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念見他沉吟不語,加重語氣道。
王默鳳看向了她。見她雙眼正一眨不眨地望著自己,含了懇求之意。哪里還會拒絕?立刻點頭道:“我曉得了。等送我爹回山西后,我便順道去燕京。”
初念呼出一口氣,眉眼彎彎地笑了起來。
“前次我回來,姑奶奶已叫人到我房里收拾了我細軟送了回來。只今日有些急,我還沒整出。等我盤好了,我就……”
王默鳳看著她,溫和地道:“表妹,錢事你不用操心了。我雖沒多少積蓄,但這本錢還是拿得出來……”
“是我要托你辦事,怎么可以空手便支使你去買地?我量力而行便是。表哥你不要推脫。”
初念認真地道。
王默鳳想了下,心中已經有了計較。與她自小一道玩大,知道她執拗起來,百度搜索“小說領域”看|章節便是三頭牛也拉不回。便道:“那也好。過幾日我離京前,你再給我好了。”
初念道了謝。
王默鳳后看她一眼,心里長嘆一聲,黯然辭去。
見他去了,原本避外頭尺素等人便與初念一道回了住院子。因還不知道剛才消息,只以為這表少爺很便是府上嬌客了。尺素笑著道:“方才見表少爺低頭匆匆去往太太那里。想是太樂了,我叫他,他都沒聽到。只顧走路。”
初念聽著丫頭們有一句沒一句地笑嘻嘻說著話,自己等著王氏找過來。等功夫,她也細細回想著王默鳳方才話。
他說那些個緣由,她自然是不信。到底為了什么,會讓他忽然便改了想法呢?
忽然,她腦海里迸出了一個想法。心臟便似被錘子重重擊打了一下,人呼地站了起來,把邊上人倒是嚇了一跳。初念也顧不得解釋,正急匆匆要去王氏屋里再找王默鳳,聽見外頭一陣腳步聲起,王氏已經跨步入屋,臉色如同剛被人扇了一巴掌般地難看。
“嬌嬌!這是怎么回事!”王氏把屋里人攆了出去,連說話聲音都發顫,“方才默鳳來見我,竟說不能娶你了!我問他怎么回事。他說你舅舅如今開罪了皇上,雖被釋放,只往后也就是個平頭百姓,配不上咱們這樣人家……這都說什么跟什么啊!我何時意過他家做官不做官了?我還要抓住再問,他便匆匆跑了。他還說跟你說過了?這……這叫什么事!氣死我了!他怎么也做起了這樣不著天地荒唐事!”
王氏說到后,有點語無倫次,顯見情緒極壞。
初念急忙扶她坐下。見她以手撐額,一副苦痛樣子。正要勸解幾句,她忽然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不行!這事不能就這么算了!我去找你舅舅問個清楚!”
王氏說罷,急匆匆要走。被初念慌忙拉住,勸道:“娘,表哥是什么人,你還不清楚?他會改主意,一定有他自己難之隱。他都說了不想娶我了,你若再這樣殺上門去,這不是為難舅家嗎?倘若被人曉得,女兒往后才真沒臉去見人了!”
王氏站住腳,眼中已是淚光閃動,吸了口氣,道:“傻女兒,娘是為你著急!你表哥這樣婚配對象,一旦錯過,往后你再去哪里找比他好?你說娘都明白,只好好一件事,原本都說定了,忽然這樣不明不白地便改了,你叫娘怎么想得開?你放心,我去找你舅舅,不會說難聽,不會鬧。只是問問他意思。倘若連他也這樣說,我便死了心回來。往后再不存這念想了!”說罷拂開她手,擦了下眼睛,低頭匆匆而去。
初念望著王氏背影離去,腹中如被打了個腸結。茫然、痛恨、無奈,胸中氣憋得,差點沒嘔一口血出來。
她幾乎已經可以肯定了,必定是徐若麟搞出來意外。想想吧,他先是偶爾得知了自己和王默鳳婚事,然后王家出事,正有求于他,他爽應了下來,也如應過那樣將王鄂釋了出來,然后接下來,等著自己就是王默鳳悔婚……
太順理成章了。順得叫人不得不信,也無恥得叫人不敢相信。但這種事安到徐若麟頭上,她絲毫不會驚訝。說句難聽,前世他干過那些,比這還要無恥百倍。
難道這一輩子,無論她怎么努力,真還是無法擺脫這個人覬覦和控制,哪怕她現已經回到了司家?
