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懿淋了雨,回去后就生了一場大病。
他身體素質好,跑步和力量訓練一天都沒斷過,三年來別說發燒,連感冒都不曾有。這回病氣大約是積攢久了,來勢洶洶,前幾天都是躺在床上度過的。
米潔自動把角色切換為生活助理,主要負責買藥和送餐。隋懿發燒不愿意上醫院,她把姐姐家給小外甥治發燒的肚臍貼拿來給他用,折騰了兩三天,病情總算不再反復。
這天,米潔走路上才想起忘了帶鑰匙,上樓后直接敲門,只聽門里面傳來一陣嘈雜的響動,緊接著急促的腳步聲由遠及近,門被打開時,隋懿的胸膛因喘息劇烈起伏,沒看清人就先喚了一聲“瀾瀾”。
看見隋懿眼里的光迅速暗淡下去,米潔也跟著有些難過。她當然知道隋懿喊的是誰,也知道他為什么一個人住在aow曾經的宿舍里不走。
他懷著渺小的希望,固執地守在這里,盼著寧瀾有朝一日會回來。
進門后,隋懿道:“跟王哥說一聲,我明天就復工。”
王哥是隋懿現在的經紀人。
米潔擺碗筷的手頓住:“這么快?再多休息兩天吧?”
隋懿搖頭:“不用,我很好。”
米潔看著隋懿拿遙控器打開電視,目不轉睛地看每到暑期各大衛視就開始重播的《覆江山》,心想這還叫“很好”?
下午米潔走后,隋懿在餐桌上看到一個u盤,以為是米潔落下的,拿起來一看,下面壓著張字條:看這個吧。
隋懿打開電腦,把u盤插上讀取,里面有一個視頻文件,是寧瀾在《覆江山》里出現過的所有鏡頭的剪輯。
視頻上的寧瀾一身黑色勁裝,昂首挺胸,策馬揚鞭時眼神凌厲,大笑時又帶著少年獨有的意氣風發和瀟灑落拓。
當年電視劇剛播出,寧瀾飾演的小侍衛就被某知名劇評人狠夸了一波,盛贊說“完全不像第一次演戲”,還說“假以時日,前途無量”。
張梵說得沒錯,寧瀾在演戲方面的確很有天賦,或者說因為他聰明,所以學什么都很快。
包括學著怎樣躲自己。
隋懿打開微博,已經變成冷圈的aow超話帖子更新緩慢,有粉絲也看了《覆江山》的重播,感嘆道:寧瀾其實真的是有演技的啊,不知道他現在去哪兒了。
下面評論只有寥寥幾條,都在唏噓感嘆時光如梭,如今回想起來,在記憶中駐足停留的大多還是美好的部分。
三年前,寧瀾剛離開不久,隋懿繞過公司,自作主張發了條微博:事情并不是你們看到的那樣,寧瀾還會回來,我等他。
當時的評論分分鐘過萬,多數網友指責他,說寧瀾的人設已經崩了,天皇老子下凡都沒法給他洗白;還有的懷疑隋懿的號被公司高層操控,因為《覆江山》即將播出,得給寧瀾造一波勢,畢竟他只是退出組合,并沒有正式解約。
一晃三年過去,當時那些把名字改成“寧瀾一生黑”的噴子都不見了,有的粉絲甚至反過來替他可惜,覺得雪藏三年足夠狠了,一個藝人的職業生涯能有幾個三年?
粉絲們忘性大,隋懿希望寧瀾能跟他們一樣,做個沒心沒肺的人,快快忘掉那些不開心的事。
不要忘掉回來的路就好。
由于生病耽擱了幾天,隋懿復工后每天都往京郊體育場跑。
周邊條件簡陋,他又在為演唱會節食減脂,彩排時只有礦泉水喝,時間長了難免口中寡淡無味。
他想起那家有咖啡機的小賣部,米潔被舞美組喊去幫忙,隋懿橫豎沒別的事,就依著那天步行到場館的印象,沿著小路走了十多分鐘,順利找到店門半開的無名小賣部。
老婆婆躺在柜臺后面的搖椅上午睡,隋懿走近她就醒了,瞇著眼睛問他要買什么。
隋懿指指咖啡機:“今天有咖啡嗎?”
婆婆扭頭沖屋里喊:“臭小子,出來!”
喊了幾聲沒人應,一面站起來嘴里一面咕噥著“臭小子是要整死我老太婆”之類的話,扔下蒲扇,從櫥柜里拿出一個一次性咖啡杯,放在出水口,摸索半天不知道開關在哪兒,沒耐心地狠狠拍了那咖啡機一巴掌。
隋懿得到允許后繞到柜臺后面,找到閥門開關,接滿一杯咖啡,老婆婆又為該收多少錢犯了愁。
隋懿拿出一張百元鈔票擺在柜臺上:“先記在賬上,等我下次來多退少補。”
他前腳剛走,后腳就有個人掀開門簾進來,頂著雞窩頭打哈欠伸懶腰,路都走成曲線:“喊我干嘛啊婆婆?”
婆婆一扇子揮他腦袋上:“喊你的時候你不來,現在出來干什么?滾進去滾進去。”
“我不發燒啦,再躺著都快長毛了。”寧瀾躲開婆婆的扇子攻擊,繞去柜臺前,看見那張嶄新的一百塊,眼睛噌地亮了,“今天開張了啊?”
婆婆哼唧一聲,坐回搖椅上:“買咖啡的,不知道多少錢,說留著下次多退少補。”
寧瀾把那張錢拿起來吹了吹,笑彎了眼睛:“還有這種人啊?下回他來,就跟他說兩百一杯。”
婆婆的扇子又要擲過來:“臭小子,昧心錢咱可不能掙!”
“知道知道,我開玩笑嘛。”寧瀾把錢疊起來揣兜里,“我給那人辦張卡,下回他來了給他拿著,一百塊五杯,會員卡多送一杯,這樣行了吧?”
說罷,從貨架里側搬出一箱水就往外走:“我去冰冰那兒,晚上等我回來做飯。”
“正好讓他把你這頭發給洗了!”婆婆在后面喊道。
寧瀾推著小板車往東邊去,烈日把他的皮膚曬得通紅,他卻渾然不在意,一會兒悠哉悠哉地推,一會兒把板車當滑板玩,不多久在第二個路口拐個彎,眼前赫然出現四個大字——冰冰發廊。
“老板,送水的來了。”
人未到聲先至,坐在理發椅上打瞌睡的魯冰華胳膊沒支住,大臉盤險些砸腿上,吸溜一下口水朝門口看,迷迷糊糊道:“你來啦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