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后不要哭了。實話和王后說吧,樂震領軍私逃,都城兵力空虛,如今何俠領著云常大軍,已經把我們團團圍困了。”
“啊!”王后吃了一驚。她被軟禁多時,沒有人敢向她傳遞外間的消息,她怎會知道情況已經糟到這個地步。
“強弱懸殊,明知必輸,這場仗不打也罷。明日此時,寡人會打開城門,親自向何俠遞交降書。”何肅苦澀地笑了笑,“國都快沒有了,王后和國丈國舅那些叛國大罪,又有什么不可赦的?”
王后見何肅話里滿是無奈與消沉,和從前冷硬驕傲的模樣截然不同,心里更疼更悔,顫聲道:“若不是臣妾的過錯,歸樂就不會內亂,大王大軍在手,何俠豈能說來就來?臣妾……”
“別再說了。”何肅截斷她的話,沉聲道,“侍女們捧著衣裳飾物,都候在門外。王后就照往日的模樣好好打扮吧。王后已經很久沒有陪寡人喝酒了,今夜我們夫妻對飲,不要外人打攪。”
王后默默凝視何肅,終于緩緩行禮,“臣妾遵命。”
何肅轉身出去。外面等著的侍女們一等大王出去,都魚貫迎了上來,手捧著方盤,里面都是王后往常心愛的衣裳飾品,連胭脂水粉和各味熏香都齊全了。
“王后娘娘。”見了久未露面的王后,眾人齊齊行禮,臉上都暗帶悲色,看來大王明日要歸降何俠的消息已經傳遍宮中。
被伺候著沐浴更衣后,王后細畫秀眉,打扮得恍如神妃,才婀娜擺駕大王寢宮。
何肅果然早已命人準備了酒菜,隔著珠簾,就著月下風景對案滿飲。
良辰美景,珍饈美酒,王后想起不久之前還被軟禁在暗無天日的冷宮里,似幽夢一場,不禁感嘆人生叵測。
兩人都有無限心事,默默坐著,飲了幾杯。何肅忽問:“王后怎么不說話?”
“臣妾……”王后描畫得精致非常的臉閃過一絲迷惘,“臣妾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何肅仔細打量對面的妻子一眼,忽然笑道:“寡人忽然覺得,自你成為后宮之主后,以今日最美。”
王后被他一贊,沉重的心忽然輕輕地一飄,宛如身邊蒸騰著朦朧純白的霧氣,微微躬身道:“心無旁騖,才能清澈見底。也許是因為今日臣妾心里再沒有裝著什么要隱瞞大王的事情了吧。”
“說得好。”何肅舉了舉杯,“今夜的王后,讓寡人想起了多年前初進王子府的王后。歲月如梭,我們做夫妻原來已經這么些年了。”他的語氣也不經意地像多年前那樣溫柔。
王后臉上露出帶著一絲感動的驚訝,“大王……還記得臣妾初進王子府的模樣?”
“怎會忘記?”
“是嗎……”王后舉手撫著發鬢,輕聲道,“不瞞大王,臣妾也是記得的。”
王子府,那時何肅的王子府。
有歡歌笑語,有清越琴聲。
何肅年少時的好友,一群歸樂望族之后,常常聚在那兒談天說地。或練劍,或彈琴,或論書畫,或大志。喝彩的喝彩,談笑的談笑。陽鳳本就是王子府的人,何俠更是帶著娉婷成了常客。
偏偏樂家家規森嚴,她又貴為王子妃,身份與旁人不同,不能和眾人一起笑鬧,只能隔著重重院墻,聽他們的笑聲隱隱傳來。
原來……當日的一切,原來大王還記得。
可是,如今領軍將歸樂都城重重包圍的云常駙馬何俠,他會記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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