這是她自護國寺被王氏帶回家后,第一次生出這樣念頭。她被自己這個念頭給纏得心口冰涼,連呼吸都似有些困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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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朝天子一朝臣。這是個顛撲不破真理。對于經歷過嘉庚之亂而穩定下來這個嶄王朝來說,是如此。
就趙琚舉行登基大典前一日,十六歲趙無恙和他年僅八歲弟弟趙衡,以及懷了身孕趙衡之母宋碧瑤抵達金陵。趙無恙毫無意外地被封太子,趙衡封如意王,宋碧瑤封柔貴妃。然后,為趙勘舉行一場葬禮后,趙琚便開始分封功臣。幾家歡樂幾家愁。以方奇正方家為代表一批舊日顯貴成了昨日黃花,而與之相對照,便是一批貴迅速崛起。其中,徐若麟封一等忠勇伯、加從一品太子太保,任中軍都督府都督,入內閣議事。方熙載被授中極殿大學士,封少保,任兵部尚書,入內閣議事。沈廷文取代原升平侯家段良,任正三品京衛指揮使司。
……
這些人都是趙琚舊日燕京時心腹,于嘉庚之亂中立下汗馬功勞,如今位高權重,雖引人側目,卻也合情合理。但這些人里,其中一戶扶搖直上人家,卻實叫金陵眾多世家門閥跌破了眼鏡。
這便是恩昌伯爵府司家。
司家雖也是百年老門戶了,但從現任伯爵司彰化父親那一代開始,便走下坡路了。當時犯了點事,還被奪去封地空具其名。到了如今,戶部左侍郎司彰化是默默無聞。眾人唯一有印象,就是前些時日他家與魏國公府徐家因兒女婚姻而鬧出孫女歸宗事。仿似起由是司家為了與徐家劃清界限,才要將孫女接回歸宗。這樣原本勁爆聞,只因當時戰事緊急,傳了幾天便不了了之了。到了現,誰也不曾想到,就是這個絲毫不惹人注意干瘦老頭子,竟然一躍成為戶部尚書,列九卿之一。
司家,是唯一一門經歷嘉庚之亂后得以升官舊世家。這和金陵那些剩下不是原地踏步就是被貶諸多人家相比,是如此招人眼球,惹人遐想。
不管旁人背后如何驚詫,作何猜想,司家人日子,該怎么過,照舊怎么過。司彰化私下里嚴厲警告了因意外狂喜而蠢蠢欲動兒子司寇鑫,喝令他要比從前夾緊尾巴做人后,打開大門,親自迎接那些攜帶賀禮紛至沓來賓客。他態度彬彬有禮,甚至比從前要謙恭。但無論那些舊日朋僚怎么繞著彎地打聽他飛黃騰達秘密,他一律打著哈哈而過,依舊惜字如金。眾人百思不解之余,也就只是又羨又妒了——他們誰又會想到,就是這個看起來勤勤懇懇事必親躬隱形人存般老頭子,他任左侍郎時候,遞送出去了無數條關鍵戶部戰時銀兩撥劃預算。而北軍從中,自然不難解讀到中央軍行動計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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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連同兩家當初婚書和八字貼,徐家也送回了王氏先前遞去那份清解文書,而初念嫁妝,也趁夜時候被搬了回來。自此,徐司兩家徹底清了關系。據說,廖氏做這些事時候,當著司國太面一邊流淚,一邊咬牙切齒地道:“往后有我地方,便容不下他王家這惡婦。有那惡婦地方,我也發誓不踏足一步。否則必遭天打雷劈!”
