校接新生的車子。有個小女孩看我可憐給了我二十塊路費,她真大方,那個小女孩最多十四歲,是我這輩子見過最漂亮的女孩。
九月二十日,星期六,晴。班里的同學都贊助了我不少錢交齊學費。(其實是他勒索學生拿到的保護費)特別去火車站附近轉了一圈,想把錢還給那個女孩,可是找了很久都沒找到。可能她不住在這里。
十月四日,星期二,陰。今天我在玄武大街附近又碰到了那個女孩,她在車上,我沒能叫住她,大概二十塊錢的事她不放在心上。
十一月十七日,星期一,多云,晚上我碰到那個女孩,她被幾個人圍攻,我上去幫忙,還把她送到人多的地方,她好像不記得我了,我也不敢多說什么,最難受的是忘記帶錢,沒把錢還給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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