廖氏日子不好過,遭她深惡痛絕王氏,這些天也是抓心撓肝地難過。初念雖然歸宗了,但與王默鳳那段夭折婚事,折磨得她幾乎日夜寢食不安,甚至連司彰化升官都不能化解她心里煩惱。
那日王默鳳去后,次日她去找了王鄂。進去王家書房時,見王鄂已經褪去官服,著一身百姓衣衫。精神很是萎靡,目光甚至帶了些迷離,口中喃喃地道:“我這樣,究竟是對,還是錯?”一直重復個不停。被王氏打斷,這才如夢初醒般地驚醒。
王氏本以為自己兄長已經知道了默鳳毀約之事。沒想到他竟絲毫不知。聽完王氏話后,大為驚異。等外奔忙王默鳳回了后,便逼問他毀約之故。王默鳳含糊其辭,后避不過去,說自己外另有別女子了。王鄂勃然大怒,當場將他暴揍不停。王氏忙拉扯開兄長,叫侄兒趕緊出去,流淚道:“我過來,不過是想問個準訊,不是叫你這么打他給我出氣。既出了這樣事,侄兒瞧著也是八匹馬拉不回了,再勉強,被外人曉得了,我家女兒反倒要遭恥笑。此事就此打住。哥哥你也不要生氣,回鄉后多保重身子,妹子我也就別無所求了。”說罷才死了心回來。這幾日司家男客不斷,女賓自然也跟著來。王氏雖心情糟糕,面上卻不敢露出半分,唯恐被二房妯娌看出端倪遭背后恥笑。是強打起精神迎來送往,應付那些太太夫人們打探自家女兒歸宗事時好奇。很,各家便暗地傳開了,說司家先前是為了與徐家劃清界限才要將孫女接回歸宗,徐家不肯失這顏面,死留不放,據傳,護國寺那晚那場差點燒死肅王府小郡主火似乎也和徐家當家廖夫人脫不了干系……
一轉眼,便是九月底了。起先因了大亂而如無頭蒼蠅般朝廷政事終于漸漸開始步入正軌。這日,王氏收到了一封邀函。
邀函是肅太妃差人送來。說前次護國寺中,萬和郡主蒙初念舍命相救,老太妃心中十分感激,一直不敢相忘。下月她就隨肅王回封地。正好三日后是小郡主生辰日,擬府中擺上一桌壽筵,恭請王氏母女親臨。一來,是要當面謝過當初救命之恩。二來,也是圖個熱鬧。望勿推辭等等云云。
趙琚登基,并沒有對如今這些陷入與他當初相同尷尬境地里一字王們手下留情。一俟分封功臣完畢后,便下令推行趙勘未竟削藩令。除了福王自裁,對于其余趙姓藩王,他著重剝奪他們自主養兵權。命王府近衛規模不得超千人,不得與當地官員私下往來,派監察官同駐藩地。此外,藩地稅賦,一改從前王府與中央對半分成規制,只留三成。除了這幾項,藩王們待遇大體與從前一樣。
肅太妃德高望重。且藩王如今再怎么不及從前風光,那也是瘦死駱駝比馬大。皇家血統尊貴就擺那兒。何況這肅王趙晉,向來因了光風霽月之名出眾于諸藩王,似也得趙琚青眼,對這個遠房族弟頗有恩待。如今他家既著人送來了這樣邀貼,并不忌諱初念寡婦身份,王氏自然感激,覺著這是替自己這個歸宗女兒撐腰,哪有不去道理?到了那日,掐準了時辰,親自看著初念梳妝完畢,便帶了丫頭仆婦們,聞訊而來二房黃氏初音母女羨妒目光之下,登車往肅王府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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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和小郡主芳誕之賀,作為情同姐妹果兒,自然早幾天前便也收到了邀貼。又是高興又是傷心。高興是好友慶生,傷心是知道她下月便要離開金陵返回洞庭了。
魏國公府里,自徐耀祖陣前失蹤后,至此便一直沒有安生過。此次皇帝登基,徐家既沒受到封賞,也沒收到貶斥,每日只是照舊緊閉大門。上下人等,無不帶了幾分慘慘淡淡。司國太心中免不了愁煩,遭兒媳婦廖氏埋怨,又日日記掛自己兒子,精神一下便敗下去了許多。只今日果兒要出門做客去,自然也勉強提起精神,命身邊金針玉箸和宋氏一道,把她打扮得“第五文學”,全文字手打花團錦簇。
果兒打扮好了,便靜靜坐一邊等。她知道太奶奶已經著人送信給自己父親,讓他今日過來送她過去。果然,等了沒一會兒,便聽見外頭有丫頭用帶了欣喜聲兒道:“老太太,大爺來了!”
果兒心一跳,猛地從椅子上蹦了下去,正要跑出去迎接,卻見太奶奶淡淡地道:“來了便來了。什么大爺?咱家如今哪里來一個大爺?”
徐若麟人已經大步到了門外,聽到司國太聲音,略笑了下,彎腰從丫頭打開門簾里跨了進去。作者有話要說:謝謝讀者學習啊、一一、簡單愛投雷。h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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